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二夫人送来的东西看有着四个箩筐那么多，实际收拾出来，不过是一床被褥，几身耐寒的衣裳并着一套首饰罢了。
那被褥看着挺新的，红袖拆开来翻了两下，无奈道：“是旧的，估计是从箱子底下找出来的。”
薛星落提着一身小袄：“这个挺厚实的。”
红袖眯起眼睛，过来摸了摸里子：“也是旧的。”
至于那套首饰，红袖叹气：“不像是这两年流行的款式，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花样了……这二夫人果然还是抠门，却偏要做大方，连送人东西都这么……”
薛星落安抚她道：“没事儿，能用就行，总归比季嬷嬷给的要厚实一些吧？”
红袖拿着被褥同床榻上的比了比厚度，回头看薛星落，撇撇嘴道：“差不多，应该是差不多时候采买的。府里下人有些都用得比这个好……”
薛星落笑道：“那咱们就盖两床呗。”
红袖又是叹气：“星落姑娘，你先喝药，我再收拾收拾。”
薛星落正要让她停下来也歇会，突然有人走了进来。
是个穿着翠绿袄子带着翠绿珠串的丫鬟，她一直用手里的帕子捂着嘴鼻，左右看看，又退到门口，掐着嗓子道：“红袖姐姐啊，老夫人吩咐了，让星落姑娘明天赶早去请安。”
她说完就走，像是后头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赶着她一般。
“她居然都不同你打招呼！？”红袖翻了个白眼道，“这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翠云，星落姑娘你别往心里去，老夫人一定是喊你去认亲的，等明天事情结束，这些臭东西就不敢再这样了。迟早让她们好看！”
薛星落眸色渐深：“明天啊……”
倒是比她预想的要早一些。
从今天二夫人对她的态度看来，二夫人应该猜到了一些事情，不然，按照二夫人的性子，薛星落哪里能这么全须全尾地回来，还带回来那么四箩筐的东西。估计是老夫人听说了二房的动静，因为知道二夫人的脾性，所以打算趁着二夫人有所动作之前，把这事情给翻过去。
虽然薛星落不着急，但总有人比她要着急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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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星落一夜好眠，天还没亮，红袖就催她起来了，梳洗干净后，红袖瞅着她的衣裳，忍不住劝道：“星落姑娘，你还是穿季嬷嬷留下的那身褐色衣裳吧。咱们今天可是要见老夫人哎……”
薛星落此时穿的正是二夫人送的其中一身月白色小袄，领口处金色的走线蜿蜒，绣工还算不错，可用料却是几件衣裳里头最次的。完全就是中看不中用的典范，红袖收拾的时候，就觉得这件像是二夫人拿来凑数的，十分不咋地。
薛星落还迷糊着，摆手道：“就这身吧。二夫人特意送来的，我要是不穿，怕是会被人说道呢。而且这个颜色活泼一些，显得我气色好。”
红袖看看她因为早起而过分苍白的脸，想想也对，便没再劝阻。
薛星落缓步跟着红袖在府里头穿梭，又是走过无数个走廊，天微微亮起，周遭声响渐渐变得嘈杂。一路上见到不少丫鬟小厮，都安静地同他们行礼，准确地说，是同红袖行礼。因为这些下人并不知道薛星落的身份，看来红袖在府里头还是有挺高的声望的。
若不是昨天经历过类似的，薛星落恐怕还会有些糊涂。
薛星落有些感慨。小说里写过原主认亲的这一段，当时原主由季嬷嬷领着去见老夫人，一路上看到这些人同她行礼，原主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慌乱地同他们回礼，那不伦不类的姿态令人啼笑皆非，下人们都是觉得好笑。而季嬷嬷全都看在眼里，却从未提醒过她一句，心里还在嘲笑她果然是乡下丫头没见识。
这些有意和无意的恶意，对过分敏感和焦虑的原主来说，宛若□□。
薛星落晃晃脑子把这些突兀冒出来的事情给甩出去，她本身身子就弱，今日起得过早，又连着两天走了不少路，腿脚十分不舒服。红袖显然是考虑到了这点，已经悄悄放慢了步伐，可见老夫人是件大事，她不敢怠慢。
薛星落明白这一点，提着口气硬是跟上了红袖，可到了老夫人院子门口的时候，她额上满是冷汗，两颊苍白，像是受了大难一般。
薛星落总算是明白了，这具身体的条件实在太差了，她得想办法“改造改造”。若不是有邱大夫给开的药这几日一直续着，她可能真的会摊倒在半道上。
老夫人的院子的奢华之气，比之二夫人，简直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富贵，真富贵。
