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桃源
温陌玉挑眉道:“你确定?”
知道这群山贼蠢,但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竟然连银子都不要了,那疯王爷到底让他们受了多大的委屈?
“当然,男子汉大丈,说出去的话岂有收回的道理。别看我们是山贼,但基本的道义我们还是懂的,再怎么不济,我们也不至于打劫自己人……”光头男一脸正气道。
温陌玉觉得好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盗亦有道?
算了,不能再跟他废话下去了,师傅还在柴房关着呢!眼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这这里休息一晚好了,明日再赶路。
“行了,知道你们山贼也有道义,但那银子是我二哥给的,要还,你们就拿去还给他好了,我可不要。”说了这么久了,也累了,温陌玉打了个呵欠道。
光头男仿佛被泼了一瓢冷水,有些尴尬道:“这……”
开玩笑,去温府还钱?
还是算了吧!他可没那个胆子。
他们可都是官府通缉的对象,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除非不要命了……
看样子,这温公子是真的不打算要这笔银子了。
不知怎么的,光头越想越感动,最后拍着胸脯保证道:“温公子,既然您执意不要这笔银子,那我就把这笔银子放到钱庄里去生利息,本金我们不会动,生出的利息,就当是您赏给兄弟们的了……”
温陌玉看了光头两眼,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大概真是那么想的了。
倒是小瞧他们了,没想到,这山贼里还有这等人物,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反正银子在你手里,要怎么安排,随你们喜欢,我不管那些。”温陌玉摆摆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转头说道:“麻烦你把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仆从,从柴房里放出来,我累了,要在这里休息一晚再走,你让店小二安排一下。”
客栈房间。
“乖徒儿,这么快就解决了?挺厉害的啊!”陆锋芒将桌子上放的一壶酒拿起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行,就拿出皮袋将剩下酒全给灌了进去。
温陌玉见师傅有酒万事足的样子,心生佩服。还真是到哪儿都不忘喝酒啊,刚刚从柴房里被放出来,就找那个光头要了壶好酒……
等陆锋芒将酒灌完拧好盖子后,温陌玉便将与光头男的对话,简单给他复述了一遍。
“看样子,这点皮肉之苦还真没白受……”陆锋芒活动了一下被勒出红印的手腕,“以往在苏州城里,为师明里暗里查了那么久,连那疯子的衣服边都没挨到过,更遑论是什么有用的消息了……没想到这次刚出城,事情就有了眉目,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样子,也是时候联络联络他们了……”
次日清早。
“你们……有事?”温陌玉一下楼就看到那群山贼齐刷刷地站在那里,看样子,应该有好一会儿了,桌子上还有一个干净的包袱静静地躺在那里。
“温老……公子,昨日听你说还要往前赶路,小的们想这方圆几十里都没什么客栈,就起早给你们准备了些干粮和水,方便你们带在路上吃……”光头男说着,突然就跪了下来,抱拳道:“温公子,虽然你不愿做我们的老大,但你对我们恩同再造,请受兄弟们一拜!”
温陌玉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其余的山贼也都跪了下来,纷纷学着光头的样子,抱拳齐声喊道:“恩同再造!”
这光头未免也太夸张了,不就是一万两银子吗?这阵仗也太……让人尴尬了……
“都起来吧,我家少爷还要赶路,有什么要说的,不妨等我们回来再叙,我先替我家少爷谢过各位了。”陆锋芒见徒儿一副尴尬到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替他解了围。
温陌玉松了口气,还是师傅厉害,那些山贼若是再“情真意切”一些,他可真要当场跳窗逃跑了,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遇见得好。
“温公子,你们回程路过此地时,可一定要来小店啊!”光头男将装有干粮和水的包袱递给了陆锋芒。
温陌玉扫了眼连招牌都没有的破旧客栈,没说什么就扬鞭而去了。
陆锋芒看光头男眼巴巴望着温陌玉离开的方向,好心提醒道:“你们这店连招牌都没有,就算路过,也很容易忽略啊,还是先在门上挂上招牌再说吧!”
光头男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多谢提醒!今日我便让兄弟们弄块牌匾回来!”
