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追溯
江晚意和褚楚两人先进了包房,后面三人像是失踪了,半天都没进来。
褚楚面露疑惑:“他们,在ktv里,也能迷路?”
好在她话音刚落,三人就进了房间。
褚楚迫不及待地点歌开唱,江晚意四处找刀。
应如许起身去叫服务生。
孟舒钰问:“找刀干嘛?”
“切蛋糕啊。”
孟舒钰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个栗子蛋糕上,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应如许回来了,身后跟着个拿着刀的服务生。
“咱们切五块是吧……”
“四块就行!”忙着和褚楚情歌对唱的傅乐安拿着麦克风喊,“我晚自习偷偷吃了一整个芒果蛋糕,很撑!”
我去,忘了这茬了。
江晚意没敢看孟舒钰反应。
但他这人好像不会生气,声音依旧温和:“才四寸,就吃撑啦?”
包厢里音乐那么吵,也不知道傅乐安怎么听见的,反正这货对着麦克风又说了一句:“主要是太腻了,不是动物奶油的吧?”
……
好在孟舒钰没再纠结这事儿,他又斯斯文文地推了下眼镜:“光吃蛋糕没意思,喝不喝酒?”
他又补充:“反正明天是周末。”
本以为江晚意会拒绝,但没有。
半晌,又是几个服务生鱼贯而入,零零散散的东西摆满了桌子,酒和果盘都有。
孟舒钰率先倒了一杯瓶身上都是英文的酒,从容不迫地端起来灌入口中:“我先来,祝你生日快乐,晚意。”
“谢谢你。”
江晚意大方一笑,也是举着杯一饮而尽。
玻璃杯底轻碰桌面,声音清脆。江晚意闻声看向身旁的应如许,凑近他狡黠一笑。
“放心——今天晚上,我就只喝这一杯。
“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欢唱局莫名其妙变成了拼酒局,等前面两位麦霸回过神的时候,后方三位已经倒下。
“不是吧,什么情况?”褚楚连忙放下话筒,问看起来还算清醒的应如许。
“他想灌醉江晚意。”
应如许没压着声音,褚楚往那边看了一眼,孟舒钰靠着沙发,眼镜已经滑到了鼻梁处。
江晚意趴在桌面上,只露出一只眼睛,亮亮地盯着他们看:“我没醉。”
“知道了,”应如许把江晚意丢在一旁的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
江晚意并没有按照她说的只喝一杯,一开始她还会偷偷把酒倒掉,后面实在是心疼,索性心一横就开始敞开了喝。
而且这人好胜心一上来还不让应如许帮忙。
“褚楚。”
应如许这声叫的褚楚浑身一激灵。
“这人,”应如许把头往孟舒钰的角度偏了一下,“怎么处理?”
褚楚哭丧着脸:“谁知道你们会喝多呀……我让司机把你们都送回去吧。”
“不要!”江晚意大声抗议,“我要走路回去,吹吹风。”
几个清醒的人商量了半天,最后是没喝酒的傅乐安自己骑车回去,顺路的两人一起走,剩下一个跟谁都半生不熟的孟舒钰,由褚楚家司机开车送回。
夜已深,路上没什么车,应如许推着他的山地,江晚意走在他旁边。
冷风把两人身上的酒气吹走了大半,少女依然敞着怀。
应如许面色不虞,皱眉看着她:“不冷吗?”
“不,”江晚意步履轻快,“我一喝酒,就浑身热的要命。”
应如许看她这样,刚才的那么点气突然就烟消云散了。他叹了口气,语气听起来有些别扭:“江晚意。”
“嗯?”
“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喝了,”应如许偏过头去,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对身体不好。”
江晚意刚刚不知道上哪儿神游去了,没听见他说什么,反而自顾自地挑起了另一个话题:“你觉不觉得,孟舒钰在试探我的酒量啊。”
应如许无奈地“嗯”了一声:“而且他的每个行为都动机明确,又带着让人不好拒绝的理由。”
喝醉的江晚意大脑十分跳脱,不知怎么又回到了上一个话题:“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应如许伸手捏了捏山根:“我说,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喝了?”
他还是没等来江晚意的回答,她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就跨上了应如许的山地车后座:“我走累了,你驮我回家吧。”
“行,”应如许彻底没了脾气,他拖着长音,哄小孩似的说,“那你先下来可以吗?不然我怎么上车?”
车轮慢慢地转动着,时间已经很晚了,却还是有许多车从他们身边经过,掀起一阵冷风。
江晚意打了个寒颤,伸手拉上了校服拉链。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她拿起来摁亮屏幕,是江清文给她打的钱,一共两千八百八十八。
除此之外,夫妻二人分别发了微信,没别的内容,就是祝她生日快乐。
她想着回家再说,又把手机塞回了兜里。她已经看到了学校的大门,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踏上了小区门口的最后一条大路,书写她十五岁生日的尾声。
路不算长,两旁有许多商铺,早已拉上了卷帘门。
只有一家琴行,些许微弱的光线从帘布的缝隙里透出来。但吸引她的不是这个——她似乎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吉他声,琴音很低,很慢,一下一下地叩击江晚意的心脏。
车子并未停留,那个写着“荒漠琴行”的牌匾被他们二人甩在了身后,却并不妨碍江晚意在记忆里搜寻这家关于琴行的痕迹。
这并不难,她想起在许多个上学的午后,坐在琴行门口的那个年轻女人。
她常常搬着一把椅子,坐在琴行的玻璃门前,懒懒地看着过往的行人和不远处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自顾自地弹琴唱歌。
她是个吉他老师,周末的时候会有很多学生来这里学琴,只有这时才让这个看起来有些荒芜的琴行热闹一些。
但最常见的,还是她独自坐在门边的样子。那时修长的女士香烟在她手里燃烧,总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好像没有人能走进她的世界。”江晚意突然想到。
应如许在小区门口停下,侧过头问她:“一号楼?”
