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005/木云木夕
面对杨枝的质问,文氏捏紧手中的帕子,没有回答。
袁贵家的瞥了眼主子的脸色,再看向杨枝,肃容道:“小道长,此事不与你相干,你还是不问的好。”
杨枝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转身冲进房内,拉起姜锦年的手就要出去。
姜锦年气得脸颊鼓鼓的,扯着小嗓子嚷道:“你、松开!”
白果忙上前拉开杨枝,姜锦年一把抱住白果的大腿,往她身后躲了躲。
“你个傻子!”杨枝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姜锦年,大吼一声,“你把人家当亲娘,人家可没把你当女儿!人家就要走了,你还赖在这里作甚!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文氏进来,看向小小的姜锦年,见她乌亮的眸子里含着一包泪花,扁着嘴巴委委屈屈的好不可怜。
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了一下,痛得文氏闭了闭眼睛,眼泪倏地从眼角滑下。
她喜欢这个孩子,可她不想就这么带走她,闹得人尽皆知,那样她只能当一个养女,她要给她最好的,只能委屈她再等等。
文氏的心思藏得很深,谁也没有透露,就连身边最得用的两个下人都不知情。
白果看向袁贵家的,袁贵家的摇摇头。
主子决定不带她走。
杨枝恼羞成怒,冷哼一声,快步冲出房间。
一阵难堪的沉默过后,文氏等人终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而穿着顾七小姐衣裙的姜锦年则被留在屋内。
她手上拿着一个文氏留给她的荷包,里面装着几片金叶子,和几块碎银子。
她用手背抹去眼泪,打开荷包数了数,至少有十两银子,也不少了。她把荷包收进空间,顾不上难过,打算出去转转,给直播间吸引点流量,赚点积分。
积分能在商城换取物资,以后她就靠这个过活了。
她得离开这里,不让殷复找到她。
她迈着小小的步子,往前面走去。她边走,边用手背抹去眼泪,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许哭。
人家不欠她什么,没必要感到委屈。
她的亲生父母尚且能抛弃她,文氏只是一个刚失去女儿的可怜妇人罢了,对她没有抚养的义务,她照顾她一晚,给她穿她女儿的衣裳,还给她钱,已经够好了。
姜锦年经过前殿,女冠们在洒扫,看她一眼,问她干什么去,她一蹦一跳地说自己去外面空地上玩儿,女冠们便笑笑,继续做自己的事儿。
“文信士不是要收养她么?怎么没带她走?”
“不知道,大概是又不想收养了罢,毕竟是个丫头片子,连她亲生父母都不要她了。”
“那她以后就是咱们观里最小的了,哎,也是可怜。”
姜锦年迈着小短腿走出圣母殿,把身后那些窃窃私语全都抛下,往前面走去。
前面便是下山的石阶,文氏扶着白果的手,正艰难地一级一级往山下走去。
走了一半,文氏气息加重,停下来歇息,她忍不住回头,向上看了一眼若水观,清冷恢弘。她脸色有些凝郁。
袁贵家的见状,想劝又不敢再劝,怕惹恼了主子。
又往下走了十几级石阶,文氏方叹道:“那孩子,一定在心里怨我狠心呢。”
白果道:“奶奶宽心,她在观里也会过得好好的。小孩子忘性大,她过些天也就忘了。奶奶当心脚下。”
文氏眉头紧蹙,脑海里总是回忆起昨晚小家伙钻进她怀里蹭蹭的场景,她喊她娘时的小奶音,她望着她离开时眼含泪花扁着嘴委屈巴巴的模样……
想得太入神,文氏一脚踩空,差点摔下去,幸好白果及时拉住了她。
姜锦年躲在一块太湖石后面偷看,见状,心蹦到了嗓子眼,低低地喊了一声:“娘——”
声音哽在嗓子眼,没人听到。
袁贵家的尖叫着赶忙过来扶着主子,几次欲言又止,主仆几人就这么下了长阶,来到马车旁。
马车夫早已等候多时,他搬下马车凳,候到一旁。
文氏上了马车,不多时,马车便沿着来时的山道缓缓而去。
姜锦年望着那辆一点一点消失在山道上的马车,抿了抿樱粉唇瓣,静默了片刻。
文氏不要她,虽然她能理解,却不免有些沮丧,因为她现在实在是太小了。自己一个人是无法下山的,下了山,估计马上就会被拐子拐走,卖给人家当奴婢,或者卖去烟花柳巷,那还不如先在山上待着。
既然做不了别的,那她只能做力所能及的努力。
增加直播间的粉丝,换积分。
可是要怎么增加粉丝呢?她双手支着下巴,看地上的蚂蚁搬食物,在心里和系统聊天。
“九九归一,我的直播间现在有多少人看?”
