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的蝴蝶
协议背后还有一小段文字——周焕文于至暗78年,确诊死亡。
至暗78年,也就是去年。如果去年的周焕文已经死去,那么现在的周焕文又是什么?
——涡虫污染物。
这是榛桐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的事实。
一条清晰的线索在榛桐等人脑内展开:周焕文在去年死后,将自己的身体组织捐赠给了新民医院,新民医院的外科主任却又私自将周焕文的身体组织出售给了段棠实验室,段棠将这些器官与涡虫嫁接移植在一起,试图找到使死去的人以一种新的形式复活的方法。
而从顾海良的日记中,榛桐得知,顾海良一直被段棠当作杀人工具使用,实验的需求远大于供给的速度,无奈之下,顾海良只得杀人。这是杀前六人的目的。
而在榛桐他们接受生命培育计划的任务那天,顾海良接到了段棠的第二个任务——从奥方科技公司员工手里抢夺到黄金树。
这是第七个员工死去的原因。
因为无法破解掉员工硬皮箱上的密码,顾海良想到了一个最笨的方法,不断杀人,获取他们的生物信息,直到找到黄金树。
这个方法看起来很笨,但是进度也许比榛桐想象中的要快,因为根据顾海良的日记,榛桐得知,他已经杀掉了30个人。
而那30个人,便是可以带着记忆无限重生的涡虫污染物。
曾经使得榛桐皱眉的地下实验室,是这30个人温暖又血腥的巢穴,曾经的身体成为孕育新生的子宫,名为死亡的不详中,诞生出了新的生命。
子体杀死了母体,子体却终将成为新的母体。
就此,榛桐脑海里浮现出三个问题:
第一:段棠为什么要做这个实验?而他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获取黄金树?
第二:周焕文知道自己是涡虫污染物吗?
第三:高层知道段棠在做什么吗?她的任务究竟是保护奥方科技公司普通员工登陆上克威尔救援号,还是保护涡虫污染物登上克威尔救援号?
“阿尔瓦罗曾经遭遇了一场盗窃,你的样本组织被盗窃,我想应该就是段棠利用了你的组织液,复制了你的异能,但是因为你做污染测试的时候,并没有获取第三种异能,顾海良只复制了两种异能,这才使得他们露出了马脚。”
裴穆之所以断定榛桐和杀人案没关系,就是因为榛桐在办公室使用了“物质转换”异能,如果真的是榛桐所为,现场不会只有两种污染孢子。
“杀人也好,秘密进行涡虫实验也好,段棠都违法了法律,段棠可能到死都没想到自己的仿生人留下了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裴穆早就想扳倒段棠,交换器官的行为违法了人性,天理难容,却无奈于这种行为钻了法律的空子,交易双方皆为自愿,不涉及到污染物,无法划定过错,便一直猖狂到至今。
涡虫实验,看似是为了造福人类,但成果一旦在市面流露,获利的首先是财阀,财阀永生,阶级固化,在至暗时代,底层人民将会被无限压榨——金钱、血汗、身体甚至生命。
“后续你们处理吧,我要去巡逻了。”看了一眼时间,17:35,已经接近晚上18:00,在大脑中整理好现有的信息,榛桐也该和裴穆等人道别,没有任何留念的,榛桐利用异能离开。
“三种异能,帅。”看着榛桐打开异空间离开的背影,周济吹了个口哨,夸赞道,随后,他转过头,刚想询问裴穆怎么处理段棠的事情,却看到裴穆盯着榛桐离开的方向出神。
