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一天前。
“我的小王冠，大家都喜欢～”
红桃哼着不成调的歌谣，走在南瓜大道的鹅卵石地面上。
她穿着宝蓝色的洋裙，发顶上是璀璨夺目的金蓝色小王冠。
现在已经接近傍晚，气温舒适凉爽，可两侧的店铺却紧闭店门。只有玻璃窗上的海报，昭示了今天的不同寻常。
今天是一月一度的游街日，几乎所有的王国公民都前往翡翠城堡参加盛典。这是种类似于嘉年华的活动，乌泱泱躁乱的人群聚在一起寻欢作乐。
红桃一向很讨厌人多的地方，毕竟那里总是又臭又脏！
她在心里抱怨完，看向了远处的红瓦黑墙的房屋。
它足足比周围的其他建筑高了好一大截，那是自己好朋友莉莉丝的帽子剧院。
自己准备现在去找她聊会天，晚上顺便再逛个街。
“这是要去帽子剧院吗？”
就在这时，一个含笑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
塞维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侧，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他头上戴着顶夸张滑稽的魔法帽，微微盖住浅黑色短发。肤色很白，那种看上去很不舒服的颜色。
红桃扬起头，“你看到没有，这是费尔南德新送我的小王冠，漂亮吧！”
小王冠的原材料是金鱼姬之泪，那是一种她心心念念的宝石。
但它可遇不可求，几乎都被作为了高级副本的通关奖励。
所以前不久费尔南德毫无征兆送到自己手上时，红桃确实高兴坏了。
不过这也不是好拿的，对此费尔南德还和人类玩家起了争执，后续也被潘多拉处罚了。
这件事也登上了魔法早报，不少公民私下讨论过，国王陛下费尔南德手里珍贵的道具数不胜数，所以他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
但他们还是坚持认为，国王陛下做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塞维亚很明显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慢吞吞地回答，“好看是好看，不过上面为什么会有一只臭虫。”
“真的吗？”
红桃僵硬地停下脚步，臭虫湿滑粘腻的触感让她有点害怕恶寒。
“以伟大的潘多拉起誓。”塞维亚装模作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宣誓，他又笑着询问，“要不要我帮你拿下来？”
红桃将信将疑点点头，她想不出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塞维亚也走到了她身后，用指尖轻轻剥开她的浅金色。
感觉到小王冠被取下，红桃立马转过身，塞维亚却把小王冠藏在了身后。
“你快给我！”
红桃皱起眉。
“现在给你的话，那只可爱的臭虫怎么办啊。”
塞维亚笑眯眯倒退几步。
红桃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恼羞成怒地一步步紧逼上前。
塞维亚扮了个鬼脸就要跑，却被漂浮在空中的几十个火球拦在原地。
它们烧着猛烈的火焰，把他的脸色照得更加苍白。
“别生气啊，小王冠还在我手里呢，要是断了怎么办？”
塞维亚抬手嬉皮笑脸地摇了摇手心里的金鱼姬。
“你还给我！”
红桃最后警告一次。
但塞维亚不予理会，甚至还扮了个鬼脸。
红桃忍无可忍地念咒，接着几十个火球便一齐冲向他。
他借助身边的墙壁翻身躲过攻击，又侧身向她扔出几朵红玫瑰。
红桃恼羞成怒地打回去，又咄咄逼人地在他身后放置一面火墙阻断他的退路。
其他火球也像是会追踪一样，死死黏着塞维亚。
他的衣角很快有了灼烧的痕迹，但一直没有用异能发出攻击。
偶尔扔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都被红桃不假思索打碎。
直到又过了几分钟，塞维亚面带戏谑朝她掷出一个小玩意儿。
她不耐烦地打上去，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传来，红桃愣在原地。
硝烟消散，地面上是断成两半的金鱼姬。
“这可不能怪我了，是你自己打坏的哦。”塞维亚笑不可仰地歪在身边的围栏上，把玩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简朴的银色戒指。
见红桃粉白的脸庞涨得通红，他似乎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了，赶忙停了笑容解释，“你等下……”
可红桃手心正上方赫然涌出无数大小不一的金色火苗，伴之而来的是澄澈明亮的艳阳天顷刻间间骤变，浓稠的黑云聚集。
狂风大作尘土飞扬，洋洋洒洒的绿叶四处飘散。细沙碎块击打着两边商铺的玻璃橱窗，悬挂的铺面铁板吱呀作响。
塞维亚脸色微变，取下头上的魔法帽念咒将其变成几米高的庞然巨物。
金色火苗已经逐渐交融汇聚成一个金色火球，几乎占据整个南瓜大道，横冲乱撞向魔法帽发起攻击。
红桃站在远处，浅金色长卷发在狂风中飘逸，阴沉的天色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魔法帽上已经出现了许多裂痕，明显不能抵御多久，可金色火球却还在持续扩大。
塞维亚不得不取出一把银色的刀刃，在手腕处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
血液喷洒在空中，在魔法帽眼看要被击破时，形成了一道蓝色屏障，
火球撞上去后火焰就开始变暗，最后全部消失殆尽。
“一个小王冠而已，怎么这么生气？”
塞维亚站在远处，脸色白到有些不真实，嘴唇却如血液般鲜红。
“是你自己没事找事。”
红桃冷笑着抱起手。
塞维亚习惯性地笑答，“可最后还是你赢了我。”
