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你别这么说！”李立冬急忙道：“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振昌正睡着，林恩宁示意李立冬出去聊。
两人走出病房门，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却迟迟没有说话。
记得他们第一次并肩坐在一起，是在十三中的时候，那时候她坐在李立冬的座位，第一次想靠近那个羞涩又木讷的大男孩。
她记得那时候的他虽然话少，但眼里总含着光。
她曾骄傲的认为，自己能改变他的命运，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指引他走向幸福的未来。
可如今，自顾不暇的她，带给李立冬的不会是幸福，更像一场灾难。
“你先回去吧。”林恩宁故作轻松地笑笑：“我爸只是很轻微的脑震荡，大夫说他观察三天没问题就能出院。”
李立冬看着她，“那我陪你坐一会儿吧。”
“都说了不用！回去吧，你家里也一堆事。”林恩宁推了推他，“你妈还病着呢。”
李立冬垂下头，两手攥在一起又松开，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要不，我们下去吃个饭吧，现在6点，你还没吃晚饭吧？”
“好啊。”林恩宁率先站起来，往电梯口走。
医院门口有个拉面馆，带着白色帽子的厨师说着磕磕巴巴的普通话，端着两碗面条放在桌上。
李立冬照旧抽了纸巾把林恩宁面前的桌面擦干净，然后要了热水烫了杯子和筷子，最后把碗里的肉先夹到林恩宁碗里，“你多吃点。”
牛肉片薄得像纸一样，林恩宁看了会儿碗里那寥寥几片肉，又夹了回去，“我不喜欢吃肉。”
她的筷子收回来后便放在桌上，然后在李立冬要开口之前，郑重地看着他，“李立冬，要不我们”
“分手”两个字就在嘴边，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相识多年，李立冬似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两个残酷的字。
如果说出这两个字让她难过，他希望自己能替她说出口，“我们认识有4个年头了吧？”
林恩宁下意识地转过脸，不敢看他。
李立冬盯着碗里的面，嗓音沙哑，“我很感恩老天爷能让我遇到你。你让我看到更大的世界、不一样的人生、学会了许多我想都不敢想的东西。我很感激，可是我现在的生活”
“你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林恩宁笑着低下了头，眼泪蓄在眼底，她努力不让它们流出来。
李立冬深吸一口气，“所以，我想”
电话突然响起来，是李炳山打过来的，李立冬只得先接起来。
他还未开口，就听父亲带着哭腔喊道：“你在哪儿？赶紧回来！你妈她你妈”
“妈怎么了？！”
“她喝农药了。”
两人离得很近，林恩宁听见最后那句话，整个人傻掉了。
李立冬挂掉电话后，整个人也傻了，
林恩宁慌张地拍着他的胳膊，“愣着干嘛！你、你赶紧回去啊！快啊！”
回过神来的李立冬飞一样跑了出去，消失在街道尽头。
桌上的面他一口没动，林恩宁重新拿起筷子，却发现早已没了胃口。
她在店门口站了许久，看着形形色-色的路人在她面前走过。
大部分人脸上麻木且平淡，她不知道他们有着怎样的人生，会不会比她难过，她只知道此刻的她喜欢李立冬的母亲没事，因为只要有妈妈在，生活便不会太艰难。
她深吸一口气，独自走回医院，却在病房门口看到了两个警察。
他们见林恩宁走来立刻站了起来，亮出了证件，说道：“请问，你是林振昌的家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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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兰喝了大半瓶农药，好在这只农药瓶里装的不是药，而是去年李春在家自制的瓜果皮酵素。
但保险起见，医院还是给她洗了胃。
李淑兰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两眼盯着天花板许久不眨一下。
李炳山佝偻着坐在凳子上，他除了叹气便是一趟接着一趟地出去抽烟。
李立冬想劝劝母亲，可一声妈刚叫出口，李淑兰就哭了。
“你就让我死吧！呜呜~~~我活着除了拖累你们浪费钱，一点用都没有！”
李立冬噗通一声跪到床前，他把脸埋在母亲的手里，哽咽道：“你要是死了，我就没有妈了！”
林恩宁站在门口，听到了这句话。
她送走警察时，碰巧见到了李淑兰的救护车。
眼前的情景让她想起四年前石澜走的那一幕，李立冬的窒息和绝望，她感同身受。
李淑兰摸了摸儿子的头，哭着说：“妈也舍不得你啊~可四五十万上哪儿去弄啊？呜呜呜~这是要难死你爹，难死咱们全家吗？”
李立冬拉着母亲的手，小声地哭着，“妈”
李淑兰抹了把眼泪，努力摆出一张笑脸，“人啊，早死晚死都是死。你念了大学，将来又有稳定工作，妈没什么遗憾。真的！”