两秒后,裴穆回神,像断机重连般将资料放在桌上,一件一件事无巨细地发布任务。
刚刚是他看错了吗?队长居然会走神?有意思。
周济的眉毛在裴穆看不见的地方微挑,他低下头,藏起了眼中的揶揄。
不得不说,虽然无法自主的开关通道,但是升级后的异能并不需要依靠苔藓进行转移,总的来说是利大于弊的,而且现在的藓丝和藻丝比以前还要强韧数十倍以上。
不过藓丝依然更胜一筹,体内污染孢子渐渐生长,榛桐每每使用异能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体内苔藓种子的得瑟劲。
除此之外,自从获得物质转换的异能后,榛桐发现,自己的小臂渐渐出现了浅白色的鳞片纹路,这些纹路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却使得她的小臂像可爱鱼皮肤一样坚硬。
榛桐暂时没有掌握异能升级的规律,如果有时间,她想再试着杀一只可爱鱼,看能不能使得异能升级。
来到集合点,榛桐清晰看到白板的出勤记录上,她名字后面跟着两个红叉,这意味着她已经迟到或缺勤了两次。
这是在榛桐以往职业生涯中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虽然每次都是因为意外,但是这段时间自己的确忽视了训练。今晚就再加训一次,榛桐迅速决定下来。
“每次看见你我都觉得很神奇。”一条毛巾兀地搭在榛桐肩头,榛桐扭头,看见了符叙的脸。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吧。”榛桐将毛巾从肩膀上扯下来,随后看着符叙身上的训练服,疑问道:“你在做训练?”
“陪葵姐练了一下,她今天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天了。”机场有供巡逻队训练的地方,设施极其完善,不亚于专门训练的场所,符叙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苦笑道:“但以我的实力,说是进去找打的也不为过。”
“军队的第一冲锋队马上要公开招聘了,葵姐必须要将身体的各个状态维持在顶峰。”距离集合还有一点时间,符叙将榛桐带向训练室。
训练室离集合地很近,透过玻璃,榛桐看到了一个和平时穿着西装,简洁干练形象完全的不同的兰葵。
兰葵的肌肉崩起,黑色紧身短袖已经被汗水浸湿,头发搞搞扎起,眼神高度专注。
在她对面,是利用全息投影投射出来的战斗型仿生人,一旦兰葵防守不及时,身上带着的感应设施会按照设定的数值,将疼痛打在她的身上。
榛桐看了一眼墙上设定的数值,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全部拉到了最大,也就是说,兰葵现在的实力足以和最强大的攻击型仿生人一战。
看到兰葵的训练过程,榛桐才明白为什么符叙会如此疯狂地对她着迷,这不仅仅是因为兰葵是她的负责人,还因为兰葵实在是太优秀了。
而这种优秀,并不需要一个男性仿生人或者男性来加以认可,因为不会有人质疑她的优秀。
“兰葵想进军队?”
“是的,每时每刻都想。她去年就报名了第二冲锋队,但是被刷下来了。”
“为什么?”以兰葵的实力,放到哪里应该都是人才。
“虽然葵姐那年拿到了第二冲锋队的第一,但是第二冲锋队以不收女人的缘由拒绝了葵姐。我记得那天葵姐说了一句让我特别难忘的话。”
“什么?”
