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003
这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了，从家里到公社走路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李美玉方才叮嘱着江月薇下午要做的事很多，她不想节外生枝惹怀疑，便打算明天再去公社。
她洗了碗，又把家里人的衣服都洗了，一个下午很就这么过去了，晚上李美玉一行人回来，看到江月薇把家里的事弄得井井有条，原本想要耳提面命一番也就懒得说了。
重生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床还是原来那张床，大概是想通了，江月薇觉得心情无比轻松，倒是睡在另一边床上的江月霞，床板时不时“嘎吱”的响，翻来复去的，好似有好多话要问她。
她没有开口，江月薇也不想多说，这一夜，她睡得很踏实，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吃完早饭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随意找了个借口跟李美玉说说就出门了。
今天是市集日，早上会有村巴路过，江月薇到大路的时候村巴刚走，她一边撒腿跑一边喊着停车，追了好一会才赶上车。
她今天起得早，这会儿车里还没挤满人，只是位置早就没了，刚站稳就听到有人问道：“月薇，你又回娘家啊？”
这声音有点耳熟，江月薇转眸，待瞧见自己旁边那人是生产队里跟江家不对头的马翠花时，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妙，果不其然，马翠花又道：“你这三天两头地回娘家，你婆婆没有意见吗？”
江月薇有点不想搭理她，但又想堵住她的嘴，只笑了下，“回娘家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不会有意见的。”
可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一句话，却让对方更加没完没了，马翠花又道：“这倒也是，那你婆婆现在还催你离婚吗？”
大家都是附近大队的，彼此之间都会认识，江月薇的事马翠花知道也正常，只是她的不安好心显而易见，江月薇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自己的私事。
“不催了，我们现在很好。”她说完就想往里面挤远离她，可是对方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也微微挪了一下脚步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知道她想逃避，马翠花就是兴奋，声音也拉高了一点：“说起来这事也不能怪何家，谁让你身子不好，三年了都没怀上，人家肯定有意见的，凡事你就忍一忍让一让就行了，要是真离了婚，那才叫丢人呢。”
车子本来就那么点空间，她的声音很大，这么一说所有人就都听见了，众人纷纷转头，将好奇目光落在江月薇身上，那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同情和鄙夷。
看着众人反应，马翠花心中甚是得意，何家条件虽然好，但是他们瞎呀，当初要是选了她闺女当儿媳妇可不就没有这种糟心的事了吗？
江月薇她算什么东西？那屁股是白长了，大有什么用？你连个孩子生不出来，就是个废物，连只鸡都比不过。
现在这一车子的人都知道江月薇不能生了，看她离婚后还能不能像之前那么好运找到何家这么一个好婆家？
江月薇没想到马翠花竟然不依不挠，冷冷盯着她道：“婶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马翠花又装作灿灿笑着解释：“得，你别怪我多嘴，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等回头我给你找个偏方，保准生儿子。”
江月薇知道马翠花为什么这么做，无非就是因为当初相亲的时候何家选了自己而不是选她的女儿赵红玉，现在她闹离婚马翠花可没少落井下石。
若换作以前，这时候她一定会觉得无地自容，可是现在她不会了，更不会惯着别人对自己说三道四。
她看着马翠花，笑了下，语气如往常一样温和：“婶子，你知道隔壁大队赵家的狗发疯咬了孙家大姑娘然后当场被打死的事吗？”
马翠花愣了一下，显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扯上隔壁大队的狗和人，但这些东西和她们现在讨论的问题又没有什么关系，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关我啥事啊？”
江月薇心里冷哼了声，一改之前的温和，眸如寒霜盯着她道：“那我离不离婚，生不生孩子又关你啥事呢？”
她的话落，马翠花一瞬间就听明白，她刚才的话里不就是暗戳戳地说自己是发疯的狗吗？
被当众骂成疯狗，马翠花恼羞成怒，扯着尖利的嗓音喊着：“江月薇，你骂谁是疯狗？”
江月薇这几日已经受够了委屈，没想到坐个车还要受别人的气，她可不想再忍，“谁应我我就骂谁，你这么爱管闲事怎么不去粪坑里拿把勺子尝尝咸淡？”
这话一落，看热闹的人当中不知道谁先“噗哧”地笑了声，而后，众人瞬间跟着轰然大笑，原本盯着江月薇的目光全都转到了马翠花身上，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你……”
马翠花气得肺都要爆了，当即抬手潮江月薇肩上一推，“你才是狗，我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就你这德行别说三年了，这辈子你都生不出个玩意来，活该要离婚！”
路面本来就不平坦，车子一直在晃着前进，江月薇被马翠花推得往后踉跄几步，竟然一屁股直接跌坐在旁边位置男人的怀里，而后，她听到低沉的痛闷声也从男人嘴里传来。
除了何晓峰，江月薇还没有和别的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她屁股像被针扎了似的，猛然站起来回头看着男人，他沉着脸色，下颌线条紧绷，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坐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他那黝黑的眼里好似带着一丝的森然，看得她忽然就紧张了起来，“对，对不起……”
