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有了碳，玉堂将它拿去书房用，只有那里空间相对较小，这些碳才能暖房子，能帮她勉强度过几日，她还能趁机再多画几幅画。
玉堂吃睡都在书房，倒是勉强支撑了一段日子，只待这寒冬过去，她才好打算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日院门的锁突然被打开了，王妃身边的顾嬷嬷来传话，说王妃传了所有府中贵人去议事，她如今虽被降为最低等的侍妾，但依例也当参加。
顾嬷嬷来时，见她独自在书房里作画，身上衣衫单薄，屋子里虽比外头暖和些，但多了一些烟尘气，隐约有些呛人。
顾嬷嬷掩着帕子瞧了瞧燃香的炉鼎，但见里头却烧着碳火，她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往一旁去开了一侧窗户，嘱咐道：
“屋子里烧着碳，主子切记要稍开一扇窗，免得中了碳毒。”
玉堂恭敬回道：“多谢嬷嬷嘱咐，以后我会注意的。”
顾嬷嬷离开院子后，随手招了个侍女过来，道：“去，把那送餐食的老婆子叫来，就说我有话要问。”
……
冬日的衣裳自然也没有玉堂的份例。
玉堂翻箱倒柜，找到了萧慕送她的那件狐裘斗篷，又仔细梳了头，这才将斗篷遮了全身，一路往正殿去了。
刚跨入殿中，一股热烫扑面而来，玉堂顿觉舒适不少。
从前教她骑马的叶氏美人如今已升做了侧夫人，见着玉堂来，她立刻上前抓了她的手，原是想关怀几句，谁知刚握上她的手，霎时被那股子冰冷激得缩回了手：
“呀，你的手怎么跟冰坨子似的？”
玉堂连忙裹紧斗篷，将手缩回了斗篷里，道：
“近日身子不太好，有些怕冷。”
叶氏刚想说什么，只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王爷还罚着她呢，你上赶着凑过去，就不怕惹王爷不快？”
玉堂抬眸看去，说话的人正是骆莲语，她今日穿了一身精致冬衣，领子上还带一圈兔毛，看着便觉着暖和。
叶氏没好气地白了骆莲语一眼，嘴上对玉堂道：“玉堂姐姐，你看看你，养什么不好，非要养一只狼。”
众人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皆是低头掩袖轻笑起来。
骆莲语纳闷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她这是骂自己白眼狼，当下红了脸，起身正要喝骂，这时顾嬷嬷却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道：
“王妃驾到。”
玉堂寻了最靠边的位置坐下，尽量让自己没有存在感。
入冬后，傅容舒身体又不太好了，看着精神恹恹的，似在勉强支撑。
她环视底下众人，目光在玉堂那里落了片刻，这才开门见山道：
“请诸位妹妹来，是因着王爷的生辰快到了，咱们府上定是要办生辰宴的，也需诸位妹妹帮衬着些，出些主意。”
话题打开，几个美人和侧夫人络绎回话，有经验的贡献经验，有主意的贡献主意，玉堂一个人默默坐着，专心感受着地龙带来的暖意。
“王爷驾到。”门外三喜的声音响起，众人立时噤声站起，恭迎萧慕到来。
厚厚的帘子被掀开，一身青紫从眼前划过，玉堂抿唇垂首，没有抬头去看。
“今日这般热闹？”萧慕低沉的嗓音响起，随手示意众人落座。
殿内又热闹了起来，王爷来了，想表现的人更多了，倒用不上她。
玉堂隔着斗篷轻轻搓着手，只盼着身上的冰冷快点退去，让自己在这里多暖一暖身子。
突然，萧慕的话音再度响起：
“怎么还有人穿着斗篷？”
殿内霎时寂静，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玉堂身上，玉堂悚然一惊，起身屈膝行礼，回道：
“回王爷，妾……偶感风寒，有些畏冷。”
