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最爱
澄潭取完票,先是得瑟地给清浅展示一番,然后就视若珍宝地随身携带,日夜盼望周日快点到来,这一天虽如蚂蚁爬树,但终究还是挪到了!
一大早,澄潭戒了晚起的恶习,翻身起床洗漱,郑重地翻遍衣柜,搭配好一套休闲运动装,照镜理顺乌黑茂密的头发,正要出门碰到吃完饭回来的马晓军。
“哥们,头发梳得狗舔似的,是约会水清浅去吧!”他边说边朝澄潭肩上就是一拳,碎碎念地道:“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怎么这么会掐会算?”
“不想知道!”澄潭受不了一米八的大男人说话跟开套娃似的,故意砸断马晓军的话。
“哈哈,你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马晓军也不管澄潭感不感兴趣,继续道:“我吃完饭回宿舍的时候碰到清浅了,她提了豆浆、鸡蛋、还有炸糕,问她是不是给苏荷带的,她摇头说是给你的,还告诉我说你们要去天坛听讲座。”
“清浅已经在咱们宿舍楼下了?”澄潭没心思听马晓军裹脚布的冗长叙述,听他说清浅在楼下了,哪里还能再呆,急匆匆拿上书包一溜烟下楼去了,气得没讲痛快的马晓军直骂澄潭过河拆桥没礼貌。
“你你吃了吗?”澄潭跑了一路,见着清浅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吃了,这是给你的。”清浅把早饭举到澄潭眼前道:“食堂关门了,这里风大,你回宿舍吃吧,不然倒灌了凉气,肚子该不好受了。”
“那你呢?”澄潭问道。
“我在这里等你。”清浅柔声道。
“去咖啡馆吧,你站久了也会胃疼。”说着拉上清浅,一同往时光咖啡馆去了。
顺意地吃了个热乎乎的早饭,携着可心的女孩听了讲座,此时的澄潭比秋日暖阳还要明朗,他不由得感恩天降垂爱!
正想着,眼前出现了两张晃动的天坛入园门票,清浅洋洋得意给他展示。
“谁让你破费的,一个女孩子干嘛这么大方!”澄潭埋怨清浅道,说着竟要将票退了自己重新买。
“请问女孩子怎么就不能请客了!”清浅不依不饶地道。
“我可不是歧视女性,我不是有外快嘛,你花的可是生活费呀。”澄潭赶忙解释道。
“这也是我外快呀。”清浅想说是自己稿费,又不愿意显摆,顺着澄潭的话接了下去:“你三番五次帮我听讲座,我总得感谢感谢你吧!”
澄潭见从道理上反驳不了清浅,靠近她逗趣道:“依着你报答人的标准,我就得以身相许了!”
一句话惊得清浅不敢再礼让,澄潭见此得意地警告她道:“下不为例!否则后果自负哦!”
“无理辩三分!”清浅见说不过胡搅蛮缠的澄潭,哼地一声抬脚朝前走去,澄潭乐不可支地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同赏起秋日天坛的美景。
天公作美,晴空碧蓝如洗,不着毫厘云丝,洁净得像块无暇美玉,延展至无限远处,而太阳高悬于天际,盈盈散着温暖澄明的光,轻纱一般笼着芸芸众生。
澄潭虽爱独处,但对古典建筑没有抵抗力,因而眼前人头攒动喧嚣不已,他还是止不住心生欢喜,脚步一刻不停地贴近。
两人刚一进门,天坛便以庄严肃穆的皇家气派、古典精巧的建筑特质、天人合一的传统美学,撩拨得青年学子澄潭、清浅激情澎湃折服不已。
“偏爱古建筑,好似前世恋爱过般,一见就怦然心动!”清浅望着鎏金宝顶及三层檐亭式的祈年殿,忍不住感慨道。
不善表达的清浅如此直接热切地赞美,澄潭还是第一次见,可他却能理解这近乎肉麻的表白。
何止是她,即使自己在欣赏了天坛的巧夺天工后,也油然升起相见恨晚的深深眷恋。
拿祈年殿来说,单是精美绝伦的结构就足以让人叹服:不仅物理结构巧夺天工,而且每个构建都蕴含深刻的哲思。这里的纹理藻饰,花草树木,屋瓦院落匠心独运,无不浸染和体现着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它像一座集结先祖精神和智慧的富矿,让酷爱古典文化的清浅和澄潭流连忘返。
细细遍览了天坛的建筑群,澄潭和清浅被浓郁的古典美震撼得五体投地,一时间两人沉浸其中,相行默默无言。
不知不觉走到了柏树林,这里乔干密枝,蓊葱蔽日,远离尘世羁绊,尽显清幽静谧。
澄潭看着眼前春叶一样清丽的清浅,不由地倾尽所有温柔轻声道:“我给你唱首歌吧。”
正为无话可说稍显尴尬的水清浅望了澄潭一眼,点头道:“好啊!”