看着女人耳尖泛红，那神色带着羞愧，蒋正华若无其事地抬手交叉在腹前，忍着裤档处那传来丝丝的痛意笑了下，“没事。”
话音刚落，车子突然来了个拐弯，跟他面对面的女人再次失去平衡，眼看就要甩出去的时候，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
“小心！”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蒋正华几乎想都没想地伸手出去，他原本只是想拉一下她胳膊，可由于车子惯性，女人身子也在晃动，他的手却扶在了她腋下那一处不可言说的地方。
掌心传来一股软绵的触感，就跟一团棉花似的，蒋正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按了一下，而后只觉得一片酥麻感觉从掌心传到了心尖，等意识到的时候，手像是着了火一般地收了回来，一抬眼就只见面前的女人一双眸子带着水光瞠大瞪着他，一副羞愤泫然欲泣的样子。
江月薇知道自己的身子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同样的年龄，别人的胸部和屁股都是平平的，可她的就像气球一样的疯长着，鼓鼓的，大大的，越是长大越是过分，害得她从小就感受到别的异常的目光。
虽然现在她知道男人不是故意的，但是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一碰，她心里也是又气又委屈，便忙着挣扎站起来。
将正华见状，想伸手去扶她，一想到刚才那尴尬的事，手又收了回来，他起身看着女人，“你没事吧？是不是脚到崴受伤了？一会你要是想去派出所报案的话，我可以给当你证人。”
吃了这么大闷亏，江月薇对马翠花已经反感到极致了，现在听着男人这话，她索性也就拧眉，按着腿装出一脸痛意的样子，“要去，我现在手也疼，脚也疼，就想去派出所问问她推我这事要怎么算。”
马翠花可没那么好骗，“呸，还报案？我都这岁数了你们别想吓我，她不是站在那好好的，哪里受伤了？”
“吓你？”蒋正华沉着脸看着马翠花道，“这事到了派出所，只要她不接受你的道歉，判你关上十天八天都是正常流程。”
说完，他很快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朝她亮出来，语气不容置喙：“这是我的证件，一会到了公社你若是不去，我就拖着你去。”
江月薇一眼就看到了证件上面男人的名字写着“蒋正华”三字，还没说什么，很快有旁人惊叫起来——
“呀，是个当兵的。”
“还是个营长呐。”
“那说的话肯定是真了吧。”
男人一身健硕，脸色阴沉沉的，下颌线条紧绷，那黝黑的眼里带着煞气好似一把刀要砍过来，看得得马翠花吓了一跳，气焰瞬间就焉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哪有那么严重。”
她说完转身要挪个地方，却不料被那男人一把就按住。
蒋正华盯着她冷道：“跑什么，要么你现在跟这位女同志道歉，要么一会去派出所，你自己选一个。”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了，车上的人怎么还看不明白马翠花什么目的，你说归说，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呢，这分明就是在闹事，于是就帮忙指责——
“人家离不离婚关你什么事，我看你就是不安心……”
“就是，她在污蔑别人，别人说穿她就恼羞成怒动了手，竟然还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好意关心！”
“赶紧道歉吧，不道歉一会到了公社我们都拉你去派出所……”
大家众口一词，又有一个当兵地在旁边给江月薇撑腰，马翠花忽然就心慌了，她这辈子没有这么丢过脸，可偏偏现在又不得不去做选择，在道歉跟蹲派出所之间之间她瞬间选了后者了，嘴里赶紧扔了道歉的话就往车头那边挪了过去。
一声小风波过去了，江月薇也缓过气来，心想着要不是有身边这个男人的帮忙，说不定她还说不过马翠花，于是抬头正要开着口跟人家说谢谢时，可车子又一个拐弯，她身子又要往男人身上扑过去。
幸好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大袋子她才没有出丑，这一摔，她想到自己刚才一屁股坐在人家怀里的样子，脸红得就要滴出血来，说出来的话也是磕磕巴巴的：“刚……刚才的事谢谢你。”
“只是举手之劳。”蒋正华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她要扑过来的时候心也有点虚，“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江月薇说完，为避免刚才那尴尬的局面发生，她脚下不自学地往边上挪了挪拉开两人的距离。
蒋正华原来还想着跟她解释一下自己刚才那一按真不是故意的，可是看着她的这点小动作，他很快打住了想法，“那就好。”
原本别人帮了自己的忙，江月薇应该跟人家多多客套两句的，可是刚才的局面实在太尴尬了，她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窘迫过，好在后面车上又陆续上来了几个人，一下子把两人挤开了，她才感觉那一股尴尬才抹去。
之后，到了公社，江月薇等那个男人和其他人都下了车后才下了车，想到还有正事，她便立刻赶去了供销社。
今天是市集日，供销社排队的人很多，她没好意思插队，排了好一会才到她，或许是上辈子何晓峰马上再婚的记忆太深刻了，所以她对钟宝意的长相还是有印象的，可现在供销社里却没发现钟宝意的身影。
她愣了会，是钟宝意不上班还是重生后有什么其他的变故？
“你东西还买不买？不买赶紧走开让后面的人买……”
江月薇正想着，面前售货员神色不耐烦地催促，她不甘心地试问售货员：“那个，钟宝意今天不上班吗？”
售货员白了她一眼，语气十分不耐：“怎么不上，刚才跟她男人出去了，你赶紧让让，后面的上来……”
江月薇闻言很快让出了位置，虽然现在看不到人，但既然那售货员说了钟宝意今天上班，说明那个女人就应该还在这里工作，她松了一口气，神色愉悦地出了供销社。
她往饭店方向走，待要走过供销社墙角，却瞬间就愣住了。
穿着暗红格子衣的钟宝意在拐角处正跟一个男人说着话，那个男人虽然背对着江月薇，可那身型和衣服一看就能看出来，就是刚才她在车上一屁股坐在怀里的蒋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