红桃表情却顿时僵硬起来，死死攥着拳头，像是有些不甘心。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王冠碎片，抬步朝着宝石宫殿的方向离开。
可能又是气不过，她暴躁地往街道两边甩出几个火球。
火球刚落地便炸裂开来，道路两边的尖顶红墙砖房瞬间崩塌。
四周黑烟弥漫，火焰冲天，最后红桃消失在黑雾中。
——
周身是炙热的温度，塞维亚站在火场中间。
他吐出一口鲜血，偻着腰咳嗽半天。
半晌他逐渐缓过来，捂着心口走到路边扶着墙。
刺啦——
不远处一块广告牌轰然坠落，金属碎片四散。
塞维亚挥手挡住，便有几片碎片硬生生插进了他的手掌心。看着蜿蜒流下的血液，痛感让他忽地笑出了声。
他简单清理完伤口，用手擦去嘴角的鲜血迈步离开。
穿过沼泽森林，不远处的金红色城堡在晚霞地映衬下格外柔和，与刚刚路途中的阴暗沉郁相反，塔楼上的天色都显得暖意十足。
他身上沾满雾气，浅黑色的碎发被水汽打湿，整个人显得越发病态。
城堡大门上沉睡的罂粟花们也早就苏醒过来，在晚风摇摇地晃着花骨朵，鲜红到下一秒就会滴落的花液有些奢靡腐败。
“红桃在吗？”
大门紧闭，塞维亚轻笑着问了句废话。
罂粟花们伸展茎条，把他挡在大门外，“塞维亚阁下，王后吩咐任何人不准进入宝石宫殿，您还是另找时间吧。”
塞维亚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弯了眼。
他周身开始弥漫起乳白的雾气，指尖发出暗光。
见此罂粟花们逃也似地躲开了，畏缩地蜷起藤蔓缠回外墙。
她们总是很认同识时务为俊杰这句话。
塞维亚走上前敲响大门。
“咚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回响在水晶山谷中。
门没有开。
又过了会儿，见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塞维亚思忖着退后几步，看来红桃今天是铁了心不打算见他了。
他目光停滞在一旁的罂粟花们身上，笑眯眯地说， “你们回放一下刚刚的录像，不然我听说最近帽匠也想尝试其他材料的小王冠哦。”
现在看来罂粟花的录像功能还是有点用的。
“您别为难我们了，王后真的会一把火烧了我们的！”
罂粟花们扭曲着茎蔓，茎上的刺也随之掉落。
塞维亚想了想，“可是红桃烧了你们需要时间啊，而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们送给帽匠哦。”
终于一阵滋滋声传来，他的脑海中出现了画面。
红桃跺着小皮靴，气冲冲地摔上宫殿大门。
“今天塞维亚要是还敢过来，你们马上立刻赶走他！”
“什么他干什么了？他打碎了我的金鱼姬！”
“他有什么好怕的？他就是一个丑态百出的小丑！一个张牙舞爪的臭虫！你们的刺呢！你们不是天天耀武扬威要吃这个吃那个吗！”
“我不管！他要是进来了，我明天就吃烤罂粟花！”
看完后，塞维亚少见地陷入沉思。
这可不好办了，他说今天怎么只弄碎了一个小王冠而已，她却这么生气，原来那顶小王冠是红桃心心念念大半年的金鱼姬。
费尔南德那件事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毕竟他最近忙的脚不沾地。
他本来还准备去问问费尔南德为什么要干这种掉价的事，跟一群愚蠢的人类抢东西。
但他好长时间没见红桃了，今天刚从副本出来就来找她。
原本计划是用复制术，重新复制个小王冠就当给她看个魔术玩。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再加上复制时效已经过去，看来只能换个法子了。
不过，这群没脑子的罂粟真够讨厌。
塞维亚笑嘻嘻用手当做喇叭，“红桃，你别生气了，我一定好好反思我为什么是丑态百出的小丑，张牙舞爪的臭虫。”
果不其然，身旁传来罂粟花惊恐的啜泣声。
损花不利己，多好。
塞维亚朝着瑟瑟发抖的罂粟扮了个鬼脸，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走得飞快，穿过沼泽森林，漫无目的地来到南瓜大道尽头的南瓜桥上，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张望着四周。
现在已是夜晚，南瓜桥下的南瓜河正悄无声息地流泻。弯月下银光闪烁，迷蒙得像在梦境中。
“我说的都是实话，还每次都生气……”
他自言自语地念叨，迎头撞上一些刚从参加完游街日，从翡翠城堡归来的王国公民。
他们正在散步或者闲聊，在淡黄色月光的照亮下，每个人看上去都兴致盎然。
但看到他后，他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如临大敌地离开。很快，南瓜桥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塞维亚也不在意，扭头看向道路两边的南瓜路灯，亲切地问好。
意料之中，南瓜路灯也纷纷把头转了半圈，用后脑勺对着他。
“看来我还真是招人厌。”
塞维亚吹着口哨，看向了远处地上的一张海报，他走上前捡起阅读。
上面是一行加粗加深的粉色花体文字，“你想你的心上人对你死心塌地吗？！”
他带着几分认真阅读下去。
“不如来帽美如花吧！只需998，只需998，最美首饰带回家！”
下面是一些极其粉嫩花里胡哨的装饰。
呵，他就知道是帽匠那个铁公鸡！
等到进入店里后，才会知道998仅仅是一个咨询费，后面还有一大堆无赖的骗钱手段。
他的手艺确实算得上勉勉强强，手里也有不少的稀奇古怪的存货。
不过单论小王冠的话，红桃手上可比他多多了，还有很多限量款的帽匠连见都没见过。
但是红桃最喜欢小王冠，其他的效果不大，这让塞维亚不得不放弃了洗劫帽美如画的打算。
他正准备扔了手里虚假宣传的海报，却无意瞥见左下角的方框。
里面画着一面闪闪发光的镜片，小字写着，“高价收购虚拟碎片！”
他眼睛一亮，彼得潘好像认识那个有虚拟碎片的蠢货。
他摘下帽子，消失在一片白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