第七十一章
通往火之国最大黑市的小路上唯有一家供人歇脚的简陋小食肆，按理说生意应当不错，可现在却门可雀罗，店内一个客人都没有，灶房的烟囱也早已冷却。
米色门帘的下摆沾着大片棕褐色的油脂和灰尘泥土，可见其生意之冷清。
食肆的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她正坐在柜台后的软椅上支着头昏昏欲睡。
挂在房檐下的铃铛叮当作响，女人摆摆手，用困倦无比的语气将客人拒之门外，“这段时间小店歇业，客人如果实在口干，不妨向前再行个十几里，那里有家茶肆。”
主家都没了，她实在没心情营业。
虽然推拒了生意，但山名容子还是按照往常的习惯下意识埋汰起自己的竞争对手：“虽然那女人煮茶用的都是劣质茶叶，心黑手黑，可到底是热乎的水……”
“容子，是我。”宇智波熙敲了敲柜台，支着头的女人瞬间睁大了眼睛，嘴唇微颤：“是熙大人吗？真的是熙大人！”
“哎呀，哎呀，虽然听说您还安好，但没见着人，我这心里始终不安稳。”
山名容子从柜台后绕出，两手握住宇智波熙的肩膀左看右看，眼眸含泪，念念有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平，快给熙大人准备些吃食。”
听到妻子的喊声，从后厨钻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迭声应答：“好好，我这就准备。容子你快带熙大人进去后院，对了，记得在外面挂上歇业的牌子。”
“不必了，平叔，容子阿姨，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吃饭。”宇智波熙任由山名容子紧张地抓着自己的手，低声询问：“有宇智波和也一家三口的消息吗？”
听到这个名字，山名容子不由得露出几分悲戚，“七日前，和也大人曾在下辖的店铺买过刃具，我们的人曾经劝告他躲起来，但被和也大人拒绝了。和也大人似乎被人盯上了，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他买完刃具便带着妻女匆匆离开了。”
“熙大人，和也大人很可能已经遇害身亡。三天前，黑市传出流言，正人的铺子有两具宇智波的尸首，是一对夫妻。”
虽然早有预料，但宇智波熙还是止不住地心里发冷，她动了动嘴唇：“香织呢？”
宇智波和也，宇智波彰和香织的父亲，也是她相当熟悉的一位族中长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儿奴，平生最喜欢干的事情除了教训儿子就是炫耀女儿。
宇智波美奈，兄妹两人的母亲，虽然是忍者但最喜欢的是折腾妆容，手很巧，经营一家服饰铺子。
山名容子翻找着箱柜：“还没找到，不过和也大人在城下町留下过记号，我们不知道什么意思，便将其拓印下来了，我拿给你看。”
拓印着墨色记号的白纸背面沾染着几抹淡淡的血迹，上面是一对父母在自己生命尽头的最后心愿，“香织交给你了，让她远离宇智波，平安普通地过一生。”
远离这被诅咒的一族，远离仇恨和血腥，远离危机和深渊，远离宇智波的命运，做一个普通人。
宇智波熙将那张纸装进腰间的刃具包，对着正从厨房往外端菜的夫妻两人说：“山名平，山名容子，这里以后不需要你们了。”
忽然被主家语气严肃地叫了全名，夫妻两个急忙把菜放到桌上，随意往系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手，着急忙慌地围上来：“熙，熙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宇智波救过我们夫妻二人的命，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怎么能说不要我们就不要我们呢？”
宇智波熙擦去食肆藏在隐秘角落的团扇标志，“这个标志只会给你们带来无尽的灾难，关了这家食肆吧。”
她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遣散费，几个箱子落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时间紧张，除去给你们的那一份，剩下的帮我交给其他人，宇智波已经不复存在了。”
山名容子一把推开装满了银票的箱子，提高声音：“什么叫宇智波不复存在了，熙大人只要有你在，宇智波就在。你以后还要振兴宇智波，怎么能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就让我们继续帮你做事吧。”
“是啊，熙大人。容子说得对，如果是您，一定能振兴宇智波！”
振兴宇智波？何为家族？一个人谈何振兴一族，她又不是天真的孩子。宇智波斑那种人物也会被一族抛弃，可见家族的兴衰并非系于一人之身，家族之所以是家族，就是因为一群流着相同血脉的人聚在一起共同出力。
宇智波是真的消亡了，她无法挽回，更无力补救。
更何况，她连家都没有了，谈何族？
宇智波熙发出阵阵低笑，笑的眼泪从眼角都出来了，才止住心里那股悲怆，她摆摆手，“别说这些不切实际的事了，尽早关了店吧。”