沈澄潭又问:“你懂粤语吗?”
水清浅不解其意,实话实说:“不懂。”
沈澄潭听此,眼中掠过一丝狡黠,掩住笑意道:“那我唱首友情的歌。”
说着便轻轻地用粤语唱了起来:“如果痴痴地等,某日终于可等到一生中最爱。谁介意你我这段情,每每碰上了意外,不清楚未来。何曾愿意,我心中所爱,每天要孤单看海。宁愿一生都不说话,都不想讲假说话欺骗你,留意到你我这段情,你会发觉间隔着一点点距离。”
边唱边偷偷望了望身边的女孩,此刻她踢着路上小石子悠闲走着,乖巧得像一朵刚刚绽放的白玉兰,清丽袅娜,自有一段潇洒出尘的淡雅;又似寒梅点点,高洁静默,却难掩温婉书卷气质。
一时竟喜忧参半,开心的是她一无所知,自己可以尽情表白对她的好感,忧烦的是这样的表白她不知道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不禁无奈地在心里叹道:近在眼前的姑娘,你可能体会我这千回百转的心情——隐得深了怕错过,做得过了怕失去,纵是千言万语,总在相见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沉默已成心中隐隐的痛。
他不由地伤感地望了她一眼,而这一眼又让他将平日里相思的苦、单恋的累化作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甜蜜,让他心甘情愿地收起满面忧思,难掩喜悦略带羞涩地面对她。
而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正安静地走在斑驳的阳光下,婷婷袅袅,微风吹过,衣袂飘飘,像从画里走出的仙子。
他不禁幸福地低下头,无限温柔地望着水清浅,深情地唱到:“无言地爱,我偏不敢说,说一句想跟你一起!哦,如真如假,如何分身饰演自己,将心中的温柔,献出给你唯有的知己。如痴如醉,还盼你懂珍惜自己,有天即使分离我都想你,我真地想你。”
许是歌词贴合此时的心境以至于情不自禁,又或者因为水清浅不解其意,不用担心会造次,心放得比往日平和,所以唱得缠绵悱恻荡气回肠,一曲终了竟热泪盈眶。
说不清的惆怅仿佛被抛入了九霄,飘飘渺渺收不回,一时竟语塞了,找不出话来给水清浅说。
水清浅此时也陷入了沉思,她虽不知道歌词意思,可是歌声里他的欣喜、伤感、困顿,疼惜、真挚她都听得明白,凭她的直觉这不是一首关于友情的歌,而是一首情歌。
虽然他对她的感情,他没敢明明白白地说破,冰雪聪明的她又怎能看不出他的用心。
只是她对这段不期而遇的感情也是心乱如麻,似乎理智的处理方式是拒绝,可他的温文尔雅,他的善良才华,他的一往情深,他小孩子般单纯的微笑,她真心不想辜负更不想伤害。
她只是因着理智的牵引不愿承认,他早已像无声的春雨洒入了心田再也挥之不去。
只是即使她不愿承认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那浸润许久的甜蜜也会在某个瞬间将她吞没,如现在他微闭双眼温柔的浅唱。
她无言望着他,沉迷他嘴角那抹难掩的赤子般微笑--甜蜜干净,心弦还是被不经意地拨动,那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像蛛丝一般的网,网着她轻盈的梦不愿醒来。
两个人默默无言,空气中弥漫出浓浓的浪漫气息,他们沉浸其中不愿打破。
不料,身后却跑出来一个大叔,冲着沈澄潭竖起大拇指赞许地说:“小伙子,谭咏麟的《一生中最爱》唱得很好啊!”
