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饮冰。

    有省内临近城市的救护车停在医院急诊接诊平台，患者和家属以及车内救护人员匆忙从车内下来。

    “什么情况？”张扬问。

    “a型主动脉夹层，合并心包填塞，患者血压低、意识迷离，需要马上手术，基层院不能进行这样的手术，紧急送过来，女孩才20岁，刚上大学，路上都担心她撑不到，你们一定马上手术，家属人特别好，路上一直是女孩的叔叔、阿姨们开私家车开路……”交接的急诊医生说。

    “安排手术室、马上给吴主任打电话。”张扬对手术护士林月说。

    “吴主任在台上，林主任在科里能马上上台。”林月回答。

    张扬迟疑了一下，“林主任？患者没有时间做cta了，林主任未必肯上台！”

    “人命关天，他总不能看着病人死吧！”林月拨通了林主任电话。

    “通知手术室、做术前准备。”张扬边说，边往手术室推病患。

    “什么情况？”林主任走进急诊室问。

    “患者马笑笑，女性，20岁，a型主动脉夹层，合并心包填塞，患者血压低、神志淡漠……需要马上手术，基层院不能进行这样的手术，紧急送过来……”张扬回答。

    “安排绿色通道做cta，”林主任说。

    “林主任，患者的情况可能等不了做cta了，a型主动脉夹层患者的生命以小时计算，伴随心包填塞患者的生命会以分钟来计算，更何况他们从外地转过来，能够坚持到已经实属万幸，我们总不能让患者明明挺到了医院确救不回来吧……”张扬说的非常激动。

    “我做a型主动脉夹层的时候你医学院还没毕业，还轮不到你教我怎么做。cta是确诊a型主动脉夹层的黄金准则，没有cta开进去如果不是怎么跟家属交代，病人血管有没有迷走怎么判断，如果有什么意外谁负责？我们是医生，治病救人也不能赌博、必须按照标准流程走！”林主任的态度很坚决，张强和林主任僵持在手术室门口。

    “什么情况？为什么不手术？”患者家属们围过来焦急的问。

    “费用我们带够了，她叔叔、阿姨车里都带了现金过来，你们得马上手术啊，我们笑笑快撑不住了……”患者母亲哀求着。

    “医生，我是患者的小叔，你们说的什么标准流程、cta我们不太懂，但我们清楚孩子的情况现在非常紧急，我们全家几十口都在路上，我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如果需要输血什么的都没任何问题，你们一定尽全力救孩子、我们家绝不会有人找医院麻烦，我们家没人会因为钱做那样的事……”出来表态的家属明显睿智冷静而且说话极有条理。

    “a型主动脉夹层手术必须有cta检查，这是标准流程，万一出了事情就不是你们追不追究的问题，医院、卫生局都会问责！”林主任坚持。

    “以患者现在的情况，您坚持做cta，患者很可能死在检查的路上，这种紧急情况，吴主任从不会坚持cta！”张扬在尽自己最大努力为这个素未平生的女孩争取生存的机会，为此他不惜硬着头皮顶撞自己的上级医生。

    “别总拿吴雨说事，他手里握着两千多万的救助基金，有什么问题可以拿出来和家属和解，他还有高尚那个大律师、不怕打官司，他当然什么都敢做，这种亏我又不是没吃过，我可不想因为救人弄的自己连医生都做不了，十年饮冰，没什么人可以不凉……”林主任理直气壮的说。

    “病人血压剧降、心跳消失了，应该是主动脉破了……”林月叫到。

    “马上推手术室！”张扬愤怒的狂吼着。

    林主任从手术室里出来，“患者经抢救无效死亡……”他连那句我们尽力了都没说出来。

    “林海主任医师，”马笑笑的小叔，面无表情的走到林主任面前，伸手拽下了林主任的胸牌握在手里。“你这种人也配当医生！”他艰难的说，强忍着泪水。“如果让你这种人继续当医生，笑笑就白叫了我二十年小叔……”他的语气坚定、气愤、冰冷，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马笑笑的家属还在陆续赶到医院，急诊室、手术室门前都哭声、骂声一片，其他病患家属听说了这个二十岁女孩的遭遇也跟着痛惜和咒骂着……

    手术室里大家在做着术前准备。

    “这几天医院大门前都跪满了马笑笑的家属，每个人都一身黑、抱着那女孩的照片就那么跪着，黑压压一片、也不闹、警察过来了几次都说我们医院没人性、真是一颗老鼠屎搅了一锅汤，我这几天上下班都不好意思走前门、穿着白大褂我都不好意思出医院门、真是太丢人了……”手术护士汤灿说。

    “这家人也太齐心了，据说那天过来的时候，全家几十口开了十几辆车给救护车开路，为了救人一路上什么灯都闯，好不容易平安送到了医院、没想到人都送到医院了还没救活……”麻醉师李小刚说。

    “张扬都知道那女孩情况紧急，不惜和林主任硬顶，林主任能发现不了，怎么还敢耽误？”林月问。

    “林主任当然知道，只是……”护士长高美娜迟疑了一下没有往下说。

    “很多年前林主任也做过没有cta直接手术的事情，病患死在了台上、家属不依不饶的闹了很久、医院陪了不少钱，要不是张院长极力保他、他连医师资格都可能被吊销，那之后，林主任凡事都按照标准流程走，不能说不对、但确实冷血了点，他总说那句十年饮冰，没什么人可以不凉，吴主任不就没凉、张院长不也没凉……”李小刚接着说。

    “之前林主任也做过这种不顾病人死活的事情，但他是按照标准流程走，病人家属气愤也拿他没办法、但我看这次林主任是踢到钢板上了，马笑笑家属不像奔着钱、听说他们在医院附近租了十几套房子，全家几十口都住下了、一定要院里给个说法，医务处接触几次了，家属那边除了要求处理林主任没提任何其他的……”高美娜继续说。

    “听说张院长正在国外开会，知道了这事就立即取消了议程、提前定机票往回赶了，林主任也是张院长的学生，不知道这次张院能不能保住林主任了……”林月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