江晚意头脑发懵地点点头。
应如许彻底没脾气了,无奈地笑着:“几单元啊?”
江晚意比划了个“三”。
把人送到楼下,江晚意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和应如许说了再见。
“江晚意。”少年双手插兜,叫住了即将转身上楼的江晚意。
女孩回头看他,高马尾猛地一甩:“怎么了?”
“生日快乐,”他静静地说,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声音有些哑,“想要什么礼物?”
江晚意实在困得不行了,打了个哈欠,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礼物啊——这样吧,期中考试的时候你考个第二,怎么样?”
应如许挑眉:“想的挺美。”
江晚意本来也不屑于得个求来的第一,“哈哈”一笑:“开玩笑的。礼物能不能先攒着?”
“行。”他说。
应如许和江晚意的竞争,可以追溯到年龄还是个位数的时期。
幼儿园那会,小孩子们都流行学跆拳道。他俩就相识于同一个跆拳道班。
为了展示成果,一段时间后要进行一个表演赛。
应如许呢,在儿童时期就隐隐有长成帅哥的雏形了,再加上四肢协调,动作漂亮,颇受教练的喜欢,理所应当地被安排在c位。
但江晚意不服气。
凭什么他站中间啊!是我踢得不够高吗!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江同学当着全体小朋友和教练的面,大声向应如许宣了战。
教练没当真——小孩子嘛,能有多大劲。
但当江晚意一脚正中应如许胸口、而后者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所有人还是慌了。
小朋友们唯恐天下不乱:“哟哟哟,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教练发出尖锐爆鸣声:“应如许小朋友你没事吧!!”
应如许戴着头盔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在教练即将要拨打120的前一刻,眨巴眨巴眼睛,自己爬了起来。
五岁的他情绪稳定得可怕,不哭也不闹,摸了摸脑袋上的头盔,平静地说:“不疼。”
江晚意站在他面前,保持着跆拳道的准备姿势。
教练悬着的一颗心还没放下来,就被应小朋友的下一句话吓得悬得更高。
应如许也慢慢拉开了架势:“但是刚才那一把不能算她赢,我还没准备好。”
……
二人到最后也没决出胜负来。教练把他俩一人抱到一边,苦口婆心地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有矛盾要说清楚,怎么能公然打架呢。
应如许点点头,然后开口:“可是我不想输给她。”
江晚意只是执拗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教练,脆生生道:“教练,我到底比他差在哪儿?”
劝说未果,教练只得无奈地下了课。
但自那之后,江晚意总是私下和应如许偷偷交流,邀请他“切磋”。
地点通常是跆拳道馆里的某个角落,他俩觉得已经足够隐蔽,可每次还是会被教练发现。
教练是个年轻的姐姐,在第三次抓到两人偷偷打架后,只得像往常一样把两人带回到全体小朋友的队伍里去。
但这次她没有开展思想教育,而是拿来一个蛋糕,蛋糕上插着五根蜡烛。
烛火在她手中颤颤巍巍的摇晃着。年轻的教练笑着说:“今天是江同学的生日,我们一起给她庆祝好不好?”
在十几个小朋友整齐的生日歌声里,刚满五岁的江晚意双手交叉,闭上眼睛,虔诚地许下一个愿望。
结束后,小朋友们都陆陆续续的被家长接走。教练在门口悄悄地问她:“江同学,你的愿望,不会是要打败应同学吧?”
江晚意摇摇头。
教练遗憾道:“好吧,我猜错咯。”
她蹲在江晚意身旁,身高和她齐平。
然后江晚意就突然抱住她的头,“吧唧”上去亲了一口:“姐姐,我可以告诉你哦。”
小孩的声音压得很低:“我的愿望是,希望我的爸爸妈妈可以回来陪我。”
教练怔愣在原地。
适时,江家父母为江晚意请的保姆匆匆赶到,女孩一颠一颠地跑上前去,拉住保姆的手,回头对教练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姐姐再见!”
教练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睛,被一旁刚出门的应如许下了一跳。
她关切地问:“应同学,你怎么还没走?”
应如许像是刚回过神来:“哦,我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来得太慢了。”
语罢,他指了指前方:“在那里。”
教练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老太太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孙子,奶奶来接你咯!”
教练心说老人家看着也不像腿脚不好的样子啊,一边俯身冲应如许摆摆手:“下周见,应同学。”
应如许点点头,淡定道:“再见,教练。”
教练内心飙泪:还是女孩子更可爱啊呜呜呜呜呜。
……
回去的路上,应如许拉着奶奶的手,仰头问:“奶奶,‘生日快乐’四个字怎么写?”
赵莲洲爽朗一笑:“奶奶回去教你!”
于是在下周的同一时间,当江晚意打开自己储物柜的那一刻,一张纸条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
她弯下腰去捡。
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生日快乐。
旁边画了一个丑丑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