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援
灰蓝色的天透着光眼看将要大亮了,我心里惶惶的,刚转过墙角走了没几步 。
一个声音夹杂着疾风骤雨“李玉!”
我心里揣着事儿,没注意,这一声差点把我魂儿惊了去,我扭头一看,树后站着一人,正是樊哙,他不是跟着戚夫人走了吗,还没出东苑啊。
搞什么鬼! 我拍着着胸口抱怨“ 干嘛你,想吓死我?”
我知道他会找我,可是他喊个什么劲儿,这里虽然僻静,可也说不好会有人来,我将他拉回我住的屋子。
世子睡着了,摸了摸他额头,冰冰凉凉的已经退烧了,闹了一晚上总算有件事儿值得欣慰。
”李玉\" 樊哙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气呼呼的,跟我进来这一会儿,看我忙着没出声,这会儿忍到头了。
“嘘,你小点声,刚睡着,吵醒了你哄?” 我将他连推带搡带到外厅。
钺奴见我身后跟了个男人回来,万分诧异,见我又和他的举止亲密,更加警惕,要跟着我一块儿,我将她回去看着小世子,她不情不愿只能转身回屋。
“你是活够了吗,我问你”
“哎,哎,等等。”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忙拦住他。
“我知道你是想问我昨晚的事儿,说实话昨晚的事儿,我现在还揣着一脑门儿子的官司呢,谁能想到,我就是去给世子请个大夫,差点连命都丢了,事出突然,为了保命,我只得将你拉出来帮忙,救命,这是救命啊大哥,我想你也不会小气到跟我生气吧。”
可他的样子真不像没生气的,恨恨的瞪着我不说话,我被他看的心虚,忙给这位大爷拉了一把椅子,想要将他按下去顺顺气儿,却没成功,我谄媚又狗腿地继续劝慰“ 你要生气,你就骂我几句,这样跟个门神一样,瞧着吓人。”
让他坐,他不坐,我不按他了,他却气鼓鼓地坐了“ 就冲你干的那些事儿,说的那些话,谁不生气?你可真行,什么都敢说,居然敢挟持戚夫人。”
天可怜见,戚夫人不是我挟持的,我说韩信是我大哥保命,也是实话啊,韩信的确是我大哥,虽然不是亲的,但是在我心里那不比不亲的更可靠?至于要帮戚夫人做王后,戚夫人在她面前提了两嗓子,他不至于信以为真吧。
“戚夫人这事儿我是冤枉的,我就是好奇,没想就撞在刀口上了,以防万一只能找你来,什么要和她结盟,这种鬼话,暂时用来忽悠忽悠,等去了沛县见了太公和吕姐姐再说喽。旁的话我可没说啊,你别听戚夫人一腔子算计她说什么你信什么,跟个二傻子一样。”
“旁的什么都没说?”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个度。指着我 “ 你和戚夫人怎么说的,戚夫人要去和主上说要将你赐给我,什么相好的,让别人误会了传到小妹耳中,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原来是这事儿,这话明明是戚夫人挑起来的,我不过是借坡下驴,将她的误解坐实罢了,这小子吃错药了 ,就算刘邦要赐婚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嘛,一句话还能做了真夫妻。何至于这么激动“ 这不是形势所逼吗,这又不是我说的额,戚夫人她自个儿琢磨出来这么一个结论,我必须随风就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狠毒反复,万一她一时起意看我不顺眼又要杀我,我大哥远水救不了近火,你也能先帮忙我灭灭火。”
樊哙听我这么说更是炸了“ 什么不是你说的,你说的还少吗,再说了即便她误会了你也可以解释,说我是你故人,亲戚也行,你倒好说做出那样一副恶心人的样子,好说什么要低调。”
我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翻了个白眼“ 故人亲戚和姘头情郎能是一个效果吗。”
我觉得我是将他气惨了,他恨得跳脚“ 你莫不是真在打我的注意吧,你要不要脸,就你这个样子,谁要当你情郎,姘头这种话亏你也能说出口,就算没小妹,天下再没其他女子了,你也别指望我对你有什么心思。”
我
自恋的可以,我这个样子是怎么个样子?就他现在这个邋遢的样子我还看不上他呢,毫不在意他的话,我也找了张椅子坐下“你可拉到吧,我又没瞎,也就吕小妹傻乎乎的,不过人吕小妹肯定也想明白了,就如我说的早已嫁人了,你一个杀猪的,一天想什么呢,觊觎有夫之妇,人家富家公子娇小姐不知道多琴瑟和鸣,孩子都一窝了,还传到人家耳朵里怎么想,小妹恐怕都想不起你这号人。你听我一句劝,早点将你那点心思收回来,别等到”
“李玉。”
樊哙满面通红,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气急败坏指着我。
“你闭嘴,不许你这样说的小妹,小妹还在等着我,她绝不会嫁给别人!”
