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报名
清晨天刚见亮，苏南就跟着李学义家的老大水生一起上了村子旁边的大山——雷公山。水生今年十六岁，一个大小伙子，打小就在山里跑，身手矫健，对这附近的山很熟悉。
雷公山是齐岭山脉的一条分支。正值初夏的清晨，林间有鸟儿鸣叫，山上树木翠绿，云深雾罩。凉风习习，景色宜人。在水生的带领下，两人很快来到一大片树林的边缘，清晨的露水还在，苏南的鞋和裤腿边缘都被弄湿了，不过她并不在乎，因为眼前好多蘑菇啊。
这些都是羊肚菌，六婶那天来她家送鸡蛋的时候她就一眼认出来了。她穿书之前爱好美食，在家最喜欢的就是研究各种菜谱和食材，羊肚菌是煲汤最常用的材料之一。这边的自然条件优越，得天独厚，非常适合羊肚菌生长，一眼望去，从松软的泥地上冒出来的羊肚菌个头又大，肉质又厚，实在是上等食材。
苏南眼前浮现出一锅冒着热气的鲜白鲜白的浓汤，仿佛能闻到令人垂涎欲滴的喷香美味。水生教会了她怎么采摘之后，她一鼓作气，不一会就摘了大半背篼。
“苏南姐，这蘑菇可鲜美了。前几年地里种不出庄稼，我们摘了好多，拿回家晾干了，放着冬天还能吃咧。”
“水生，咱们多来几次，拿回家晾干，以后能有大用处。”
李水生停下来，满脸疑惑。“苏南姐，蘑菇除了吃还能有个啥用处？”
苏南一脸神秘，“你就别问了，赶紧摘。以后就知道了。”
两人摘得差不多以后，开始下山往回走。苏南一路上都在仔细观察山道两旁的植物。山上有不少药用的植物和野菜，但是她还不太确定具体种类。
她还摘了一些野山果，这雷公山名字听起来五大三粗跟个粗野汉子似的，一旦细细挖掘，说它是金山银山也不为过。
“水生，你读书吗？”
“前几年上乡里学堂上过几年学，后来闹灾荒，家里饭都吃不上了。就没钱上学咧。”
“那你还想上学吗？”
“当然想，但是没钱咧。”提到上学，水生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但是转瞬即逝，一想到家里的境况他就泄气了。
“苏南姐，你是城里人，不知道我们山里的穷。我爹说，山里人就是一辈子跟土地纠缠在一块，这是命。”
苏南瞥他一眼，手中拿着一根刚刚在林间捡到的一米长的树枝往前方一划，指着远方隐隐绰绰的山峦叠嶂，“水生，你看那边是什么？”
“山啊，翻过一座还有一座。”
“那山后面呢？”
“嗯……”水生答不出来。苏南也不等他答，径直沿着山路往下走。
水生急了，几步追上来，“苏南姐，那山后面还有啥？”
苏南扬起头，眼睛闪闪发光：“水生，你要是想知道，你就好好识字，以后好好读书。等你读的书够多，你就能走出去，看看山那边到底有什么。”
————
“小杰——”苏南背着个背篼仍然步履轻快，她三步并作一步，跨进自家院子。早上为了去雷公山摘蘑菇，她只能让秦一杰一个人在家。虽然把门窗都关好了，也嘱咐过孩子一定不能外出，但是她心里其实是担心的。
“妈妈！我在这里。”秦一杰一听到苏南的声音，把窗户开了半扇，探出脑袋跟苏南招手。
“小杰，快出来。看我背篓里都有啥？”
秦一杰一听，连忙从屋里跑出来。苏南将背篓放下，摸摸他的头。
“一杰真乖，等会奖励你吃好吃的。”她眨眨眼睛，脸上红扑扑的。
秦一杰看着眼前的妈妈，觉得心里暖暖的。以前的妈妈总是哭，永远皱着眉头，流不完的泪水，令他很没有安全感，很害怕。
可是自从来了李家村，自从妈妈那天晚上摔到后醒来，就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变得爱笑，爱跟他说话。最重要的是，他觉得妈妈现在好厉害，她可以救人，还能把这个破破的院子整理的可以住。
她早上让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哪里都别去，要是换了以前，秦一杰肯定会极度害怕，他会怕妈妈丢下他不管了。但是今天，当妈妈背上背篓出门的时候，他完全不担心，他也要像现在的妈妈一样，什么都不怕。
苏南小心翼翼地将背篓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她留出一些放到厨房里，准备等会儿当晚餐。再拿出一个竹编的扁筛，将蘑菇都放进去，一个一个摆好，放到窗户边阴凉的地方。
秦一杰摸摸羊肚菌，这个东西长得很神奇，满身小洞，还是深褐色的。
“一杰，小心一点，不要碰破了哦。”
“这是啥？为什么要放在这里？”
苏南轻轻拍拍他细嫩的脸蛋，“这些叫蘑菇，我们要把它们晾干。这样说不定一杰以后就可以上学咯。”
上等的羊肚菌是上佳的食材，在她原来的年代，一斤晒干透的羊肚菇可是能卖七八百块钱呢。等秋天晒干了，就可以拿到城里，肯定有人愿意收的。
收拾完羊肚菌，苏南又开始着手把野山果拿出来洗干净。这些山果色泽鲜亮，有的红通通，有的如羊脂玉一般，在山上她尝了几个，又脆又甜。正好可以拿来做果茶和糖渍果干。还没穿书的时候，她就计划自己做了尝尝。现在找到原生态的果子，实在是老天爷都帮她。