“是么，”萧慕冷哼一声，道，
“看来这里还不够暖和，那你就去外头火道烧火去，那里更热。”
“是……”玉堂屈膝正要告退。
傅容舒见状转头看向萧慕，他神色分明有异，偏嘴硬不愿开口挽留，非要激她一激。
“慢着，”傅容舒说道，“火道那里虽热，但难免惹一身灰。”
“顾嬷嬷，去给她备个汤婆子来。”
见玉堂重新坐下，萧慕面色稍霁，权当是给了王妃面子。
殿内重新热络起来，萧慕静静听着，目光却有意无意看向了殿门那处，傅容舒看在眼里，无奈摇摇头，只顾着听着众人的建议。
临近午时，大致的商讨落定，傅容舒也累了，正要开口散会时，萧慕却突然道：
“方才我来时，外头雪下得很大，不若出去看看？”
傅容舒点点头，由着萧慕扶着她出了殿门，身后的美人和侧夫人也都络绎跟上，玉堂抱着汤婆子，默默站在了最后。
刚掀开帘子，外头便是刺目的白，没想到不过半日工夫，外头竟然积了厚雪。
叶美人年纪最小，当下求了萧慕便下了台阶玩雪去了，另几个美人和侧夫人也来了兴致，正好也想在王爷面前表现一番，随即也跟着下去玩耍。
檐下转瞬只余了傅容舒和萧慕，眼见他们并肩站在前方，玉堂只觉自己多余，正想着找什么借口告退。
“玉堂，你来。”傅容舒突然转头示意她上前来。
玉堂讷讷上前，不敢去看她身旁的萧慕，垂首低低回道：“王妃有何吩咐。”
傅容舒朝顾嬷嬷看了一眼，顾嬷嬷立时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玉堂。
玉堂诧异看着信封，是阿娘写给她的，她面上立时露出欣喜之色，道：
“多谢王妃娘娘！”
傅容舒正要开口，萧慕突然先一步道：“既然要谢，光口头说说却不行。”
玉堂这才抬眸看向他，萧慕的侧脸依然棱角分明，只是比她印象里似乎清瘦了些。
他并不看她，只朝场下努努嘴，道：“你也下去同她们一道玩吧。”
玉堂犹豫片刻，终究应下，她将汤婆子递还给了顾嬷嬷，顾嬷嬷瞥了一眼，但见她厚重的斗篷底下，竟只穿了单薄的秋衣。
顾嬷嬷霎时一惊，当下却不敢言语，只蹙眉看着玉堂转身下了台阶。
然就在这时，玉堂脚上一滑，眼看着就要摔下去，偏下一刻胳膊上一疼，竟被人生生给提了起来。
玉堂还未反应过来，那手已经松开，她看见的不过是一个青紫背影。
忍着冷，玉堂蹲下身将脚边的雪慢慢卷着，手上原本积攒的暖意很快消退，她再度冷得打起了颤。
就在这时，她的后脖子突然传来一股激冷，冻得她僵坐在了地上，赶忙去掏身后的冰冷。
叶氏见状立刻上前替她把领后的冰团拿出，一边对骆莲语怒道：
“你做什么？好好的往人家领子里灌雪！”
骆莲语远远看了眼萧慕的脸色，傲然道：
“妹妹不是怕冷吗，这雪一灌，待会儿你就暖和了，我这是为你好。”
叶氏咬着牙，从地上团了一堆雪，追着骆莲语就去了。
玉堂浑身打起了哆嗦，强行撑着身子起来，对着阶上两位主子屈膝一礼，道：
“妾……想回去……换身衣裳。”
“急什么，玩好了再去。”萧慕冷声道。
傅容舒方才听了顾嬷嬷的低语，当下再次挡下了萧慕的话，对玉堂道：
“你快去吧，别着凉了。”
目送着玉堂快步离开，萧慕有些悻悻然，他恼道：
“你做什么？今日连着两次挡了我的话。”
傅容舒冷冷看着他，道：“你方才拉她起来时没感觉到吗，她穿了多少衣裳，你还要她下去玩雪？”
萧慕被问得一愣，顿时握了握方才拉她的那只手，微微蹙起了眉：
“她就是个骗子，惯会装可怜，你可别忘了，她还拿簪子刺伤过我，她本就罪该万死……”
“那王爷何不干脆处死她？”傅容舒冷声反问道，
“为何还留着她？”
萧慕被问得语塞，他面上微微僵着，却未再回答。
傅容舒看在眼中，叹了一口气，望着前方雪景，道：
“像她这样的出身，在这王府里一旦被主君冷落，便是人人皆可欺凌的下场。”
“我听父亲说过，你在蜀地为质六年，很是吃过一些阴私苦头，原本我以为有些事不需我明言，你自当比我更为知晓其中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