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巫摄魄

    北荒王庭

    江染瑜面无表情地站在朝堂之上，碍于皇女的身份，老臣们没有对她发难，但江染瑜心里清楚，由于不好掌控的缘故，这些“叔叔伯伯”并不待见她这个掌握绝大部分兵权的皇女。

    顾蓉从一旁走出，向着江染琦说道：“陛下，此次南征不利，责任全在顾蓉一人，元帅年少，权当是一次历练吧。”

    周逄阴霾般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

    “历练？好一个历练！夜骑千里挑一，一场攻城战却损失近千，更不必提那造价昂贵的云梯。两位元帅这是把国库当作用之不竭的天府吗？”

    周逄说完这段话，转对江染琦低声说道：

    “陛下，依臣占卜所得，此次南征不利，乃是南昭寒川关新任节度使易奕所为，易奕少年英才，以巫术制之，可获大胜。”

    “来人，拟诏。着周逄之子周赫携巫器随军，再征南昭。”

    圣令一出，周逄长舒了一口浊气，放下了手中捏紧的的茶杯。

    前代女帝江璃朝时，废除了北荒民间的巫术，将巫术收归皇室，交由旁系周氏，一脉单传至今，术法虽在周氏，运用却只能交由皇族。

    辗转百年，除占卜外，巫术仅存三种，分别是：摄魄、噬心、招魂。

    朝堂上周逄说的巫术实际是摄魄之术，人有三魂七魄，此术可在摄人一魂一魄入梦，故名摄魄。

    北荒崇狼。相传，北荒皇族的祖先是一只硕大的、将要登神的雌狼，雌狼受月华，孕二女，后卒于北荒漠地。

    因此，北荒皇族的巫术与民间巫术不同，称为“神巫”。

    废巫术后，“神（眷）”与“巫”便割裂开了，若要再行神巫，则需两者协力。

    三日之程，从王庭到青石，疲惫不堪的周赫倒在床上便入了梦乡。江染瑜看着幼时唯一的玩伴，却高兴不起来，并且心底悄然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江染瑜对巫术没有任何好感，缘由是幼年时，撞见周逄与一位南昭装束的人密谈。

    尽管江染瑜装作无事发生，周逄却是心存芥蒂，收徒时以“天资愚钝”为由拒绝了江染瑜，在江珞面前亦是添油加醋地嚼舌，因江染琦拜师周逄的缘故，姐妹之间，也渐生了嫌隙。

    幼时顽皮的江染瑜鲜有玩伴，只有周赫不识时务地找她玩耍，被她的无心之举弄哭后，辗转数日，又屁颠屁颠回来寻她。

    算算时日，两人也有近十年未见了，至少在江染瑜心底，儿时的记忆早已被战场上的血与死亡湮没。

    思及此处，困意渐长，江染瑜躺在软榻上，听雨入了深眠。

    醒时，已是日上三竿，遥听见军营里搭建祭台的声响，便悠然坐上曦厚实的脊背，往军营踱去。

    “卑职参见元帅”

    周赫清朗的声音将江染瑜从初醒的呆滞中唤醒。

    “免礼，祭台筹备还顺利吗？”

    多年未见，江染瑜一时语塞，寒暄了句便去了中军帐。

    周赫目光黯淡，凄然而立。

    “江染瑜，你可知道，神巫损耗的是巫者的寿数……罢了，就当我最后一次帮你。”

    两日匆匆而过，祭台也按计划搭好了。

    周逄飞鹰传信，送来了举行仪式的时日，定在三日之后。

    周赫焚香沐浴毕，换了一套巫者的服饰，傩面宽袍，手执巫器。

    最后看了一眼北荒的原野，周赫决然地登上祭台。

    “该上台了，瑜”顾蓉提醒道。

    江染瑜从混沌中回过神来。

    这几日，她总会睡很久，醒来后也是浑浑噩噩。

    周赫唱着呓语般的祝词，轻盈地在祭台上起舞。

    江染瑜需要做的则是闭目冥想，手握信物——那时捡到的玉佩。

    停下动作，周赫面色苍白，虚弱但不失恭敬地道：

    “神巫之礼已成，请上位摄魄。”，话音未落，便被一旁的王庭卫扶着出了祭台。

    江染瑜照着周逄拟成的祝词，生疏地念道：

    “神巫降兮，北荒之野。

    引魄来兮，碧落黄泉

    若心澄明兮，得魄！归来！”

    军医处

    “咳……尔等不必再徒劳了”

    “好想知道，我的死，能换来些什么呢？”

    “周赫！为什么会这样？”

    “命有定数，天机不可泄露，上位不必惋惜，卑职的使命……咳，想来是达成了……”

    江染瑜默然不语，几息后，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出了房门。

    周赫遣退侍者，命悬一线的他忽然笑了笑。少顷，那凄然的瘆人笑容便永定格在了彼刻。

    是夜，扶岚侯府阴风阵阵。

    易奕镇守扶岚已逾一年。

    幼年时的丧亲之痛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尽管现今掌了权柄，也走在了报家仇的险路上，易奕在闲暇时，总会觉得无比孤寂。

    不知何时起，每天夜里，易奕都会做相似、连续的梦，醒转后甚至有实存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