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
万千利箭汹涌而来,犹如狂风暴雨漫卷。
虞爻大喊一声:“快打开!”
一众人登时打开握在手中的铁伞,原地蹲下。伞打开的瞬间,像万千银花徐徐竞放。
昨夜看着这开口的山谷,虞爻脑中总有箭雨落下的场景。想着“箭雨”也是“雨”,伞可挡之,她便连夜赶制出了铁伞。
以昨日砍下的树木柄作伞柄,刘贺刮下的树皮编伞面,借用向系统预支的特质铁浆溶液刷浆,待冷却后,伞面会变得非常坚硬,可抵万击。
除此之外,考虑到箭矢飞来方向的不确定性,虞爻给伞沿下同缀了圈像百褶裙一样刷着铁浆溶液的树皮。整把伞完全打开后,就像是一个小型的蒙古包,人抱着伞柄蹲在里面,可以抵住来自各个方向的利箭。
南夷国师莫伦风看着这缓缓移动到一起,毡包一样的防御武器,眼中的狂傲消散,下令的声音却吼大了不少:“给我继续射!”
这样就对了,铁伞你是射不穿的,等箭射完了,要下坡来攻的时候,就嘿嘿嘿……
虞爻一边感受着箭射到铁皮上的冲击力,一边喊着:“往一起靠,姑娘们用力握住伞柄,小心被射翻。”
南夷之兵射过来的箭冲击力不小,这些被救的姑娘身子都受伤了伤,抱着伞迎接这样强的冲击力,要是倒地必然会被射中,如若聚拢在一起,相互为靠,身子就算有倾倒也有倚靠,不至于失去重心卧倒。
箭雨不断落下,一拨、两拨、三拨……虞爻在心底数着。
一个箭囊可以装的箭数一般在十到三十支,这群人肯定想不到他们会有铁伞相护,带的箭矢数量不会过多,更不会射不破伞面白白浪费箭支。
果然,第五拨攻击过后,来自利箭的冲击力便消缓了。
“给我杀!”
莫伦风的声音自山谷上传来,冲锋声随之响起:“杀!”
虞爻腕上系着的绳线动了动。同时,沈暄、刘贺、卫珣几人腕上的线皆有勒拽之感。
就是现在,几人齐刷刷掏出短兵,砍断腕上的线。
昨夜虞爻做铁伞之时,这几人也未曾闲着。温念忙着为姑娘们清理伤口,卫珣和刘贺则在沈暄的指挥下,布置陷阱机关。
沈暄这次出寨为了有备无患,除了带了够多的人手外,擅长布置机关的妹妹沈岚专门为她准备了一些轻便的陷阱设置,比如现在的特质绳网。
这绳网有两种颜色,草绿色和土黄色,无论哪一种,都能够巧妙地与相应的景物融为一体。
所处的山谷长草连天,这些围追堵截的兵卒想要快速冲下,定会绕过斜坡的绿林,四面而来。
昨夜虞爻将心中惶恐道明后,温念动用心神进行了一番占卜,肯定了她的所思所想。几人便在姑娘们休息后,同那十名精锐一起,将这山谷四面铺上了绳网。
昨夜刘贺说城门处守卫森严,他们一众人难以出逃,南夷王庭之人定会加紧在城中盘查,又为曾寻到人,肯定会于丢失目标的地方继续追逃。
如若说未被发现或说要被发现时被打断是侥幸的话,虞爻几人皆认为而后的每一步都需谨慎,不得不防。
若被困山谷,这兵卒围追堵截觉射箭无用,定会发起攻击,便正中他们下怀;若未围困于山谷,他们便准备离开乔装而逃。
眼下看来,第一个计划奏效了。
虞爻专门为自己的毡包铁伞留了一道口,她快速掀起一角看了一眼,果然,这群人停止了射箭,冲了下来。
“打!”
