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过敏
朋友?玩伴?
司绮晴打量着李钊,稍许蹙眉,一时竟无法选出合适的身份。
不能太亲密,也不甘心生疏,思来想去地考量,总算找到最佳答案。
“看守!”
司绮晴竖起手指,笑眯眯地说,“思文哥你不是知道嘛,伯父担心我才会派他来呀。”话落,冲李钊挤挤眼。
李钊却装作听不见,双手交叠于身后,目光朝前,俨然是一副合格的保镖模样。
温思文颔首,又看着他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出去,我与绮晴有话要说。”
李钊依旧没动,像是尊雕塑似地杵在原地。
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将屋内衬得更静。
三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肯先让步,气氛逐渐变得尴尬。
温思文的脸色有些难看,警惕地看向李钊,就像在看一只会扑咬而来的野兽。
后者照旧是面目表情,腰杆挺得笔直,半分也没打算退让。
“喂。”
司绮晴小步凑近李钊身边,咬牙劝,“快走。”没等到他的反应,又低声妥协,“好啦,明天再一起玩游戏,你这次就先听话,好不好?”
她好不容易才能与温思文见面,等了这么多天,实在没有被毁掉的打算。
所以走吧。
她的眼神里有请求,迫切地希望对方离开。
李钊垂眼看向她。
司绮晴扯出讨好的笑,眸子朝左瞟,向门口递去眼神。
李钊皱眉,抬头避开她的视线,“不行。”
司绮晴惊叫:“为什么!”
李钊:“公司规定。”下颚线紧绷,一字一句说得毫不含糊,“有外客来访时,看守需在场记录谈话内容。”眯眸,声音更低,“司小姐,请你不要打扰我的工作。”
司绮晴忍无可忍:“李钊!”瞥向在旁的温思文,阖眸深呼吸,歪头问,“你非要和我作对吗?”
李钊的嘴唇颤了颤。
司绮晴挑眉,再逼近一步:“嗯?说话。”
李钊:“这是公司规定。”
规定规定,又是规定。
简直是个没眼力的倔驴,木头脑袋,活体机器人!
如果她的目光可以化作火,李钊肯定早就被烧成灰炭。
但现在至关紧要的,是要维持她在温思文心中的好形象。
司绮晴勾唇,仰起脸看向李钊:“李钊,你真是伯父的好员工。”转头,对温思文笑,“思文哥,你可要替他向伯父美言两句。”
“绮晴,别再管他了。”
温思文轻声说,“过来坐吧。”
司绮晴最后瞪一眼李钊,哼地转过身:“思文哥,我给你拿桂花茶。”
厅堂内依旧是三个人,司绮晴紧挨着温思文坐,李钊握住笔,站在沙发旁记录。
司绮晴笑着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温思文瞥向她小腿的疤痕,握住茶杯的手一顿:“都好,你不用担心。”抿口茶,声音渐轻,“绮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绮晴的唇角僵住:“做什么,是指泡茶嘛。”指尖磨搓耳后,又将抱枕揣入怀里,“我想做就做了啊。”
“我不会经常来,以后也别这样做了。”
温思文的眉眼舒展,温柔地笑,“我见不到你,会非常担心。”攥紧杯柄,手臂微微发颤,“每一次,每一次都十分忧心。”
司绮晴垂眼,手指拨弄着抱枕的穗:“我没关系,这次也平安度过了嘛,以后都会好的。”
“绮晴—”
“嗯。”
“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就”
温思文哽住,停顿片刻才开口,“楼层高,火势大,水柱很难才冲上去。如果救火不及时,如果消防员没有发现你”呼出口气,哑声说,“绮晴,我们就真的再也无法见面了。”
李钊的手一抖,笔尖在纸面画出痕迹。
司绮晴看向温思文的眼睛,嘴唇颤了颤,却是笑:“那可太遗憾啦,我还惦记着你做的醒酒汤呢。”
温思文大概觉得这说辞并不算笑话,眸间的温度一点点变冷,只露出陌生的眼神注视着她。
是哪里出错了吗。
司绮晴不理解。
这并非她第一次执行报复计划,以往只要撒撒娇,温思文就会笑着安慰她。
可是现在,温思文所有的担忧与慌乱,都令她感到无法言说的不安。
泥土开始翻腾,池中的水逐渐干涸,她一时间感到快要窒息。
说话。
必须要说些什么。
说她做错了,她不该用生死之事当儿戏,也不该让温思文去买草莓味的醒酒药。她要为任性道歉,就像司明海曾说过的那样,只要低下头颅,双膝跪地者才有安稳的可能。
司绮晴用力攥住抱枕:“我—”
“绮晴。”
温思文打断她的话,“我要结婚了。”
司绮晴讶然:“结婚?!”
