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乞巧节当晚，蒋子衿兴高采烈捧着手中的羊脂玉手镯回府时，蒋卫正巧有公务在身外出了几天。
于是，等蒋卫回府后，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向他和何三娘请安。但两人正一脸忧愁坐在桌前，桌上堆了一些媒婆送来的生辰贴。
她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里还在暗自窃喜，自己那日定给爹爹长了脸。
“爹爹，娘亲。”
蒋子衿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摘下自己的手镯，放在桌前，满脸期待地等待蒋卫的夸奖。
“爹爹，那日的巧工大会我得了魁首，这是奖品，是宫里赐的手镯，据说是羊脂玉呢。”
往日蒋卫虽对她过于严厉，但这种获得魁首为他争脸面的事情，也总会博得他的一笑。
但此时他眉眼间没有一丝喜悦的神情，反而皱起眉，板着面孔，一手放在桌上，另一手撑着膝盖，脸朝向另一边。
蒋子衿的笑容凝在空中，内心开始慌张起来，思考着最近有没有闯祸。
“爹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蒋卫这才抬眼看她，眼里是数不尽的凌厉。他拿起手镯看了看，又猛地拍向桌面。
“爹爹！这可是羊脂玉做的！”
蒋子衿满脸心疼地将手镯拾起，反复用衣袖擦拭，确认手镯没有损伤。
爹爹是收了力才没有碎，看来并不是对我的魁首不满意。
“你自己好好想想，那日你在比大会上做了什么？”
蒋子衿一头雾水，“大会上能做什么？就是将团扇交上去，然后让观众选择，江家主和夏老板选择，最后得了魁首，张妈妈将玉镯交给我”
突然蒋子衿灵光一闪，难道是
“爹爹，女儿愚笨，是那日的发言有什么问题吗？”
“你还来问我？”
蒋卫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看向何三娘。
何三娘赶紧起身，来到蒋子衿身边，低声提醒她：“子衿，你那日在大会上说你有心仪之人”
随后何三娘眼睛慢慢回到蒋卫身上，试探她的表情。
蒋子衿这才反应过来，吓得捂住嘴巴。
遭了，昨日脑袋一热，嘴巴又把不住门了。
“前些时日，我与你娘将你到了适婚年龄的消息告知了媒婆，好多门当户对的人家递上了生辰贴。我与你娘还在细心斟酌筛选。”
“可你倒好，你的那个发言，直接让这些人纷纷退了生辰贴。没有哪一个男子会让一个身怀异心的妻子呆在身边。”
“不不”蒋子衿摇摇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走到桌前，翻动着桌上的生辰贴
“那桌上的这些是？”
“说难听些，这些人都配不上你。”
“那他们为何不退了？”
蒋子衿不明白。
“他们愿意接受你，是因为蒋家！他们想要攀附蒋家提升自己在京中的地位。”
蒋子衿捏着衣角，不知所措地盯着地板，一言不敢发。
“你来和我说说，你的心仪之人是谁？王青生吗？”蒋卫质问道。
蒋子衿咬着嘴唇，不敢抬头看他。
“蒋子衿，我说过多少次要矜持？平常你喜欢跟在王青生屁股后面，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你们兄妹之情。”
何三娘站在他身后，手抚着后背，为他顺着气。
“其实妾身觉得王公子还不错，家境不错，手下还有不少商铺，子衿过去肯定不会吃亏。”
“她都把话放出来了，退路也只有王家了。那老狐狸听到这个不知道在哪偷笑呢！”
蒋子衿猛然抬头，眼里噙着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不，爹爹我不想。”
“给个理由。”
“我不想强迫青生哥哥，这样他一定会厌恶我的。况且他喜欢的是苏小姐，我没婚姻自由，但他应该有。”
蒋卫突然冷哼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你想的也太多，这些事由不得你们。这件事你别参与了，你只需要好好准备你的嫁衣便是。”
“但”
蒋卫一个冷眼瞪过去，她吓得闭上嘴巴，还没说出的话噎在喉间。
何三娘也冲着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随后她坐在蒋卫身旁，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
“要不让妾身亲自上门去和王家谈谈？”
蒋卫却摆摆手，“不，你直接登门，看似主动实则被动，闹不好还会落人话柄。”
“那夫君的意思是？”
“若有第三人出现，帮蒋家和王家牵起红线，既不会让我们失了面子，也容不得让他们拒绝。”
“夫君指的是陛下？但陛下会同意这桩婚事吗？”何三娘问道。
“别忘了，当年的娃娃亲，陛下还欠了我一个情。”
蒋卫站起身，顺起茶杯，一饮而尽，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呆在原地的蒋子衿，“蒋子衿你待会儿同我一起去面圣。”
