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石澜去世后，只有陈雅惠敢毫不避讳地、用这种近乎放肆态度跟林恩宁说话。
但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林恩宁反倒莫名放松，她笑着戳了陈雅惠的腰，“你行不行啊~三七五七早就过了！”
“那七七是哪天？”陈雅惠忙问。
“4号，大后天。”林恩宁瞅了她一眼，“不想带你去。”
陈雅惠瞪大眼：“为什么？”
“葬礼那天你哭的比我都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亲闺女。”
“哈哈哈哈~~~”看着林恩宁嫌弃的眼神，陈雅惠大声笑道：“你嫉妒我！哈哈哈~”
林振昌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嬉笑打闹，一直以来盘旋在他头顶的低气压倏然消散。
陈雅惠的性格跟林恩宁完全不一样，一个咋咋呼呼完全是性情中人，一个文静娴雅根正苗红，长了一副三好学生的脸，两人去自小玩在一处，出奇的和睦，十几年过去，依旧很好。
林振昌拿起水壶给两个孩子倒了水，“还想吃什么？要不要喝饮料？”
陈雅惠甩着筷子，大声道：“我要喝椰汁！”
林振昌想叫服务员，不料电话响起，他看了一眼眉头突然皱紧，出去接了电话。
陈雅惠见他走了，连忙抓着林恩宁八卦，“你在农村过的怎么样啊？农村人有没有欺负你啊？我跟你说，我宿舍有个农村人，那可是一百个心眼子呀！可会看人下菜碟了！”
“十三中挺好的。”一说起这个话题，林恩宁先想到了李立冬，“同学也都挺好相处的。你呀，别戴有色眼镜看人，一口一个农村人，农村也有好人，城里也有坏人。”
“喲~有情况呀！”陈雅惠举着筷子悬在半空，“遇见什么好人了赶紧给我说说！”
林恩宁立刻埋头，“吃饭！”
“哎呀说说嘛~~什么样的好人，男的女的？对你做什么好事了？”
林恩宁夹起一块生鱼片塞到陈雅惠嘴里，“就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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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中国庆节只放3天假，4号是石澜的七七忌，林恩宁请了半天假，跟父亲带着陈雅惠来到公墓。
林振昌买了石澜最喜欢的白玫瑰，陈雅惠则是拎了一个超级大的包，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光是瓜子蜜饯巧克力豆就有十几包。
最夸张的是她还带了一摞碗。
“你搞什么啊”林恩宁四处望了一圈，压低声音道：“现在提倡文明祭扫，让公墓管理员看见多丢脸！”
“墓地都是花钱买的，我爱放什么就放什么，他管鸡毛啊！”陈雅惠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撕包装，然后把零食一一倒进碗里，在石澜的墓碑前排成一行。
“阿姨，这些都是您爱吃的，您在天上好好保佑宁宁，也保佑我。”陈雅惠一本正经地双手合十拜起来，“保佑我早点当上女王，让那群瞧不起我的人把自己脸打肿！”
林恩宁本想笑她又发癫，听完这句才发现，她始终还是介意的，
她虔诚又郑重的对着石澜的墓碑叩拜，天生一双媚眼却闪着倔强的光，一如当年被陈正业老婆骂做野种时的那样倔强。
到底是没了妈可怜，还是有个那样的妈可怜，林恩宁一时也分不清了。
简单祭拜之后，陈雅惠自告奋勇开车送林恩宁回学校。大学国庆放一个周假，左右没什么事，她便嚷着要去十三中看看。
陈雅惠今年考上省师范，陈正业给她买了一辆车，高考完拿了驾照，总得来说驾龄不到两个月。
林恩宁心惊胆战地坐到学校，陈雅惠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时手也有点抖。
参观完学校楼，她又参观了十二人间的宿舍。
陈雅惠简直不敢相信林恩宁能在这种地方呆这么久，“你疯了啊？这都啥条件啊？好好的一中不回，跑这么个地方复读，你脑子让门挤了啊？”
林恩宁把包扔到上铺，然后走到窗边，指着远处唯一一栋高楼说：“你看，那里就是康养中心，我妈最后那段时间就住在那里。那栋楼的楼顶晚上会亮起的灯，宿舍熄灯之后，我躺在床上正好能看见那盏灯。红色的，很亮，感觉就像我妈在发光。”
陈雅惠不说话了，她坐在凳子上挠了会儿头，半晌之后说：“你不是下午才上课吗？我请你出去吃饭吧。”
“我可不坐你的车了！”林恩宁揶揄她，“折寿~”
“放心，不开车！”陈雅惠咧开嘴笑着，“我看门口有个包子店，咱俩尝尝呗？”
陈雅惠喜欢吃包子，尤其是酱肉包，不论是她小时候穷得买不起校服，还是现在成了陈氏的大小姐，她都喜欢吃包子。
林恩宁无语道：“真是没有一个包子店能从你眼皮子底下溜走！”