只要说到吕小妹,樊哙就失了理智,况且他一向如此,眼见的这架是吵偏了。
我真是懒得理他,这种吵闹以前就稀松平常,我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一挥手“行了说点正事,什么时候你们送我们去沛县。”
樊哙气还没消“ 你这个样子呆在这儿最好。”
吵架归吵架,这事儿我得盯紧了他快点儿行动,现在已经过了明面了,可不能耗到刘邦吃了败仗的时候干着急,真到了那一天谁还顾得上我啊“这怎么行,我呆这儿你媳妇可真跑了啊,谁回去给你拦着点啊。”
樊哙抱着膀子“ 你别想诓我,我在军中怎样,这么大的事儿,小妹能没听说过?她既然听说了,肯定会等我,何必多此一举送你回去害我,况且戚夫人的意思是不要再麻烦了。”
我听他这话不是头,不是,明天满七,我们这些人一起去沛县可是王妃亲自通知过的“不会让我们跟着你们一块儿走吧,有件事儿我可得跟你提前说道说道,项羽马上就要打回来了,你得提醒刘邦注意防守,切莫大意,免得到时候死的难看!”
他全不在意我说的,不耐烦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眼里突然又闪出一丝不忍 “府里的事儿都归戚夫人管,昨儿个只是主上随口说了句,听说有一位丽姬夫人颜色极美,戚夫人就发了疯,当日就带人去要处死她,恰好被你撞见了。这种事儿又不是第一次,每次主上也只当都没发生过。李玉,我知道你在这里呆的久了,肯定有些放不下的人,像昨天那样的事儿我希望只此一次,戚夫人不会动你,但是别人的事儿你最好少管。她专宠数年,她不动你是有所求,可如果你执意要和她对着干,她也会考虑你好不好用,听不听用。这话我本不想告诉你,她的原话是,这些人不必带着了,只消和主上说一句,原地处死,还省了军需。我现在跟你说了,你有个心理准备,别再闯祸了。”
如一盆冰水兜头而下,戚夫人要杀光东苑所有人?我拉住樊哙 “怎么会这样,她疯了吗,刘邦不管管吗?”
樊哙摊开的双手说明了一切。
他错了,我在这儿并没有交好的姐妹,可听了他这些话,我心里跟刀割了一样。
我满脑子都是他那句就地处决。东苑所有人还守在灵堂内,谁能料到命不久矣。
这一晚累的够呛,世子既然病着,以照看他为名,我也躲躲懒,守着他打瞌睡,戚夫人想必也不会计较这些。
“夫人” 迷迷糊糊中听见钺奴唤我。
“嗯?”