一手拔刀,虞爻率先站起,一手仍握着铁伞怕仍有弓箭手设伏。众人纷纷举伞,拔出腰间佩剑,同冲下来的敌人厮杀。
敌兵一部分确实落入了绳网,一部分绕开后向他们攻来,山谷上弓箭手仍然在待命,但因谷中冲入了南夷兵,他们射箭便不似刚才那般凶猛。
虞爻一众人只得举着铁伞边躲避,边杀敌。
十位精兵在最外层以一敌十,女寨的姑娘们在其后再续保护圈,将被救的少女们围在中间。
幸得绳网围困的敌兵不在少数,虞爻一众人仍在人数上有优势,只是——山谷上的弓箭手,为他们顾及不到的视角中,会放出冷箭。
这样不是办法。
虞爻边短兵抵挡敌兵的攻击,边往沈暄的旁边靠,两人相遇之后,虞爻将铁伞微斜,对她道;“你掩护我,像之前一样。”
沈暄立马会意。
两人一直是一档射击类游戏中的搭档。虞爻承担主射的角色,而沈暄因为足够机敏,始终担当着为她报敌人位置之职。两人配合默契,打遍游戏无敌手。
“好。”
沈暄的耳力、洞察力、反应力是他退伍老兵爹锻炼出来的。虞爻则从小投啥都很准,来到书里后学得兵器中,也是射箭最厉害。
将铁伞下摆掀起,沈暄急速环视周围一圈,将山谷口当做一个钟表盘,开始报位置。
“十点钟方向,有三个弓箭手。”
虞爻甩出藏在袖中的小型弓弩,将伞倾斜探出头,在敌人射向她之前三箭齐发,一击毙命。
“九点钟方向,五个。”
沈暄在前面挡着,虞爻抓紧时间将短箭装入箭匣,又掠出身子,向五人射出三箭。
六名弓箭手被射死,虞爻和沈暄成了山谷口弓箭手的靶子,齐齐射向她俩,又有不断地敌兵向她俩靠来。
见状,卫珣挡在了两人前头,一手撑铁伞,一手挡来敌。
刘贺也很快效仿虞爻,以轻骑精锐为掩护卸下背上弓箭,伺机射向山谷上的弓箭手。
刘贺的箭术也是相当了得,可三箭齐发,但眼下他只弃下自己的铁伞,躲于一精锐的身后,两手弯弓射箭。
心中想的是:早知道让虞爻也给我做一把弓弩了。
好在山谷上弓箭手的注意力逐渐集中在了虞爻和刘贺身上,其他的精锐、姑娘可以放手杀敌了。
卫珣一马当先,帮着沈暄的同时,挡住了兵卒前进的脚步,面对四方来杀也好不怯懦,单手舞着一柄长枪,身后之敌有沈暄砍杀,虞爻弓弩用得更为灵活自然,三人配合默契。
昨夜心理建设了一晚,虞爻对于杀敌这件事挣扎矛盾了一宿,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与态度:看不见是我杀的就好了。
所以,弓弩是她唯一能够轻巧驾驭,杀敌的武器。
或许是低估了他们的实力,来敌不断被射杀砍刺,人数越来越少,山谷的弓箭手也不得不拿起弯刀下谷砍杀。
一番又一番的厮杀过后,筋疲力竭的众人向着温念聚靠拢,放下了手中的铁伞,警惕地退向坡面的丛林,欲骑绑在那里的群马伺机而逃。
就在这时,被打得溃不成军的对面,莫伦风突然抬起了手,按了下拇指的指环。
“小心!”刘贺眼疾手快,本想用以箭向抵,但奈何那飞来之物态细小,速度又快,射了个空。
虞爻亦是,弓弩之箭没有追上银针之速。
银针向着温念飞来。
卫珣如然转身,挡在了前头。
银针刺穿了他的胸膛,身子不受控地向前倾倒。
“卫——”卫珣手轻轻捂住温念的口唇,“快走。”
他怕温念喊出他的名字,被那人听了去,更怕——温念受伤。
刘贺要架着卫珣的走,却被他出手阻拦,“不用,先走。”
“啊——”
推攘间,队中少女有一人也被射中,倒在了地上。卫珣盯着那少女,对着刘贺道:“快去背她,不要管我。”
精锐挡在人前,举其铁伞防御。
刘贺盯着他看了一瞬,背起了倒地的少女。
“先上马,撤出去!”虞爻当机立断,翻身上马,“女寨姑娘们一人马上护一少女,士兵断后。”
“是!”