下楼的时候学校正好打了下课铃，学生们纷纷涌进食堂，少数住在周边的回家吃饭。她们十分自然地混在出校门的人流中，却一眼被人认出。
“林恩宁！”洪丽突然叫住她，“你回来了啊！”
洪丽是住校生，见她也往校门口走，林恩宁奇怪道：“你要出学校吗？”
“我去给李立冬送钱。”洪丽说道：“上午后院施工，不知道怎么搞得，有块石头飞进教室，正好砸碎了玻璃，李立冬就坐在窗边上，脸给划了。”
“什么？！”林恩宁瞬间紧张起来，“严不严重？”
“不严重，校医说就是划破了皮，但是得缝两针。”
林恩宁马上问道：“那李立冬现在在哪儿？”
洪丽指了指马路对面，“就在镇卫生所，刚送过去，当时太着急忘了带钱，老邓让我给卫生所送过去。”
林恩宁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说完就跟着洪丽小跑着出了校门，陈雅惠追在后面大声喊着：“喂！那包子什么时候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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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过去的时候，李立冬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镇上就一个卫生所，所里就一个大夫，六十多岁，头发胡子都白了许多。
“没事！毁不了容，别看血流的多，一共就一公分的口子，还在眉骨上。等眉毛长上来，什么都看不见！”
老大夫包扎完毕，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去而又返女同学，门外还站着两个更漂亮的不好意思进来，幽幽道：“小伙子有前途啊！”
李立冬完全没听进去大夫说的话，只是怔然看着站在玻璃门外的林恩宁。
她怎么会来？
明明上午连课都没有上。
洪丽刚掏出钱要结账，陈雅惠忽然推门进来。她把洪丽的手推开，拿起桌子上的收费单，转头就去收费窗口结了账。
李立冬和洪丽都不认识这个突然闯进来的漂亮女孩儿，直到她结完账又走了回来，用挑衅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立冬，“你就是好人？”
李立冬有点懵，“啥？”
陈雅惠仰着脖子认真看着这个大高个，灰色的t恤衫上有好多血，脸上倒是干净，就是右眉剃了半边，贴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纱布。
板寸，头型土，穿的相当随意，衣品约等于没有。但他五官细看起来长得还行，尤其是那双眼，双眼皮的褶皱从眼尾处开始，很特别。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林恩宁看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所以她临时起意，要进来看看这个人。
可能人太高，陈雅惠看久了觉得脖子都要酸了。
她指了指门口，不耐烦道：“先出去吃包子，我快饿死了！”
四个人坐在包子店门口，陈雅惠点了所有口味的包子，一共八屉。
乡镇小吃主打一个量大实惠，一屉有十二个包子，每个都是拳头那么大。
洪丽惊呆了。
这顿饭吃的莫名其妙不说，如此巨大的菜量也让她觉得震惊，“还有别人吗？就咱四个吗？”
“没了，就咱们四个。”陈雅惠挠了挠头，“艹，我还以为是小笼包呢，整半天是大包子。”
林恩宁指着招牌无语道：\"人家写的清清楚楚，酱肉大包，是你自己不识字。\"
“哎呀，大不了一人一屉打包带回去！”陈雅惠说完着重指了一下李立冬，“尤其是你，病号需要多吃点，你打包双份儿！”
林恩宁冲李立冬无奈笑笑，“我发小，她就这么个脾气，你们别介意！”
说完又向陈雅惠介绍道：“这是我们复读班的班长洪丽，他是李立冬，体育生。”
陈雅惠忽然道：“体育生？你练什么的？”
“田径。”
李立冬脸上贴着纱布，总有一种异物感，抬眉的时候微微有些痛，他忍不住抬手按了下纱布。
陈雅惠说：“田径多苦啊，你这么高，为什么不打篮球，学学跳高什么的？我听说体育学院的说，他们这么多专业里面，最累的就是田径。”
李立冬低下头没说话，洪丽倒是来了兴致：“你上大学了？考的哪个大学？”
“省师范。”陈雅惠深吸一口，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我这种人当老师，连我自己都怕教坏小孩子。”
陈雅惠的成绩不差，但宋雪只准她报考师范专业。宋雪的理由是教师工作稳定口碑好，又好找对象。
陈雅惠却不这么想。
在宋雪眼里，身份永远比专业重要。
林恩宁夹了个包子放到她碟子里，“你不是嚷嚷着要吃包子吗，怎么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