原主记忆里最富贵的乔老爷家，在这将军府跟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门口缀着青色流苏的帘子上那栩栩如生的莲花莲叶图案栩栩如生层出不穷，一看就价值不菲。
而帘子撩开，里头的桌椅都是胡桃木制的，每个凳子上都有个红色软垫，薛星落瞧了一眼，那软垫比她那被褥要厚多了。
而桌面上摆着的茶具，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竟是暗金色的。
薛星落忍不住多看了那茶具两眼，这小动作丝毫不差地落在了在座的人眼里头。
“哼。”季嬷嬷轻轻哼了一声，催促道：“星落姑娘，还不快见过老夫人和二夫人。”
薛星落看看红木铺就的冰凉地板，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虚弱道：“老夫人好，二夫人好。”
二夫人帕子掩面，遮去大部分表情，语气里头很是热络：“哟，这不是星落姑娘吗？这身衣服倒挺合身的……老夫人怎么把你也给喊来了？你怎么看着好像……不大好啊……”
“咳咳。”老夫人清咳两声，缓缓道，“抬起头来。”
薛星落抬起头，冷汗密布额头，面色苍白，唇色暗淡，唯有眼眶红彤彤的，落在在场之人眼里头，楚楚可怜。
上首的老夫人穿着深绿色袄子，头上一柄偌大的金步摇十分招摇，她画着过于厚重的妆容而不自知，手里头盘着一串翠绿色的念珠。而此时，老夫人盘着翠绿色念珠的手指抠住了一颗没有动弹，浑浊的眼瞳里映着薛星落那张同大夫人十足十相像的脸，怒意和恨意一闪而过。
薛星落没有错过老夫人这片刻的神态，简直是季嬷嬷某些神态的放大版。
这老夫人同季嬷嬷，到底为何初见她便有如此大的恶意呢？说起来，她才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啊……可小说里似乎并没有提到？描述的只有老夫人不喜欢原主，对原主各种不好。
而这不喜欢的由头，却从未提及。
她原本就奇怪，今日再一思忖，心中有了个猜想。她同“亲娘”，也就是大夫人十分相像，恐怕是这俩人同大夫人之间的某些仇怨所致吧。
薛星落记得小说里，女主偶然同原主说话时提到过，老夫人一直就反对大儿子娶这个媳妇。大夫人家里世代经商，很多人瞧不起这样的人家，老夫人古板自然也是的。可偏偏大儿子头铁不管她态度，硬是将人给娶回来了，据说当时老夫人气得三天吃不下饭。
逻辑上是这样没错，但若真是如此，那原主流落在外的之前的十几年，老夫人为何会对薛婉婷那么好呢？
——总不可能只因为薛婉婷长得同爹妈都不像吧？
薛星落几乎要被自己这个念头说服了，才忽然听见老夫人生硬地问季嬷嬷：“大老爷和大小姐呢？怎么还没来？”
季嬷嬷弯腰凑到她耳边道：“昨儿个消息递过去有些晚了，不过大老爷说过一定会到的。大小姐，应该也在来的路上了。”
见老夫人斜眼看她，季嬷嬷赶紧道：“只同老爷说了，大小姐那边还不知晓。”
说话间，薛星落感觉身后卷来一阵小风。
是门口的帘子被人撩起，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你就是星落？”
薛星落转身向着门口处，只见是个身材魁梧高大的中年男人，眉目厚重，留着半长的胡须，一身靛青色常服，浩气凌然、气势逼人。
一定就是她的便宜爹——薛将军。
薛将军看到薛星落面孔的第一眼，就怔住了，而后他揉了揉眼睛，三两步上前，到薛星落眼前堪堪止住，蹙眉盯着她的脸仔细看着，嘴里呢喃着：“像，太像了——”
他是有些失态的，然而现场老夫人一时语噻。
就听见二夫人笑道：“大哥也觉得星落像极了大嫂对吗？我初见星落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呢。”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小风袭来，帘子再次被撩起，轻轻走进来一个俏丽的粉衣姑娘。
虽然穿着厚重的棉衣，却掩盖不了粉衣姑娘的身材纤细修长，她俊眼修眉，粉色的衣裳映着脸颊红扑扑的，她眼里头的喜悦像是要满溢出来了一般。
薛星落微微偏头，瞥见一个大概，当即明白来者的身份。
正是小说女主，薛婉婷。
薛婉婷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她像是没有看到薛星落，就如平日里来给老夫人请安一样。此时她见到薛将军的时候透出些惊喜：“爹爹也来给老夫人请安了呀，那今日定会很热闹呢！”
二夫人颜面浅笑：“是啊，婉婷说的没错呢，简直热闹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