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快到家时，天色些许昏沉，好似笼上一层薄雾，林昭抓紧书包背带，快步拐进栋单元楼。
他们小区属于老小区，楼层不高，所以没有安置电梯，只能靠着两条腿爬到五楼。林昭有个习惯，每次上楼都会一层一层地数着台阶数。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
楼道里的灯泡早已年久失修，微弱的光线一闪一闪的，就在林昭迈到第四十个台阶时，她耳朵敏锐地听到一声抽泣声。
脚步一顿，想来并不奇怪，老小区本就隔音不好。
当林昭离五楼越近时，那道哭泣声越发的清晰，不像是谁家里穿出来的，她放缓了步子，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谁……谁在那儿？”
眼前的一团黑影吓得林昭声音打颤，僵在原地不敢挪步，抓着背带的手收得更紧了，指尖被抓得泛白。
听到说话声，小黑影团子抬起脑袋，借着昏黄的灯光，林昭才认出对方是谁。
“小九？”
小九是林昭邻居家的小女孩，目前还在上小学三年级，因为小九脸颊有两个小酒窝，非常可爱，大家叫着叫着就喜欢叫她小九，不过小丫头非常乖巧听话，平日里也很是活泼开朗，见到林昭都是主动上前打招呼。
“小昭姐好。”小姑娘擦掉脸上淌着的眼泪，转过身，带着哭腔的与她打招呼。
林昭抛去脑子里的牛鬼蛇神，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长舒口气，“你怎么不回家？”
“一会儿回。”
“你……”林昭迈上最后几阶台阶，“在学校挨欺负了？”
“没……没有。”小九摇摇头。
见她不想说，林昭就没继续追问，抬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确实没发现她露在外边的皮肤上有伤，也可能是考试不太理想不敢回家告诉爸妈吧。
“回家太晚爸爸妈妈会担心你的。”林昭拿出纸巾，放到小九手里，“擦擦眼泪。”
“谢谢小昭姐。”
林昭对她笑了笑，忽然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小九家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小九的奶奶，看着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小孙女还没回家，老太太打算出门去看看，发现门口站着的不只是小九还有林昭。
“阿婆……”
关门之际，林昭还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来。
“阿昭还有事？”
林昭笑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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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了班主任王琴的要求，陈默和卢强换了位置，引得许灿她们连连起哄，她们笑着传谣着林昭抢了张小晴的男人，然而林昭并没有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对她来说这群人能避就避，能躲就躲，把剩下的高中生活顺利过完就能一辈子远离他们，能不能真的避开他们，这些对林昭来说是未知的。
就像张小晴，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许灿她们这群人的攻击对象，好像小时候的十万个为什么一直延续到了长大，但为什么背后没有原因也没有解释。
目前她知道能躲一时是一时，顺利结束高中生活，一切都会结束的。
“班主任好端端的弄什么学习帮扶行动啊？”女生表情很是不爽，“我妈昨天刚给我报了一对一辅导，谁有时间给那些差等生补习功课呀。”
“你傻吧，咱们班来了个成绩最拖后腿的，总不能班主任单独说让谁帮谁补习功课，你说是吧？”她旁边的同学说，“班主任让你补你就补？”
女生想想也是那么回事儿，眉头一下舒展开了，“对了，下节课体育小测吧？”
“上周是这么定的。”
说完女生更是欲哭无泪，“还不如给差等生补习功课呢。”
“怕什么，许灿帮忙记成绩。”
天气回归以往的炎热，一股股热浪熏得人快要喘不上气来。
林昭最先测完八百米，测完后，她找了块有树荫遮挡的石阶休息。
屁股没坐热，张小晴就小跑着朝她这边过来，她喘着粗气询问道：“林昭一会儿双人运球我可以和你一组吗？”
张小晴的举动让林昭很是意外，怎么都没想到她会主动过来想要和自己组队。
意外之余，林昭清楚的感受到了张小晴身后传过来目光，抬眼看过去正巧与不远处的许灿对上眼神，她似笑非笑的看向这边，林昭被看的浑身别扭，立马错开了眼神。
“大家都有选好组了。”见林昭不说话，张小晴便再次放低姿态，“求求你了，我不想和许灿她们一组。”
张小晴嘴角上的淤青还未消，显得人可怜兮兮，再加上再三放低姿态，林昭更没有理由拒绝，只好同意了。
“谢谢你啊，林昭。”张小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男女体测从来都是分开测的，男生被体育老师带队测试，女生这边，所有测试由体委许灿登记成绩。
跟许灿要好的女生，被她一一登上了满分，张小晴和林昭这一组就惨了许多，双人运球两人来来回回足足跑了七八次，都是以动作不标准为理由要求重测。
“你俩还能不能行了？”许灿假意不耐烦的敲了敲记分册，“大家可都等你俩呢？”
陈苗用手遮着太阳，帮腔道：“是呀，这么热的天，你俩真够自私的。”
有她俩一唱一和的配合着，其他人就算知道其中缘由，也都自觉偏向她们这边，毕竟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许是满足了许灿的玩心，两人跑到第十次的时候，才勉强给两人一个及格分。
这么来回折腾了十趟，林昭像是放了气的气球消去了浑身的力气，满头大汗从脸颊滑落，被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上，浑身不自在。
但她没有发火的勇气和胆量，只能默默承受着，测完双人运球，林昭又回到自己的小地方休息。
张小晴带着满心的抱歉来向她道歉，把手里的能量饮料送给林昭，“对不起林昭，一定是我连累了你。”
林昭摇头，没接，“不怪你。”
“要不是我主动找你跟我一组，她们一定不会这样针对你的是不是？”张小晴又说，“就怪我，一定是我……”
一旁的张小晴喋喋不休地说道着，可林昭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而是前方正在测一千米的陈默身上。
他那双修长的腿，步子迈得很大，跑得也很快，甩了后边儿男生一大截儿。
林昭在想他应该在阳光里，为什么头顶遮住了一片云，其实她更想知道雨什么时候能停。
陈默跑完一千米，没像其他人一样累得瘫倒在地上，而他捡起地上的校服外套披在身上找了清净的地方坐下了。
好像感受到有人在看他，陈默转过头看一眼，林昭撇开视线。
在林昭慌张躲陈默目光时，张小晴突然对林昭说：“林昭我不想让许灿她们欺负我了。”
“你说什么？”
林昭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每天都是在噩梦中醒来，梦里好像有无数只手要掐死我，我快要窒息了，我妈妈带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这是精神分裂前兆，哪怕这样我都不敢和妈妈说我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可我不想成为精神病。”
张小晴双眼通红的看向林昭，“你说怎么才能变好。”
林昭也不知道，这些都不曾是课本里讲到过的，谁也不知道青春里夹杂着太多的无解和酸涩。
下课铃声一响，一切都只会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