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方旭进门后并未放下手中罗盘，双眼打量屋内环境，看见客厅沙发上坐在一起的母子三人，一个飘然若仙的盲眼少女，以及一个俊美不凡的冷面男子。
后面进来的师妹罗琳问道：“昏迷不醒的母子三人在哪？带我们去看看。”
与之前信步精准的小仙姑相比，郭导对这两人的评价也仅存在于龙虎山三个字上，指着长沙发上的妻子儿女说：“他们已经醒了，不知二位是谁请过来的？”
出于走投无路，郭导在出发找小仙姑前拜托了圈内好友是否有推荐人选，没成想竟然请来了两个毛头小子。
罗琳惊讶道：“怎么可能？他们是怎么醒过来的？”
明明说好的怎么都醒不过来的人此刻竟然都齐刷刷坐在眼前，面色虽不好看，但似乎没有想象中虚弱。
他们俩虽说只是入门弟子，但也是正儿八经在山上修习过五六年才被放下来做试炼。郭家的事情的确奇怪，但龙虎山见过无数奇闻异事，他们只要攻克这个难题就可以出师。
现在的问题是，难题自己解开了？
郭导有些骄傲的走上前：“这位是我特意请来的小仙姑，是她救醒了我老婆孩子。”
方旭这才正视被他刻意忽略的黑衣黑发少女：“仙姑？敢问道友师承何派？”
池悠然答道：“我只是一个乡下神婆罢了。”
罗琳小声说：“师兄，看她年龄那么小，还是个……乡下神婆有什么厉害的，可能是瞎猫撞到死耗子了也不一定。”
方旭抿唇：“你们为何这么坐在这里？”
郭导有些不满两人的态度，不过念在龙虎山的名头上还是把小仙姑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借命？”方旭疑惑的说：“可否能让我们询问三位一下？”
郭导看向小仙姑，发现对方没什么动静，想着多个人多份力，说不定还能帮上忙，所以答应了方旭。
谁知等方旭和罗琳听完，两人却得出了不同的看法。方旭说：“我们认为这就是普通的梦魇诅咒。据我们所知，借命术施展起来十分不易，除去必然条件外，对于做法人的要求也很高，民间不应当存在这样的术士。”
“可是小仙姑叫醒了他们。”郭导说。
方旭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少女，委婉的说：“您应该委托大机构，私人的话很容易因为外物有所干扰，客户需要认真甄别，以防上当受骗。梦魇之术破也容易，倒也有几分天赋。”
罗琳听的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这话就等于说所谓的小仙姑看上了郭导家的钱所以故意搞出借命术来以此提价。后面那句有天赋，听起来像是找补。
郭导听了以后的确犹疑了一下。
察觉到身边气息的急促转变，池悠然伸手拍了拍小黑结实的手臂，淡然的说：“方旭，原名方九支，父母十岁时车祸去世，你被送到孤儿院后意外被下山的天师发现其天赋，十五岁正式登上龙虎山。”
方旭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这些？”他的事情分明只有山上亲近的人才知道。
“佛语有云：患苦之门,祸累之始。三天前你被师长训诫戒骄戒躁，你却自作轻狂而不知。看来你已经把你下山时师长嘱咐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自身学识不深便罢，以为区区龙虎山弟子就可以轻视乡村野派。”
方旭越听越心神震荡，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说的这么身临其境，好像她亲眼看过似的，师父的话当时分明只讲给他一个人听。
“师兄？”罗琳扯了扯方旭的衣袖：“你怎么不说话了？”
回过神，方旭伸手按了按背包里师父交给他的物品，转身对郭导说：“既然您选择相信一位乡下神婆的话也不愿意相信我们龙虎山，我们也没办法。这样，既然她说今晚对方会对三位动手，那我们就先留下来观摩观摩。”
这话语气可不怎么好，看似大度实则挑衅。
郭导也不可能直接赶人，空气里燃烧着争斗的硝烟，也只能坐下来一起等待。
至于他老婆女儿两人没有经历过鬼市的情况，这时候更愿意相信龙虎山弟子的说法，而经历过自身不受控制状态的郭亮是坚决选择相信小仙姑。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醒来时的濒死感，如果不是小仙姑出手及时，可能他真的已经被留在那鬼地方了。
师兄妹坐在另一边的小沙发。
在山上时，他们听说过很多次乡下神婆。不过每一次，乡下神婆都作为骗子出现，这导致他们分明知道神婆是正统巫术分支却无法提起丝毫敬重的原因。
方旭感受着胸腔的跳动，没有哪一刻，他会如此感受到一股巨大无形的压力。说来也怪，那压力来源于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孩。
这怎么可能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之前还神情紧绷的母子三人慢慢的放松往后靠，郭导的表情也从凝重慢慢转变成了怀疑。
罗琳抬着头，一直看到指针度过第二天的零点，站起来替自己师兄抱不平：“你不是说今晚会出事吗？我看你就是瞎猫……”
话音未落，紧闭的门窗轰隆一声被狂风从外面冲破，头顶的大灯晃荡的哗啦啦响了两声后灯光熄灭。
这一切快的出奇，仅仅三秒时间，一切恢复正常。除了被打开的门窗和熄灭的灯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啊！”金秋发出尖叫：“我的手！我的手！”
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己去解开手腕上的红绳，只差最后一步红绳就会断开。而她尖叫是因为小黑按住了她的手，否则她压根就没发现。
“无论什么时候，红绳都不能断开，否则落单者非常危险。”这是小仙姑的原话。
罗琳已经愣在原地：“这怎么可能？”
“他大爷的！”郭导骂了句脏话，黑暗里视线不好，他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仙姑！仙姑你快动手啊！”