山名容子既心疼又焦急，原地转着圈地跺脚：“熙大人，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要遣散我们呢？”
望着这对朴实夫妻脸上的焦急，宇智波熙才发觉自己的话里有几分歧义，她伸手按了按肿胀的太阳穴，“我的意思是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们，比起传输情报，那件事更需要你们。”
听到自己还有用武之地，山名容子拍了拍胸脯，将装着钱的箱子交给身后的山名平，“你赶紧给大家分分，然后收拾收拾关店。”胖乎乎的女人将手搭在嘴角，压低声音问：“熙大人有什么事要交给我们，保证万无一失。”
“容子，你们尽快往铁之国去，挑一个安稳的好地方尽快定居。等我找到香织以后会把她送到铁之国，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女儿，山名安，照顾好她。”
山名容子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头如蒜捣：“哎，好好，我们一定拿她当亲女儿对待，不对！安就是我们的亲女儿。”
宇智波熙深深欠身，“这些年，承蒙你们照顾了。”
“这是什么话，”山名容子扶着宇智波熙的肩要把她撑起来，可掌下那单薄的躯体怎么也不肯抬起，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她慢慢松开手，揩了揩眼角的泪水，“我们也承蒙宇智波的照顾了。”
等到夫妻两人离开小店后，宇智波熙抓着两名已经死去的男女折返来到食肆前，熊熊大火凭空而起，等到火势汹涌难以抑制后，她将两人丢进火场。
黑市，正人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台前的算珠。昏暗的室内只点了一盏烛火，火苗忽然剧烈晃动起来，他拨弄算珠的指尖一顿，直起倚靠着桌台的身子，语气舒朗：“不知道客人想要什么货？小店什么都有。”
要不是宇智波熙清楚这家店的“货”指的是忍者尸体，只怕会当这里是什么茶水点心铺子，她披着暗灰色的斗篷，兜帽和面罩遮去大半张脸，眉前垂着几绺细碎的短发，开口便是沉稳的男声：“宇智波。”
正人古怪地笑：“客人消息真够灵通的。”
宇智波蕴也的话在耳边响起：“对待黑市那群贪得无厌的蝗虫，一定要足够狠。”
“敢耍老子的话，砸了你的破店。”古井无波的声线暗含威胁，扎进桌面的苦无尾端微颤，摄人心魂的杀气犹如实质缠绕在正人脖子上。
他咽了咽口水，勉强挤出一个圆滑的笑，“怎么会没有呢？小店童叟无欺，不知道客人要宇智波是做什么？”
苦无架在了脖子上，甚至已经割破了皮肤，正人尬笑两声，“不窥探顾客隐私，我懂，我懂。”
宇智波熙放下苦无，正人弯腰扭了扭桌台暗处的机关，原本挂着一幅风景画的墙壁吱纽作响，露出背后的藏尸柜。他踩着梯子翻找了几个牌子，拉出其中两个抽屉，“不知道客人想要哪个？一男一女，听送货人说是夫妻，不如客人都买了，毕竟也不好让有情人分离不是吗？”
“你的废话太多。”
宇智波熙冷冷呵一声，柜子里露出的脸正是和也及美奈，她随手搭在柜子侧边的边缘，冷气袭上手背，“说吧，两人一起，什么价？”
“诚惠六千万两。”
宇智波熙重重推回停尸柜，柜底撞到柜身，发出巨大的哐当声：“眼睛都被人挖了的宇智波，也值六千万两？真拿老子当冤大头了？”她一脚踹在正人肚子上，“该不会是你心黑手黑，挖了他们的眼睛，想要两卖吧？”
正人疼的直哆嗦，他吸着气两手扶着停尸柜，将自己疼痛不已的身子靠上去，“客人，这话可不兴乱说，我怎么敢呀？”
“听说，那男的是自己毁了写轮眼，那女的好像没有写轮眼，不知道为什么也下了狠手。我们可不敢私下破坏这些货物的身体。”
“三千万两，我都要了。”
宇智波熙对半砍价，正人连忙示弱，“客人，你也知道，我们都是替人做事，价钱是一早就定好的。”
“两千万两。”
“哎呦，客人，没有你这么砍价的。”
宇智波熙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得正人直发毛，说的话也是让他汗毛倒竖，“砍了你是不是就不用付钱了？”
正人听得出来眼前这个包裹严实的男人说的是真的，他赔笑：“客人，随意破坏黑市的规矩，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不喜欢吃果子。”
宇智波熙瞬间逼近正人，将他大力掼到停尸柜上，面罩外平直的眼睛毫不掩饰内里的杀意，正人连忙举手，“两千万两就两千万两。”
扼住脖子的大手一松，正人的身子软软滑落在地，只听恶魔低语。
“两千万两是刚才的价钱，老子的出手费一千万两。”
正人暗暗骂人，该死的穷鬼，宰人比他这个黑市商人还要黑心，但他实在不想再体验一遍濒死的感觉了，只好接受：“行行行，一千万两就一千万两。”
将宇智波和也，美奈装进藏尸袋，正人点头哈腰地送走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