午后，蒋卫和蒋子衿一同进宫，在进养心殿之前，蒋卫停下脚步，转头面向她。
“一会儿见了陛下，你一定要装的”他看着有些拘谨的蒋子衿，摇了摇头，“算了，你别讲话就行。”
说罢，他大步迈入养心殿，蒋子衿虽不明所以，但依旧跟了进去。
此时谢光帝正在殿中批着奏章。
他抬头看向来人，放下笔，轻捋胡须，打量面前的两个人，“蒋大人，今日寻朕是有什么事吗？”
蒋卫“扑通”一声跪下，两手抱拳，越过头顶，蒋子衿见状也跟着跪下。
“臣有一事相求，恳请陛下帮忙。”
“你起来好好说。”
蒋卫站起身，胸口抱拳，“陛下，犬女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依旧没个下落，臣斗胆，希望陛下为蒋家赐婚。”
谢光帝摩挲着下巴，将目光汇聚到身旁的那个低着头不敢吭声的女孩身上。
“蒋子衿，你抬头，让朕瞧瞧。”
蒋子衿用余光瞟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的蒋卫，于是将头慢慢抬起。
“眉清目秀，亭亭玉立，是个好姑娘，怎么会找不到好人家呢？”
这句话正中蒋卫的心怀，“回陛下，许是因为子衿之前订过娃娃亲，大家都认为自己不及恒王殿下吧。”
他将“恒王殿下”四个字重重咬下，抬眸看向谢光帝。
谢光帝捋着胡子，眯着眼睛瞧着眼前的两位，总算知道他们的意图了。
“那蒋子衿，你来说说，有没有什么心仪人选？”
“我我”蒋子衿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不瞒陛下，只从那次之后，唯一与蒋子衿交好的男子，便只有王柳胜的公子，王青生。”
谢光帝靠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扶手上的巨龙。
都说蒋家兵力雄厚，但总是找不到好机会制约他。
这次何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当然可以。”谢光帝嘴角挂起了笑，他坐直身，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眼神直直盯着蒋卫。
“多谢陛下成全。”
“朕还没说完。你们两家的婚事朕可以做主，但朕要你一个师的兵力。”
“！”
蒋卫猛地抬起头，眉间皱成了一团，他不解地看向谢光帝。
“蒋大人，这是一场交易。”
谢光帝的眼神继续紧逼着他。
“蒋大人如今的职责主要是负责京城内的安全，兵力过多朕觉得也是累赘。苏家常征战在外，所拥兵力都尚不及你。你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谢光帝从龙椅上缓缓起身，他来到台阶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况且，蒋大人乃大将军，王大人又是中书，你们两家贸然联姻，让朕很是困扰啊。”
这次轮到蒋卫语塞，“臣臣”
“怎么？蒋大人来之前没有这种觉悟吗？还是说”
谢光帝顿了一下，身子往前倾，“蒋大人以为单凭当年的人情，便可与朕做上这笔交易？”
“微臣不敢。”
蒋卫慌慌忙忙跪下身，磕头在地。
谢光帝挥袖转身，不再看他。
“你也不必多说，你上交兵力，朕便下旨赐婚。”
离开养心殿后，蒋卫快步往宫外走，蒋子衿怎么追也追不上，隔了好大一段距离。
进宫寻公主的苏云悠大老远就看见蒋子衿了。
这是苏云悠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蒋子衿，她小心翼翼跟在蒋卫身后，一脸忧愁，怯懦地不敢说一句话，不敢多做一个动作。
但走近时，蒋子衿又切换成往日那个高不可攀的模样。
她扬起脖子，放慢脚步，挡住她的去路，“苏云悠，你怎么在这？”
“我来请教公主女红技艺。”
“真是了不得，公主竟愿意教你”
声音似乎传到蒋卫耳里，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蒋子衿。
眼见他有些不耐烦，蒋子衿只好闭上嘴巴，赶紧跟了上去。
苏云悠愣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原来在家里的蒋子衿竟是这个模样。”
她耸耸肩，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加快步伐来到公主的寝宫，谢雪茶依旧在这里等着她。
苏云悠拿出昨日还未绣完的手帕，谢雪茶坐在她身旁，一针一线带着她继续完成手帕最后的加工。
“公主好生厉害，这个手帕我定会好好收藏。”
苏云悠将手帕展开在眼前，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
“收藏是其次，学会里面的针法才是重点。”
谢雪茶收起针线，嘱咐道。
“皇姐！苏小姐！”谢无霜从外面跑来，她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你们听说了吗？蒋家要与王家联姻。”
“什么？”
寝宫内响起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