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吃饱喝足，他们从酒楼离开，准备亲身融入乞巧节的氛围，往西城门的方向去观看烟花盛宴。
但刚出酒楼没多久，在一个大街口，几人便被突如其来的人潮冲散了。
“大哥！二哥！”苏云悠大声呼喊着两位兄长，加快脚步，想要挤进人群，跟上他们的脚步。
“小心！”谢锦书上前拎着她的后领往后撤，一辆马车从她面前疾驰而过。
松下后领，苏云悠拍了拍胸口，呼了口气，“多谢，我没注意。”
话虽如此，她依旧踮着脚尖往前张望，试图在一片人群中找到熟悉的身影。
谢锦书用扇子轻敲她的肩膀，“别这么着急，他们会去看烟花，到时我们在西城门与他们汇合不就好了？”
随后，他用扇子指了指周围的摆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的摊位，“一年一次的乞巧节，不放慢脚步，好好享受，岂不是可惜？”
听到这话，苏云悠停下脚步，望向天空中的弯月，“你说的没错。我今日可是来放松玩乐的。”
她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一个卖着花灯的摊贩，感叹道：“那些花灯与月亮一样耀眼。”
谢锦书没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站在身后，低下头注视着她一眨一眨俏皮的睫毛，眼睑下清澈的目光布满花灯映射出的光晕。
“的确，与月亮一样耀眼。”
而在大街的另一头，走在前面的谢无霜，突然反应过来，望了望身后。
“遭了！苏小姐和苏大公子好像跟丢了！”
她慌张地看向谢雪茶和苏南安。
“要不要回去找找他们？”谢雪茶提议。
“无妨，他们一会儿肯定会去西城门的，到时与他们汇合便好。”苏南安一脸轻松，一点也看不出紧张。
谢雪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点点头，走在前面。
即使表面不慌张，但内心苏南安还泛着嘀咕。
奇怪，云儿被人群冲散我是知道的，大哥他我记得刚刚还在身边的啊
苏南安走在公主和郡主身后，以便保护他们的安全。
谢无霜慢下脚步，与他并肩而行。她侧弯下身，偷望着他的面部表情。
“郡郡主？”
“你一点都不担心你大哥和妹妹呀，走丢了都不见紧张。”
苏南安不好意思地挠挠脸，“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会走丢的。”
“哦”谢无霜点点头，眼睛咕噜一转，话锋一转，准备逗逗他，“我怎么总感觉你在暗戳戳说我不聪明呢？”
“啊？这这我完全没这意思呀，郡”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谢无霜赶紧捂住他的嘴，“不可，不可。我还想好好玩一会儿呢！”
她踮起脚尖，与他对望。
指肚轻擦着他的嘴唇，指尖的温度传递到体内，他清醒的神智逐渐被呼出回扑到自己脸上的热气融化。
他完全听不进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木楞地点点头。
谢无霜收回手，但见他依旧在看着自己，迟疑地摸了下自己的脸。
“你看什么？我脸上粘了什么东西吗？”
“没。”苏南安侧过视线，躲避她的眼神，放缓语气，“我只是觉得认识你这么久，在我的印象中你好像一直都这么快乐。”
“是嘛。”
谢无霜背着手，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可能我很幸福吧。爹爹哥哥很爱我，师傅很关心我，皇姐、皇兄、堂兄，连皇叔都很宠我。平时也没什么烦心事，所以我每日才这么开心的吧。”
“若能一直呆在他们身边，大概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你会离开吗？”苏南安问道。
“我会嫁人呀。虽然爹爹总说，不会强迫我，但我知道自己身为这是我的职责。但皇姐答应我，会替我把关，保证嫁过去也是乐呵呵的。”
“他们对我这么好，有时我都会忘记自己其实是个没有娘的孩子。”
苏南安一惊，说起来，他只知道皇后因恒王妃的离去而郁郁寡欢，最终离世，但好像确实没听说过端王妃。
“你娘”
“我从没见过我娘，听我爹爹说，我出生时正逢战乱，没过多久娘也丢了性命。所以我出生时没奶水喝，所以我身子才这么差。”
“所以你便学起了医术，给自己治病？”苏南安问道。
谢无霜重重地点了点头，“多亏我有一个好师傅，柳太医，他收我为关门弟子，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了我。所以你看，我现在才可以每天都蹦蹦跳跳的。”
苏南安没有回话，静静听着她的述说，他第一次那么想要了解身旁这个女孩的故事。
她语气平静而幽转，仿佛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苏云悠和谢锦书沿着街边散着步。
她停下脚步，看着那个站在桥头扶着栏杆的那个人的身影。
不出意料，他也看了过来，犹豫了半刻，还是走向他们。