众人边退边上马,刘贺又放出几箭后,也匆匆上了马。
莫伦风看着倒地的兵卒,被困在绳网中挣扎的将领,眼中迸发出像淬了毒的怒火,紧紧追咬着虞爻的背影。
众人骑马从山谷中逃出后,一路向东,往可多城逃去。
同这山谷相邻的一带人烟稀少,罕有人至,众人逃亡至一座小丘后,下马修整疗伤,商量如何出城。
卫珣面额上浮出了一层虚汗,弓着背,左肩染着血迹。温念在一旁,眉目中满是担忧,掏出药箱后却发现无能为力。
莫伦风射出的不是银针,而是毒蛊。
“那要怎么办?”刘贺快要哭了,秦郅派他出来,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卫珣。现在他好好的,太子却中了毒蛊,自己这条命死十次也不够赔的。
“只能带回军中,看梧赤有没有办法。”温念看向一旁奄奄一息的姑娘。
这少女从遭受了毒打,身子本就薄弱,又经此一役身中毒蛊,怕是要……丧命于此了。
但女孩的脸上不见惧色,反而笑着躺在地上,眯眼看向天光:“能重新看到太阳,真好。”
她用南夷话说:
“你们尽管走,不用管我,我可能、可能……走不了了。但是能掏出来,我就很开心了,谢谢你,公主。”又转向炼荛,“谢谢你,炼荛。”
看向那张青肿溃烂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卫珣捂着胸口,问:“她在说什么?”
“她说,让我们走,不要管她。”
“不行。”卫珣猛咳了一声,“都要离开,谁都不准少。”
“嗯。”虞爻扶住他,“一个都不能少。”
抱着一摞衣服走来的沈暄,见众人一脸的沉重,故作轻松道:“先换衣服,他们肯定还会追来。”
衣服大都见了血,之前作西域商人装扮的衣裳落在了客栈。虞爻接过时犹豫了下:“女装?”
沈暄挠了挠头,尴尬地给她解释了下。
出发前,沈暄同沈岚的计划是,去的时候进城手段要强硬。所以虞爻那日见城门手兵急走原因就是沈暄带着女寨额姑娘们,从那也城的侧门闯了进来,打了守城兵措手不及。
而回去则采用了装扮成西域舞女这种迷惑人的手段。料谁也不能想到,像土匪一样攻入城中的“野蛮人”,会摇身一变成一群腰肢盈盈可握的妙龄女子。
“有勇有谋,”虞爻真诚地赞叹了下,“能打能撩,可是——”
她看向五大三粗的十位精锐,他们淡定地从马背上掏出了此前穿过的西域客商服。
刘贺直接脱掉了外层的夜行衣,里面是一身轻便的贵族王子装。
好样的。
虞爻又看向卫珣,卫珣也扯开了外衣,里面是一件红褐色的华服,颜色甚至能够遮盖刚刚溢出的血迹。
这波冲她来的。
“你这身板,穿女子衣衫挺合适的。”刘贺从头到脚打量了下虞爻,认真道。
合适你爹!
但眼下没有办法,只有她作战经验不足,昨夜在客栈换好夜行衣后,便将原衣裳落在了厢房中。
看着众姑娘都换好了这轻纱慢拢的衣裙,虞爻一咬牙,伸手接过。换好后,捏着裙角,从土丘后走了出来。
已经骑上马的十位精锐环视四野侦查敌情,未曾看清,只是觉着虞爻穿这衣裙,很合身。
沈暄抱臂,嘴角噙着满意的笑容。
温念笑意浅淡。
刘贺扶着卫珣,正欲上马的两人回身一望,眼睛都要看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