金秋的手虽然被按住，但是女儿和儿子的双手猛的抬高，她猝不及防扯到筋脉，身体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小女儿吓得只能连连尖叫。
郭亮还勉强有一分理智：“我控制不住我的身体了，我要去三楼！”
“别慌。”池悠然伸手扯住红绳，三人的行动立刻停止：“他对方上次是让你们在睡梦中死去，这次是想让你们真正死亡，寿命一样可以送过去。”
“那，那现在怎么办？”郭导连忙问道。
池悠然将红绳系在郭导手上：“你是他们的家人，也是唯一清醒的联系，你看好红绳不要断开就行，其他的有我来解决。”
说时迟那时快，池悠然反身掐住方旭伸来的手，手下用力一推。
罗琳看见她欺负师兄：“你干嘛？”
池悠然说：“难道你没发现你师兄已经被人控制了吗？”
罗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寻求师兄的解释，可她怎么呼唤都没有声音。她深吸一口气，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脚下慢慢往后退出距离。
突然陷入黑暗的视线逐渐适应环境，就连郭导都发现方旭一动不动的特别可疑：“难道你们根本不是龙虎山的人，你们就是害我们家的人？”
刚刚被吓破胆的三人想跑想躲，然后惊恐的发现他们被定在原地了，除了眼睛能动，其他地方一动不动，难怪小仙姑非要系红绳，红绳的作用太威猛了。
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跑到池悠然身边站着，一大半身体侧着，呈保护状，狗狗眼发了狠死盯对面，此时更像是一头威猛不凡的头狼。
池悠然打破死寂：“阁下还不动手吗？我急着回去睡觉。”
透过方旭的眼睛，梁声再次看到这次破坏自己计划的少女，阴森森的说：“无知小儿，你以为一条红绳就能破了我的法吗？”
池悠然说：“你是个死人，不应该留在阳间。”
对方冷嗤一声，五指成爪，箭步飞身冲到郭导面前就要扯手上的红绳。手刚要碰到的时候，手背上突然一阵剧痛，不得已偏离方向让郭导后退躲过。
暗处的梁声惨叫一声握紧自己的右手，低头一看，右手手背上竟然出现了一团黑色的灼烧印记，痛的手直发抖。
“欺人太甚！”梁声抓起桌上的黄豆洒在地上，左手拿起铃铛晃了起来，嘴里念叨：“附近亡魂，快进其身。”
只见地上已经停止移动的黄豆突然转动起来，凭空漂浮着往前面制作的郭亮三人的纸扎人飞去。
郭亮三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身体陡然漂浮在空中：“爸！妈！小仙姑！这是怎么回事啊！”
“方旭。”池悠然说道：“借你桃木剑一用。”
罗琳还没反应过来自家师兄的桃木剑已经握在小仙姑手中，她终于意识到小仙姑说的都是真的，而她和师兄的确是因为轻视才落到现在一无所知的境地。
“小仙姑，有我能帮上忙的吗？”她喊道。
作为身体本尊，方旭被强行控制做自己不想做的时候，他拼命的挣扎，却好像四肢被俘虏退化。
不要！不要！！！
猝不及防之下，罗琳被自家师兄双手能掐住脖子，她不停地用双手拍打师兄手臂，试图唤醒师兄的神智：“师……嗬……”
郭导为了不让红绳断开，已经爬到餐桌上高高举起手，可他哪怕是再尽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上的红绳一步步被带走。
透过水镜，梁声看着这一幕幕绝望，欢快的笑了起来：“太美了，绝望的滋味真是太好了。”
马上，他马上就能接手长达百年的寿命，距离长生不老又进一步。
突然，拖着纸扎人举高高的黄豆们散落一地，哗啦啦的滚落到各个缝隙。
纸扎人们的身上燃烧起红色的火焰，火红色的光芒吞噬着纸扎人身上的头发、指甲，胸前的生辰八字快速消失。
他脸上的笑容停滞：“怎么回事？”
再去看水镜，盆里的水面干净无波，跟普通的水没有两样。
他急切的凑近看，想看仔细，看清楚，谁知下一秒水面噗通沸腾着，从水里弹出一道白光，那白光直冲梁声的双眼冲去。
“啊啊啊——”梁声双目剧痛，膝盖一软蜷缩在地，他颤抖着双手摸到眼睛下面一片濡湿：“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想起什么，赶紧去摸自己手上的丝线，伸手只摸到一片空气。
“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败？我不会失败——”
郭家别墅里，被放过的罗琳跪在地上捂着脖子疯狂咳嗽，方旭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手，郭导忙着搀扶从高空坠落的家人。
事情完成后，池悠然随手挽了个剑花将桃木剑物归原处：“多谢。”
金秋和儿女都还好，大部分身体被摔在沙发上做了缓冲，站起来抖了抖腿脚，惊奇的说：“我好了？！”
郭导急切的询问：“仙姑，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池悠然说：“我已经破了对方的法，他也因反噬再也做不成伤害你们的事。你们还是得注意自己的生辰八字不要被外人知道，头发指甲这些也没办法很好预防，最主要还是生辰八字。”
郭导劫后余生的拍胸脯：“还好还好，多亏了仙姑您啊。不过我们也不知道生辰八字是怎么被别人知道的，到底是谁这么害我们啊？”
他们一家子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方旭这时说：“其实厉害的术士看一眼就能知道你的生辰八字，不过据我所知这样的人很少，而且也不会害人。”
池悠然指腹摩挲着檀珠：“你无仇家，却防不了别人的害人心。”
刺眼的白光从吊灯内部迸发，所有人都刺的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罗琳喃喃自语：“来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