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自从那夜后,苏云悠总是会避开谢锦书,不敢与他直面接触。
清晨,苏云悠总会早起片刻,在林辰将早膳端进主房前,把自己那份拿回房内。
在路上远远看见他时,也会迅速躲到一角落,等他走过,若身旁有人与自己并行,便会假意商讨事情,不与他过多逗留。
她尽量让自己与他的相处限制在处理公务的范围内。
面对她突然的疏离,谢锦书自是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但由于军营大换血,公务繁忙,与她的相处也只能点到为止。
即使是空闲时,也找不到机会与她交谈,总会被她的一些借口避开。
雁门府不同于京城,秋高气爽的舒适天气不过享受了几天,从北边而来的寒风,在一个晨曦中,悄然将至。
一天,趁着晨练的间隙,谢锦书将苏忠召来将军府的正厅开了一个小会。
“其他城府传来消息,那边的敌军也突然撤了兵。”谢锦书从一个匣子里,拿出几封其他地方知府寄来的信,递到苏忠手上。
苏忠粗略地扫了一遍信的内容,一只手支着自己的额头,有些不解地问道:“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次这么快就认输了吗?这不符合他们的风格。”
谢锦书手指敲击着桌面,眉头微皱思索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此次撤兵多半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毕竟北疆如今的皇帝也不年轻了。”
“那依殿下的意思,我们现在应该”苏忠见他心里似乎有答案,便继续问道。
“我瞧见一些人颇有些懈怠,需要鼓舞士气。这几日虽暂无战事,但依旧不能放松警惕,继续加强训练,做好准备,防止他们突然折兵返回。”
“末将定会严格督促他们,不会再有万分懈怠。”
“另外现在天气转凉,不能仅限于日常训练,体能训练和抗寒训练也需提上日程。在恶劣的环境与他们作战,我们恐怕会吃不消。”
话音未落,一股冷冽的风从门口刮过,寒意迎面而来。
苏忠向他行礼后,便前往操练场着手安排接下来的训练内容。
而与他有一段距离的苏云悠,正望向操练场的方向,她好奇这些体能抗寒训练是怎样的内容。
“苏小姐。”
苏云悠回过头来。
“今日麻烦你去一趟府衙,清查一下城中的余粮。”谢锦书解下腰间的令牌,递给她,“拿着这块令牌,方便你行事。”
苏云悠不敢与他多说几句话,甚至与他对视,赶紧接过令牌,往外走。
“等一下。”
苏云悠心猛地一颤,有些慌乱地看向他,心里预设着他的问题,和自己要给出的答案,比如为什么这几日要避着他,又或者那夜
“天气凉了,记得多穿些。”
心里做好了一万个准备,但怎么也没想过说出口的竟是这句。
一时之间,苏云悠被多种情绪瓜分着。
在松口气的同时,她还有些失望,甚至还有些气愤。
因为她抬眼望去,他竟一副泰然若知的模样,似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只有自己在意。
想到这里,她都快被自己气笑了,撇着嘴一脸不快地看向他。
处在内心戏之外的谢锦书自然一脸不解,他站起身走向她,一边又小心翼翼地问她:“怎怎么了?是我刚刚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没!”苏云悠抬起手,让他停下靠近的脚步,自己又赶忙行礼告辞,“多谢殿下关心,小女先去忙了。”
就在他更加不解准备叫住她时,屋内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因为担心苏云悠一个人忙不过来,谢锦书便吩咐林辰,协助她清查粮食。
两人乘着马车前往内城,来到知府衙门。
但前来接见的,并不是杨知府,而是另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人。
这人挺着个大肚子,胡须耷拉在脸上,油光满面,眼神里透露着傲慢。光从面相来看,这可不是什么善茬。
苏云悠又仔细打量着他的穿着。从他的浅绯色官服官靴,以及身旁低头哈腰的随从的小心谨慎程度来看,这人的官职可能并不低,而且颇有话语权。
见状,苏云悠的心立马提了起来,握紧藏在衣袖里的令牌。
正当她在猜测此人的身份时,这人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大厅,表情极不耐烦,对着前来报信的随从骂骂咧咧。
两人站起身来,恭敬地朝他行礼,但这人径直掠过他们,坐到正座上,不给他们任何一个眼神。
他的随从只好替他站出来,对着他们介绍:“这是赵大人。”
赵大人?