系统9981沉默良久,“昨天晚上,宿主喊文氏娘的时候,直播间进来过一个粉丝,待了不到三秒钟就退出去了,没有点关注。”
姜锦年心里一沉,叹了口气,“他们到底想看什么呢?我现在这具身体还这么小,我、我能干的事情很少啊。”
昨天杨枝掐她的时候,她甚至都不能反抗。她只能寻求大人的庇护,本以为能跟着文氏离开这里,便没有声张,没想到希望陡然落空。
既然如此,她还是要找机会告诉周道长,不能任由杨枝背地里欺负她。
系统再次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它或许选错了宿主,宿主年纪太小,而要等待她长大,它的能量必定支撑不住,而一旦它陷入休眠,宿主便失去了重生的资格,一切都如前世那般。
尘归尘,土归土。
系统也很无奈,提醒了宿主,它的能量最多再支撑一个月,若是一个月她仍旧没有赚到积分,她就会失去这次重生的机会,再无翻身改命的可能。
姜锦年扶着太湖石站起身,往圣母殿走去。
不行,她绝不认命。
这一次,她一定要攒很多的钱,吃遍天下美食,远离殷复,长命百岁。
姜锦年找到周道长,问她杨枝在哪儿,周道长以为她是想找杨枝玩儿,便牵着她的手去找她。
“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路上,周道长忽然道。
姜锦年一愣,没有吭声。
她想不起自己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只记得一个叫姜锦年的名字。
“文信士不要你,没关系,我喜欢你,你给我当女儿罢。”周道长蹲下身,平视着姜锦年漆黑晶亮的眸子,弯唇笑起来,“不过,师父肯定不会答应。我姥姥姓姜,是这个世上最疼我的人,你就随我姥姥姓,也姓姜,师父不会知道的。”
姜锦年眼瞳一扩,姓姜?
莫非姜锦年这个名字是周道长取的?
“我的名字也是姥姥取的,取自《诗经》里的一句诗,‘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周道长一边捏小家伙的手,一边柔声笑道,“我读书少,前些日子翻书,也看到一句诗,觉得‘锦年’二字寓意极好,给你做名字,你看好不好?”
“锦年?”周道长轻轻唤道。
姜锦年眨了眨卷翘羽睫,愣愣点头。
原来姜锦年这个名字是这么来的。
杨枝心情不好,躺在床上发呆。到了房间门口,姜锦年示意周道长不要进去,让她在外面等着,她自己进去了。
周道长虽不明所以,但此时她心情愉悦,小家伙的这点要求她自然会答应,真等在外面,竖着耳朵听里面发生了什么。
姜锦年走到床边,嗓子比昨日好多了,说话仍旧费劲儿,只简短道:“杨师兄,你、道歉!”
杨枝抬眸看了姜锦年一眼,冷笑一声,讥讽道:“道歉?我道什么歉?我说错了么?文信士压根就没看上你这个小傻子,亏你还上赶着巴巴地管人家叫娘,我都替你臊得慌!臭不要脸的狗东西!”
周道长一听,眉头皱起来,就要往里冲,只听姜锦年又奶凶奶凶道:“不是这个。你、掐我、脖子,道歉。”
周道长便顿住脚步,捏紧拳头继续往下听。
她忽然想起昨日上午她去送药时,杨枝当时和锦年的神情很不对劲儿,锦年还扎进她怀里委屈巴巴地哭了,当时她以为锦年是不愿吃药,此刻想来,是受了杨枝的欺负,才委屈哭的。
杨枝真是太过分了!
“你做梦!”杨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冷冷地斜睨了姜锦年一眼,冷哼道,“我凭什么给你道歉?要不是你,文信士早就带我下山,过好日子去了。我心情不好,你别来烦我,滚!”
姜锦年才不怕她,若她果真是三岁,自然拿杨枝没办法,可眼下杨枝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而已。她坚持让杨枝道歉,并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我、要告诉娘!”
这个娘指的是刚认她做女儿的周见秋道长。
但杨枝不知,她以为是文氏,笑得打滚,指着姜锦年骂道:“你还真是个傻子!你被你父母丢弃在这里,你是个孤儿,你没有娘了!说你傻,你又知道要攀高枝,见人家文信士家里有钱,就眼巴巴地凑上去叫娘。不过可惜啊,文信士看不上你这个傻子,人家都回京城去了,你还搁这儿喊娘呢,真是笑死人了!”
姜锦年乌黑的眸光静静地看着得意猖狂的杨枝,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坚持一件事:“道歉!”
“好啊!”杨枝趿拉着鞋,朝姜锦年走来,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我给你道歉!”说话间,手像利爪似的扑向姜锦年。
“娘!”姜锦年大叫一声,转身往门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