“就是看不到你跟春儿结婚了。”李淑兰刚憋出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屋内的哭泣声刺的她心脏隐隐作痛，林恩宁退到门边，悄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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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振昌出院后就被警察带走了，三天的时间他什么都没给林恩宁说，只是告诉她明年开春，韩国那边就会给新的手续，眼前的问题全部都能解决，等那些劳务一撤诉，大家就知道他不是诈骗犯，他就能东山再起。
“你放心，爸爸很快就能出来。”
他忽而又笑起来，“当年你姥姥可瞧不上我了，说我长了一张苦命脸，想不到还真让她那张乌鸦嘴说中了。”
林振昌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林恩宁一眼，作为一个父亲，他的目光里有不舍和惭愧，也有不甘和无奈。
林恩宁却悲伤的发现，从此以后，大概再也没有人能为自己遮风挡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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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即将开始，李淑兰出院后情绪不好，李立冬放心不下，只好请了假晚几天回去。
林恩宁收拾好行李独自一人踏上返校的列车。她把小公寓退了，房东还给她5000块钱房租，她想都没想就把这笔钱转给了李立冬。
李立冬的电话很快打过来，“这钱我不能要，你现在也不宽裕，还是留着”
林恩宁打断他，“你就当帮我存钱，我爸的官司还没有结果呢，我卡上现在不能有太多钱。”
“ 那”李立冬不知道林恩宁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林恩宁只要态度坚决，他便不会反对。
“那我帮你存着，你用钱的时候马上告诉我啊。”
窗外景色飞驰而过，林恩宁倚在车窗上，问电话里的他：“你妈妈怎么样了？”
“还好。”
“做手术的钱筹到了？”
“嗯。”
“你撒谎。”
林恩宁很容易就听出来了，“我们还没分手呢，你就开始骗我。”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李立冬默了半刻才问：“林恩宁，你还喜欢我吗？”
动车突然进了隧道，窗外一片漆黑，林恩宁的呼吸也莫名停了一拍。
时至今日，不管未来她还能不能跟他在一起，都不是因为不爱。
“喜欢。”她答得干脆。
李立冬站在明海电子厂门口，紧紧握着电话，声音有些颤，“那如果我将来不当老师，你还喜欢我吗？”
林恩宁觉得这个问题问的莫名其妙，“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不是老师啊。”
“那就好。”
李立冬深吸一口气，“我要换一种活法，这次让我走在前面，好不好？”
林恩宁疑惑地望着窗外，“你在说什么啊？”
“林恩宁，我想明白了。就像当初你说的，如果不趁着年轻试一试，将来后悔怎么办？”李立冬的语气有些奇怪，“所有事情都会解决的，你相信我！”
挂掉电话后，林恩宁越想越不对劲，但再给他打回去，却没有人接。
但开学第二天，林恩宁就知道了答案。
陈雅惠火急火燎地奔向c大，险些把林恩宁撞倒，气喘吁吁道：“李、李"
"你慢点！"林恩宁扶着她，“什么事这么急？”
“李、李立冬，退学了！”
林恩宁震惊地抓着她的手，“你说什么？谁退学了？”
陈雅惠叉着腰，大口喘着气，“你男人！李立冬！”
林恩宁马上给李立冬打电话，依旧没有人接。
她一连发了几十条微信，李立冬也没有回。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回了一条消息：【我回学校了。】
林恩宁疯了一样跑到他的学校，原本攒了一肚子的怒火在见到他后散了一半。
一个周未见，李立冬犹如生了一场大病，他的背驼了，人整个瘦了一圈，眼里清澈的光不见了，只剩倔强。
“为什么退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立冬忽然抱住她，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你信我，对我来说这是最好选择。”
林恩宁推开他，“可我们已经大四了，再坚持一年就能毕业了，毕业证不要了？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连毕业证都不在乎了？”
李立冬红着眼眶，“我觉得我妈的命，比毕业证重要。”
林恩宁顿时哑住。
“我妈的手术不能再拖了。”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李立冬却努力笑着，“你还记得电子厂的黄老板吗？他答应借我三十万，只要我跟他干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