然后继续向前跑步,还未等沈澄潭对他的夸奖道谢,大叔又转身倒着跑了两步,忽然用普通话大声唱了起来:“无言地爱,我偏不敢说,说一句想跟你一起!”边唱还调皮地向他们两个作了个爱心发射的动作,然后转身向前跑去了。
沈澄潭没料到会出现个大叔“神助攻”,他有点担心水清浅会跟自己翻脸,小心翼翼拿眼溜向水清浅。
只见她正低头抿着嘴笑,心下便明白她已经看出了他的小把戏,他也不解释,只是笑着说了句:“这个大叔有点可爱。”
两人又陷入沉默,是的,有时候沉默也是恰当好处的语言。
此时,他对她的心迹有了几分了然,这恐怕是他上大学后最开心的事情了。
此时,她也知道凭着两人近乎与生俱来的默契,刚才的神情已经给了他最直接的暗示,也作出了最直抵她内心的选择。
就这样从柏树林到走出天坛,两个人虽一路无言,又仿佛说尽了心事,偶尔的四目相对,他热情如炬,她温婉羞涩,其中的甜蜜似这洒落身上的阳光暖暖的,很贴心。
已到傍晚时分,澄潭请清浅用了饭,两人便一同乘公交车往学校走去。
刚上车,行了几站地,天开始逐渐转阴,云慢慢聚拢,形似泼墨,一场秋雨呼之欲出。
澄潭不由地担心会淋在回宿舍的路上,他自己倒没什么,只是怕清浅着不住这凄风冷雨,不由地在心里默念了一路千万不要下雨。
大概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直到澄潭与清浅下车,又顺利走到清浅宿舍楼门口,丁点雨都未落下,澄潭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正当他要回走的时候,雨倾盆而至,水瀑挂门,滔滔汩汩声如雷轰,此起彼伏不稍时,地面便澄明如湖泊。
清浅见此,再三挽留澄潭在宿舍楼里等雨小了再走。在南方长大的澄潭,对这样的雨早就见怪不怪,只站了五分钟不到,就准备冲进雨里一路狂奔回宿舍。
清浅忙拦住他,说不等雨小也行,自己上楼取了伞给他再走,又威胁他若不听劝后果严重。
澄潭原本想一意孤行,却被清浅最后的话镇住了,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她上楼取伞。
不多时,清浅拿了把雨伞出来,走至门口亲自给澄潭撑开,伞下澄潭被罩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地说了句:“请吧。”
澄潭接过这把粉红色小巧可爱的伞,逗道:“我这样是不是太娘了,还是别打了吧。”
清浅一听沉下脸不高兴地道:“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只是以后再无此待遇。”说着佯装生气地去夺澄潭手里的伞。
澄潭忙护住伞紧张地道:“别别,我说着玩的。”
清浅看了天道:“雨大了,快回吧。”顿了顿又补了句:“晚安,好梦。”
最后两句热切的话语让澄潭脑海里迅速闪过和她在天坛松树林的情景,再次确认清浅已经认同了自己,不由地开心到飞起,颤抖着接道:“晚安,好梦!”
清浅朝他挥挥手,登登登小猫般轻盈地上楼去了,澄潭怔在原地,日夜期盼的难以出口的美梦,竟在这风雨交加的凄楚夜晚完美实现,他激动到脑袋几乎断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