“订婚宴将在次月十五号举行。”
温思文想再喝一口茶,手臂抬起时,才发现杯中早已空荡,烦躁地皱眉,“你可以在那天离开别墅。”话落,起身要走。
“站住。”
司绮晴沉声问,“为什么要突然结婚。”没等他回答,顾自说,“你说过不喜欢联姻的对象,所以会拒绝的,对吧。”
“这和你没有关系。”
温思文背对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攥拳,“你只需要记住,很快就能重获自由。”
“然后呢。”
司绮晴低下头,“去你的订婚宴,再说一声恭喜吗。”
温思文垂眼:“不用忘掉这一切,好好地生活吧。”
事到如今,他话里的意思仍在为她着想。
司绮晴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想笑,又难以扬起唇角:“哥,如果我求你,你能不去结婚吗。”
是漫长的安静。
许久,温思文才开口:“绮晴啊,我们已经长大了。”
司绮晴怔住,长睫轻颤着,贝齿用力咬住嘴唇。
儿时,她常因为反抗被关进地下室。
那里阴暗潮湿,寂静中,甚至能听见老鼠行走的声音。
她却从不感到害怕,直到只要被放出来,就可以见到温思文。
思文哥会给她带香甜的糖,会给她的伤口抹药,会轻拍她的背说‘没关系,他会一直陪着她’。
无论是怎样的黑暗,她都会用这些话撑下来,可是现在
“你要抛弃我了?”
司绮晴仰起脸,淡淡地问,“就为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
温思文:“我先回去了。”
“思文哥。”
司绮晴迫切地想要看他的表情,笑,以最擅长的语调说,“我爱你。”
风起,吹散天边的云雾。
温思文依旧没有转身:“早些休息吧。”
哒,哒,哒
他似乎在踩踏她的心,每一步都留下血坑。
鲜血流淌着,逐渐遮盖美好的回忆,抹掉誓言般的承诺。
如果桂花茶能泡得再久些,温思文会不会改变想法。
司绮晴这般想,望向他的背影,喃喃:“只要坚定就能守住自己的东西。思文哥,这是你教给我的啊。”垂眼,缓而放下抱枕。
坐得太久,小腿实在麻木,刚站起,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倾斜。
她没有选择去找支撑,甚至希望能摔得更痛一些。
恍然间,膝盖正要撞到桌角。
恰时,某个力量将她猛然拉起。
司绮晴抬眼看,眸钟印出李钊微皱的眉头。
“啊”
从他的掌心收回手,懒懒地开口,“差点忘记你还在这里。”拆开糖,叼烟似地含在嘴里,“怎么样,都记录完了吗。”
她扬唇,眉宇间并无笑意,话语轻却像在质问。
李钊用力地握住笔记本,指尖将页面捏出皱:“我没有记。”
“无所谓啦。”
司绮晴摆摆手,“反正这并不重要。”再不看他,提步要离开。
李钊急:“你去哪。”
司绮晴努唇,沉思着说:“洗个澡,再睡一觉?”见他仍望向自己,勾唇,“你不会连这都要监督吧?”
见李钊眸间的担忧稍许散开,她眯起眼,没多大兴趣得调侃:“行啦,现在连思文哥都知道你对司明海的衷心,所以”皱了皱鼻子,挑眉问,“也可以放松片刻了。”
“我并不是—”
司绮晴抬手,没有兴趣再听他说话,径直走入盥洗室。
脚步越来越快,心中的气恼与不甘仍无法缓解。
掀起开关,任由水流击打瓷面,哗啦啦的声响让她的思路愈加清晰。
她绝不能让温思文离开。
订婚宴而已,只需动些小小的手段,就可以解决这场闹剧。
必须要做些什么,她要早些离开这间别墅。
十五年来,司绮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阴险的,有赤诚的,有擅长伪装的,有初次见面就表露真心的。
可无论对方是何种身份背景,再没有人以温思文的眼神看过她。
她坚信,这种目光之下掩藏的必然是爱情。
“让我坐以待毙嘛。”
司绮晴笑,拾起刮眉刀,“这怎么可能。”
抬手,刀锋对准手腕,轻轻地,缓慢地划下去。
鲜血溢出伤口,心中的郁气终于缓解,仰面望向顶头的灯,稍许眯眼,想伸手去触碰。
指尖松开,眉刀顺势掉落。
“哒—”的声响。
继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狂奔而来,门被砰得撞开。
李钊手扶住门框,胸口急促地起伏:“你”瞥见白皙间的红,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来得很快嘛。”
司绮晴勾唇,扬起流血的手腕,眼神渐凉,却在说请求的话,“李钊,再帮我一个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