“如果第二冲锋队的第一名无法打破性别的桎梏,那她就做到最强的第一。于是她就报名了第一冲锋队的选拔。虽然你的训练表看起来很严苛,但是葵姐每天要完成双倍。”
“葵姐的老师,也就是救世主的姑姑江郁冉是收养葵姐的恩人,那位是一个传奇的女性,她是晖光的创始人之一,一生都在为人类的和平做贡献,因此,葵姐一直都将维护和平当作自己的信仰。救世主和葵姐的矛盾也在这里,葵姐压根不相信江郁冉违背了人类的利益,她认为是裴穆的调查错误。”
“据说,江郁冉在死前有一项没有完成的发明,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但这么多年,葵姐一直在寻找她老师留下的东西。葵姐是一个很轴的人,她无法忍受任何不可控的事情和错误。”
盯着训练室里的身影,符叙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于他而言,兰葵就是他可望而不可得的月亮。
17:54,兰葵从训练室出来,看着像幼儿园小朋友在窗口望着她的两只,兰葵边喝水,边皱眉。她先望向榛桐,简洁说明道:“缺席任务,给公司造成名誉影响,罚款4000,训练加一倍。”
“至于你。”兰葵又望向符叙,“太弱了,菜就多练。在离开阿尔瓦罗之前,你的身体素质起码要达到80。”
“集合。”夜晚的风一吹,身上的燥热就被抚平,兰葵披上风衣,走到了最前面。
原本的五个仿生人,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不过生命培育计划本身就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加上又没有感情,便不会为同事的死亡而悲伤。
唯一不同的是,榛桐现在一看到应宁,就想起了顾海良电脑里的视频和照片。
视频里,应宁的脖子和四肢布满淤青,与杀人的程度相当,看着格外恐怖。
对上榛桐的目光,穿着训练服也像贵族小姐的应宁温和优雅地笑道。
夜晚的阿尔瓦罗机场排满了明亮的黄色灯光,十四艘体型庞大的克威尔救援号分散在机场的各个角落,相隔距离较远,为了提防克威尔救援号出事,需要不断巡逻并检查克威尔救援号。
身为唯一的一个战斗型仿生人,榛桐负责的是1到5号,榛桐背着冲锋枪,在进行初检后,在1到5号间跑步巡逻。
虽然停机坪空旷,但边缘地带依然有一些树木和低矮建筑,会遮挡视线,榛桐必须事无巨细,提防有外来人员混入。
而在榛桐他们接手了傍晚的巡逻工作后,机场巡逻队就能进行休息,此时的更衣室内,刚刚退下来的巡逻人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巡逻服更换下来。
“喂,待会去喝一杯酒啊?听说夜西路发生了爆炸,咱们去东路那边。”
“害,不去了,回去陪陪老婆孩子,这段时间太累了,回去休息休息。”
“这倒也是欸!欸!你是谁?”有些胖的巡逻队员将领带解开,刚准备换上常服,将柜子打开的时候,却看到自己柜子里藏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
巡逻队员还没来得及开口呼救,匕首就捅进了他的小腹,同一时刻,其他队员也发现了不对,就在他们被吓得下意识想逃的时候,男人却掏出了枪。
血液从房间的墙壁上流下来,段棠双眼无神地掸了掸穿着剪裁合身的暗红色西装,一手拿着枪,一手提着尸体,向外走去。
夜晚寂寥,枪声格外明显,听到枪声的其他人立刻冲了出来。包括榛桐等人,全都在第一时间拿枪对准了段棠。
榛桐皱着眉头,看着一脸冰冷,拖着巡逻员尸体的段棠。
段棠看起来丝毫没有想逃跑的念头,就像是选择了一种极端的自首方式一样,鲜血从他的银发滴落。
不对,段棠的状态不对。
段棠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就像是一个木偶人一样,眼见段棠还举着枪,一个巡逻队队员直接开枪,击中了段棠的手臂。
也就是这一枪,使得段棠突然回神,他像是才睡醒一样,先是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枪和尸体,随后,他的瞳孔睁大,开始急切地证明:“不是这不是我干的”
随后,像找到了支柱一样,段棠的目光看向了榛桐身前的应宁,然后试图用带血的手去抓应宁的手。
“小蝴蝶,你为我作证,这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你知道的,我爱你。”
却没想,应宁嘴角却带上了一抹不明的笑容,随后,趴在段棠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后,应宁直接将段棠推了出去,在段棠绝望的眼神中,她眼睁睁看着段棠的胸膛被子弹射中。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蝴蝶,但是段棠,蝴蝶本身就是以尸体为食的啊。
应宁背着手,在风中残忍地笑道。
在段棠生命的最后一秒,段棠听到,他引以为傲的玩具对他说道:“段棠,爱情是老娘最不需要的东西。而你的爱情,更让我觉得恶心。”
“所以,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