王青生径直走向她，谢锦书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怎料，王青生丝毫不在意，他朝着谢锦书抱拳行礼后，绕开他，走到身后姑娘的面前。
“苏小姐。”
王青生从袖子里掏出一枚木盒递给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毛笔。
“这只毛笔笔头取自狼毫，笔杆是上好的黑檀木。我从小就用这一种笔，做成了很多生意。”
“为何送我？”
“上次冒犯你，我很抱歉。”
苏云悠朝桥头望了一眼，又朝他身后望了一眼，“蒋小姐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她去买糕点了，让我在这等她。”
苏云悠将木盒往回推，“不用这样，你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那也可以作为乞巧节”
王青生话还没说完，苏云悠将木盒拿起重新放回他的手上，“真的不用。你不如将这个送给蒋子衿，我想她会很开心的。”
王青生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木盒，手背冒起了青筋。
苏云悠继续说道：“整个京城都知道蒋小姐爱慕公子，公子不可能不知道吧？”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事到如今，我对苏小姐坦白吧。我出生商贾之家，相对于感情更看重利益，所以感情在我这里相当于一个商品。”
“我利用感情做过很多生意，但我唯独不敢利用她的感情，她的感情太过纯粹炽热，我不敢回应。”
“可是如今她要被逼着嫁人了。”苏云悠说道。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以后，我就远远地看着她就好，顺其自然等待我的缘分到来。”
王青生向她告辞，拿着手中的木盒，回到桥头去。
蒋子衿也正好抱着一堆糕点跑向他，将怀中的一块，塞到他的手里。
她顺着他行走的方向看到了桥头旁的苏云悠，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举起糕点的手也突然软弱无力。
王青生轻点她的额头，让她回过神来，同他一道去别的地方。
见他们两人走远，苏云悠松了口气，转眼却不见谢锦书的身影。
“对了，荷包！”
她摸向腰间的荷包，打量着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寻找他的痕迹。
眼见周围都找过一遍了，她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
她转过身，却见那人在街头的尽处，提着花灯向她走来。
他一只手握着扇子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提着那与月光一般亮的花灯。他不慌不忙，一步步走来，花灯随着他的步子轻轻晃悠着。
穿过嘈杂的街道，越过拥挤的人群。
尽管周围热闹非凡，但丝毫没有摇摆不定，他的步伐始终坚定地朝向她。
看见她回过头来，他本板着的面孔情不自禁弯起嘴角，随着离她越来越近，他的笑意再也掩藏不住，压在眼底的笑意终于得到了释放。
他这一笑，让苏云悠第一次见到如此充满少年气的谢锦书。
若没出那些事，相比他就是这样的少年郎吧？
这一刻，她的心灵被深深触动了，将一切杂念抛到脑后，迈开步子，跑向他。
她逆着人潮，绕开挡道的路人，她感觉周围一切事物都在沿着相反的方向离去，仿佛都在为她开道。
快走近时，她放慢脚步，往前走，一步又一步。
周围的吵闹声从耳旁过滤，她只听得见自己胸膛的咚咚声，脸上早已扬起月光般耀眼的笑容。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她抬眼，再度与少年的眼光交汇，炽热的眼光纠缠在一起，拼命想要摸透对方眼底的秘密，谁也不愿先移开视线。
“我给你买了个花灯。”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少年和少女的声音同时响起，但迅速被人潮声掩埋。
两人被这诡异的一幕逗笑。
苏云悠趁机移开视线。
谢锦书将花灯递在她眼前，“你刚刚看了这个花灯很久，送给你。”
“我也有礼物送你。”
苏云悠仰起脑袋，摸向腰间，掏出一个荷包。
荷包绣着青竹，每一针一线都是经过她精心挑选，虽有些杂乱，却不难看出用心程度。
谢锦书接过荷包，有些疑惑，“今日乞巧节我送你花灯，你送我荷包有什么由头吗？”
一时被问住，苏云悠有些慌了神，支支吾吾地随便找了个理由。
“因为你上次将平安符还给我了，所以我亲自绣个荷包，在里面装了些药材，希望保你平安。”
“多谢。”
谢锦书将荷包放进怀里，看了看天色，“时间快到了，我们快去西城门吧。”
“嗯。”
苏云悠点头应声，与他一同往西城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