幸而刚到雁门府时,便翻阅过任职官员的名册,苏云悠脑海里迅速回忆着姓赵的官员:难道是赵真?也就是杨知府副手,同知。
而且若是没记错,那次见到姜姑娘,正是在同知府邸的大门前。
“赵大人,请问知府大人在何处?”苏云悠率先打开话题。
赵真品了一口茶,眼睛盯着手中的茶盏,悠悠开口:“杨大人有事出去了,这几日恐怕都不会回来了。不过,衙门的一切事务暂交由本官处理,有事对本官说即可。”
“在下是奉恒王殿下的命令前来清查粮仓的存量。”
赵真脸色一沉,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了几次,随后落在身旁的随从身上,厉声呵斥他:“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调查了?”
“赵大人,我们只是奉恒王殿下的命令行事而已。”苏云悠将藏在袖子里的令牌出示给他们。
“恒王殿下怎会让你这个身无官职的小兵来办这种差事?这令牌莫不是你偷来的吧?”赵真捋着胡须,眼睛眯着一条线,打量着她。
苏云悠感到有些窝火,事儿还没有办成,一盆莫名其妙的脏水就扣到了自己头上。
但她依旧耐着性子回答道:“既然说是我偷的令牌,那还烦请赵大人拿出证据。”
“证据?”
赵真将茶盏一饮而尽,站起身,背着手朝她走去。
“那本官就”
刚走到她面前,赵真突然止住了话语,眯着眼睛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后,随后放声大笑。
这种直勾勾的打量和狞笑让她感到很不适,她烦躁地撇开视线。
“瞧我这眼神,原来是位姑娘啊!”赵真摸着下巴,意犹未尽地挪开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姑娘还是早点撇去这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不然容易出现误会。”
“那赵大人有时间还是寻大夫,瞧瞧自己的眼疾吧。我虽一身戎装,但从未隐藏过自己的女子身份。不然问问赵大人身边的这位小哥见我第一面时,称的是姑娘还是公子?”
苏云悠用质问的眼神看向仍站在椅子旁的随从,那随从慌了手脚,只能行礼低下头,不敢与赵真对视。
“姑娘说笑了,属实是本官眼拙。”赵真露出笑容,脸上堆起厚厚的肥肉,手伸向她的肩膀,“不如回归正题,来聊聊正事吧。”
苏云悠身子一侧,他的手扑了个空。
赵真尴尬地收回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笑容凝固,“刚才姑娘说是恒王殿下派你来的,可否让本官看看令牌。”
苏云悠斜眼撇了他一下,从袖子里再次拿出令牌。
“让本官仔细看看哈。”赵真眯起眼睛,头往令牌凑,整个身子摇摇晃晃,仿佛喝醉了一般。
“松手!”
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他死死拽住苏云悠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和反抗。
“赵大人,在府衙做出这种事,你对得起你这身官服吗?”林辰抓住他的衣领,几个随从纷纷抽刀指向他的脖子。
“小子。”赵真朝他轻蔑一笑,“若不想被抓进牢,就松手。”
“我不”林辰没有被他的话唬住,反而揪着他衣领更进一步。
眼见随从的刀抵住他的脖颈,苏云悠连忙出口制止,“林辰你松手吧!不得对赵大人无理。”
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林辰便松开了他的衣领,退到她身边。
“还是姑娘明事理。”赵真这下彻底放开了,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手指不老实地摩挲着。
苏云悠心里一边犯着恶心,一边为姜双儿鸣不平。
随后,她将另一只手搭在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上,赵真见此,脸上松垮的肥肉激动地抖动着。
苏云悠柔着声音对他说道:“赵大人,小女第一次接触这种事,不懂规矩,还望见谅。”
赵真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姑娘,似乎如获至宝,“无妨,那就让本官来教教你”
话音未落,一个钻心的疼痛从手中传来。
正是搭在上面的这只手,趁他不注意,将其手腕扭曲折叠,一根手指被毫不留情地向下掰。
赵真疼得连连大叫,为了减轻疼痛,膝盖顺着她的力道弯曲着,微微扭曲的身子苦苦挣扎着。
“若你们不想让你们大人永久地失去这只手指,便都给我退下!”苏云悠毫不畏惧地扫视着准备上前的随从,林辰也抽着刀挡在他的面前。
“退下都退下!”赵真慌乱地让他们退下。
“赵大人,我并不想与您结仇,希望您之后可以对我放尊重点!我可不会惯着!”苏云悠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我只是办公事而已,别让我为难。”
“好好好”赵真连连求饶,“你先放手,有什么我们好好说。”
苏云悠松开手,赵真脚一软,摔倒在地上,一旁的随从想扶起他,但竟都被他连连拉倒在地上,十分滑稽。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赵真恼羞成怒,“不然我就治你扰乱衙门办案的罪!”
他满脸涨红,恨铁不成钢地瞧着旁边跟着他一起纷纷倒地的随从,气急败坏地捶着地板,怒斥着他们。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他们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