“丽姬夫人回来了。”
丽姬?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脑袋清明了些,从床头爬起,戚夫人竟没杀她。
一瞬间的怔蒙后,才喃喃道,回来就好。
我揉了揉眼,也不知几时了,想必睡了很久,否则钺奴也不会叫醒我,钺奴的眼好像泛红了。
“出什么事儿吗。” 我小心问她。萦绕在我心头的阴影这个时候被无限放大。
钺奴红着眼点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回来是回来了,可丽姬夫人的脸毁了,她的婢女也被拔了舌,两个都是被抬回来的,身上没一块儿好肉。”
毁容,拔舌?不是讶异戚夫人的狠毒,有了樊哙的话在前,只是施刑没有取她们性命也算万幸了!我扶着额,脊背发凉 。
“不但丽姬夫人受了罚,越姬也死了。” 钺奴抽泣道。
从一个庆幸到另一个庆幸,我惊讶于自己的期望值如此低。
越姬人缘一向不错,连她也死了,那么下一个是谁呢。
“越姬也是仗着自己平日里和戚夫人身边的侍女能说上句话,就往戚夫人身边凑,戚夫人觉得她话多直接让人拉出去乱棍打死了。”
话多?越姬只是不走运撞在了枪口上,这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还碰到怜儿正被管事带人赶着往外走,哭哭啼啼的瞧着可怜,她算彻底没了依靠,也不知以后怎么办”
兔死狐悲,丽姬的婢女和越姬的怜儿都和她关系不错,一日之内两个亲近好友都遭了难,心中难过情理之中,我不知如何安慰她,更可怕的事儿还在后面,想到樊哙的话,我心乱如麻,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若是戚夫人死了呢?吕雉和戚夫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后来如何演变到无法调和,于今管豹内可见一斑了,若她死了,所有的人都不用死了,而于吕雉,有没有机会他会以一个正常人的方式走下去?
想法只是想法,如今自己还未脱险,哪儿还管的了别人的事儿。
我能做的也只是让钺奴抽身去照顾丽姬主仆,哪怕明天就会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躺在床上饿死。
阖府都在忙碌,我们即将离开东苑,和来时不同,这次的忙碌是无声的,默默收拾行囊,大家愁眉不展,面上俱是未知的担忧。我终于等到可以离开的这一天了,离开楚国,回到熟悉的地方,阖院开心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了吧,开心到倚门而待,开心到忘了隐藏自己的喜悦,开心到了忘了深究为何戚夫人突然改了主意,不停催促打点行礼的钺奴“这些东西都不消带了,等我回家了,一切都会有的。”
”夫人的表弟真能带夫人回家吗。”
我心里蜜甜蜜甜的 “当然,我还要带着你一起回家,离开了这里咱们就自由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也不必再做谁的丫鬟,我也不是谁的主子。”
我抱着世子,身后跟着钺奴,奇怪的是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连守卫都不见半个,我们出了东苑,绕过重重门户,好像大家都早我们一步,我焦急万分 “钺奴,快点儿,我们迟了,再不加快脚步,马车该走了。” 我转头欲催催她,未料身后早已没了人影,抬头再看硕大的庭院青石铺就,花木全无,这地方看起来实在有些眼熟。
“ 你要带着隆儿去哪儿?” 我正思量着一个声音响起,浑厚而富有磁性。
我抱着孩子的手一哆嗦,五年来这个声音一直是个噩梦。
黑影一闪,我身前多了一个人,远山朦朦的眼里满是打量,我一个激灵,战粟不已“ 你,你回来了。”
对面的人笑了 ,我觉到一阵目眩神摇,他那光润泽洁白的牙齿好像泛着光,晃的我眼晕。
“对啊,我回来了,你又要逃到哪儿去。” 他展开双臂向我靠近,嘴唇微动“ 你逃不掉的。”
不,樊哙他们在外面等着我,汉军就在外面,三十万大军也在外面,没人阻拦的了我,我要走,这一次一定可以,我转身往外跑。
我逃出西府,穿过廊道,拐过墙角,闷着头不管不顾,突然一团黑雾从天而降挡了我的道,脚步匆匆的我来不及止步,结结实实撞上去 \"说了,你逃不掉的。” 黑雾拉住我的臂膀,我吓得哇哇大叫,死命的挣扎,却撼动不了丝毫
黑暗中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见到樊哙后的喜悦让我宽了心,我几乎忘了身后那只推动的手,我惊出一身冷汗,再也没有了睡意,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就披衣而起。
“什么,樊将军带兵出城去拦截增援的楚军?” 听了侍卫的话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心中隐隐不安“你可知楚军来的是什么人。”
“这将军可没说。”
“那他有没有交代你什么,我怎么办。”
他的头摇的拨浪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