这时，大队的大广播传出大队长李志明的声音：“各位村民，请各家各户出个代表，立即到大队广场开会，请立即到大队广场开会。”
苏南擦擦手，她也得去。现在她已经是李家村的村民了，而且她是一家之主。她把秦一杰叫上，两人往广场而去。
广场就是在村子的中央一块平坦的已经夯实的土地。广场边上坐北朝南建了两间白墙灰砖瓦房，旁边有一块贴宣传海报的板报墙，广场周围用石头在垒了一圈石阶，中间空旷的平地上摆了一些长条板凳。
这时陆陆续续已经来了一些村民，大家各自找个合适的地方或者站着或者坐着。
苏南带着秦一杰在板报墙那里教他认字。等人来齐了，她也寻了个最后一排边上的位置坐下。
她看了一下，各家各户一般都是男的来居多。女的很少，算上她总共不超过五个，都是挺年轻的，还有一个跟她一样，抱着个孩子，那孩子看起来两三岁左右，是个女娃。
通常这个时间大伙应该都在地里干活，所以被急着叫来开会大家都挺纳闷的，广场上一时人声喧哗，吵吵闹闹。
这时生产队大队长李志明拿着个扩音喇叭从屋里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中年男子，带个眼镜，穿着一身蓝色的中山装。一脸严肃的样子。
“大家静一静啊，静一静！”
“大队长，这时候让我们来开会，不是耽误我们挣工分嘛，这个工分生产队可要给我们补上的咧。”
说话的是坐在中间的李春水，“大伙说是不是啊？”
“是——”有一两声稀稀拉拉的声音从角落传出来，大伙一阵哄笑。
“补你个钏（chuan）钏(chuan)!”
李志明也是个毫不客气的主，“干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使劲啊？你倒是给老子多挣点，年底公社评比的时候给老子赢个第一名回来啊！”
“安静安静！公社刘书记来咱们队咧，都给我闭嘴！”
“刘书记有话要给大家伙说。”
李志明扯着嗓子吼了两声，把手里扩音喇叭递给他身后的刘书记。“刘书记，乡下人不懂事，您别见怪。”
刘书记接过扩音器，点点头。也不再客气，环视一圈村民，：“乡亲们好，我是公社的刘书记。今天呢，有点事想跟大家说一说。”
“是这样的，咱们公社在咱们市呢，一直是表现最好的前几名。咱们李家村生产队虽然人少，不过每次评比成绩也都很好。但是今年春季的小麦产量还没有去年多哇。”
“这是咋回事嘛？大家要想一想，我们还得努力啊，我们国家要建设四个现代化，我们农民要争当排头兵。我们要想办法秋天打个大胜仗啊，同志们。”
“大家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嘛。公社一定会想办法给大家解决的！”
……
“书记，我们村今年产量也不少，我们人少，大伙也都攒着劲呢。”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
“是，大家都很辛苦，咱们再咬咬牙，秋冬创个收，等到过年的时候咱大队多光荣。”
刘书记话题一转，“还有个事，市里有个好消息。最近省里农业研究所想在俺们村找块地种菜，大家有意愿的可以报名啊。”
“种什么菜啊？”村西口的李卫华站起来问，一听是省里来人，他也有点跃跃欲试。
“这个……，具体种什么菜要专家才知道。我们具体也不清楚咧，大家有意愿都可以报名。”刘书记有点尴尬。
他也是昨天才接到任务，具体种什么菜专家在电话里不透露他也没办法。
“不知道啥菜，那没法种。”李二能说，“谁知道能不能长出来，去年隔壁红旗公社就说做什育苗基地，最后一颗菜没长出来，白白浪费一块地。”
“是啊，年底评比都最后一名，全村人倒霉。”
“对，不说清楚不种。”
这时候村民们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间都摇头叹气，李志明犯了难，他看向刘书记，这工作不太好开展啊。
刘书记还不想放弃，他站起来再努力动员：“大家放心，省里的专家考虑过，也吸取了去年的失败教训，我们就是要从无到有嘛。”
苏南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种菜她没有种过，但是这是省里的专家下来指导，是个很好的机会。即使不成功，她也能学到很多东西。这半个月来，李志明因为她刚来被饿晕的事，没跟她提过让她去上工的事。但是她心里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而且，她可是穿书来的，穿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要改变命运吗？苏南越想越觉得心头一热。
她倏地站起来，大声喊：“刘书记，我报名！”
立时，全场的焦点集中到她一个人身上。苏南毫不畏缩，目光炯炯有神，声音清亮地喊道：“我报名参加这个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