陆锋芒笑着摇了摇头,这山贼的反应,确实有点好笑了,以后不做山贼了,可以考虑去街头卖艺,随便说两句话就能把人逗笑的本事,可不多见……
光头男看着有些开裂的门楣,喃喃自语道:“叫什么名字好呢……要不,干脆就叫‘有饭客栈’好了!简单明了,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有饭吃!就这么办!兄弟们,张罗起来,张罗起来,今天可有的忙了……”
突然想到了好主意,光头男便招呼手下的人忙开了。
陆锋芒骑上被山贼喂饱的马儿,刀鞘一拍马肚,马儿就往温陌玉的方向追了过去……
偏远的深山老林里。
温陌玉和陆锋芒牵着马,有些艰难地走在草木横生的羊肠小道上。
“师傅,许久不来,这里的路又被杂草覆盖了。”温陌玉扬手,用剑拨开了低垂的树枝。
“是啊,路过山脚下的那块田地时,里面的秧苗还是那么小,感觉和咱们上次来看到的那会儿,没长多少。再看看这些没用的杂草,没人指望它们长,它们倒是长得飞快,上次都砍得只剩挨着土的根了,这次就长得比人还高了,真是越没用的东西越喜欢出头……”陆锋芒边走着,边将碍事的杂草往两边踩了踩,试图踩断它们的根茎,让它们再也立不起来。
温陌玉见师傅多少有些幼稚的举动,不禁笑道:“师傅,那么踩能踩死吗?您还是像以前那样,拿把大刀在这片嚯嚯几下得了,就是不能除尽这些杂草,至少也能让这路多少露出来一段时间,方便他老人家上山下山……”
陆锋芒闻言摆摆手道:“方便他老人家上山下山?还是算了吧,他老人家还是少走动为好,不然……唉,还是别废话了,赶紧上山才是正经。”说着就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温陌玉扯了扯正在吃草的马儿,笑道:“是,师傅。”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竹林密布的清幽之地。
离瀑布不远处,一间简单古朴的小木屋,在青翠欲滴的竹林间若隐若现。林间不时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声,清澈见底的小溪里,不时跳起几尾活鱼出来透气……
每次来到这个地方,都觉得浮躁的心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果真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难怪那位一个人久居此地,也不会觉得无聊。
“你们来了。”温陌玉听见声音一回头,就看到熟悉的长辈背着竹篓回来的样子。
看样子,又是去哪里采了什么野菜回来了。
“穆老,您回来了。”温陌玉抱拳恭敬道。
陆锋芒早已快步流星走到了穆老的身旁,将他肩上的竹篓给拿了下来,还不忘唠叨道:“您腿上有旧疾,没事到处乱跑做什么?”
听起来是抱怨,实则却是关心。
温陌玉笑而不语。
“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管起你师傅来了……哼,可别教坏了你徒弟,日后有你受的,为师就是‘前车之鉴’。”穆老不服气地坐到了竹椅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腿。
“我……”陆锋芒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陆锋芒转身进了小木屋,很快拿出一把大刀扛在肩上,隔空喊道:“师傅,我去砍路了……”
说完,逃命似的疾步离开了。
温陌玉不由失笑。
他这个师傅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他视如生父的穆老。
也是,若不是当年穆老舍命为他们断后,他们可能早就被那疯王爷派出的人给截杀了……
虽然最后,穆老因失足跌落悬崖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但整个人都遭受了难以恢复的重创,武功尽失,腿上更是留下了难以根治的旧疾,只要碰上阴雨天就会疼痛不已……
“好了,碍事的人走了,温家小子,你现在可以说了,这次来找我老头子,又是所谓何事啊?”穆老笑呵呵道。
每次见穆老那么笑,温陌玉都会不由感到一阵紧张,那明显就是笑里藏刀啊!
“穆老,我和师傅过几日便会启程前往京城。”温陌玉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哦?你们去京城就去京城吧,干嘛还非得来我这一趟?”穆老依旧笑呵呵道。
温陌玉感觉手心都快出汗了,这穆老不是明知故问吗?
师傅啊师傅,徒儿需要你啊!
正在半山腰乱挥大刀的陆锋芒,好像是感受到了温陌玉心里的呐喊似的,停下挥舞的大刀,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往旁边的大树上一靠,自言自语道:“好徒儿,你就自求多福吧!那可是连为师都应付不来的存在,希望在为师砍出这条路后,能听到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