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日叶杳用了午饭后才从邹师傅家出来，出门前还拉着手交代着许多，叶杳上马车后还撩起帘子对着院子里的邹师傅喊道
“邹师傅！我以后会常来的，您别嫌弃我啊。”
“你这小兔崽子，快走吧”她笑嘻嘻的，眼里却闪着泪光
看着叶杳走远她才转身回了室内，一旁的嬷嬷看着她抹泪笑着道
“叶姑娘也在京里，还是能常来的。”
“我看着那姑娘长大，从前那么活泼的一个姑娘，自打姐姐去世后就活得小心翼翼的，看她如今过得好，我那姐姐若是泉下有知，该多开心啊。”
嬷嬷听了也叹了口气“是啊，这姑娘实在是不容易。”
叶杳撩开帘子，趴在窗边看着渐渐远去的小院，直到被其他的房子挡住才坐直了身子
“姑娘，以后又不是不来了，离得这么近，以后还是可以常来的。”
“傻小涂，已婚娘子时常外出，还是到小院子里，会被说闲话的。”
涂月嘟囔道“京城里事真多，还是凌阳好。”
叶杳摸了把涂月的头，噗嗤一声笑了“傻小涂，大家都想来京城呢，就你想回凌阳。对了，邹师傅给的种子呢？”
涂月“噢”了一声，从身后拿出一包用布包着种子递给叶杳“这儿呢”
叶杳接过打开，涂月好奇地凑上去，只看到普通的黑种子
涂月拿起一粒种子，仔细瞧了瞧，还是没看出特别之处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可是邹师傅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玉绣球，这种子种出来的绣球花比旁的花都要大。”
“有多大？”
“听说有蹴鞠大小呢。”
涂月惊得瞪大了眼
“不过这花娇嫩，这季节多雨怕是长不好，回去我再看看能不能有别的法子。”
涂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马车停在沈府前，叶杳抱着种子和涂月有说有笑地向内院方向走，却在书房前看见了坞川
叶杳站定在书房前
“诶？你怎么回来了，沈大人呢，也回来了吗？”
坞川行了礼答话“夫人，大人昨晚便已回了，皇上念在累了几天，给各位大人放了三天假。”
叶杳忙把怀里的布包交给涂月，探头往书房里看，没见着人
“昨晚回了？我昨晚去别处住了。”
“夫人说过，已告知大人了。”
“噢对对对，我忘了，他在休息吗。”
“是，大人昨晚歇在侧房，我来替他拿几本书。”
“我去看看，小涂你先去把这个放好。”
叶杳提起裙摆小跑到侧房，侧头听了听，没动静。正要开口，却撞上正开门的沈祁
叶杳没料到他会突然开门，重心不稳，身子晃了晃。
沈祁伸手扶住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子，沉声开口
“回来了？”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刚醒不久
叶杳抬头看向他的脸，刚要开口说话又停下了——他眼底挂着两抹青黑，面色有些疲倦，先前这么忙都没见到他的脸色如此之差
“昨晚没睡好吗，脸色好差”叶杳近乎叹息地说出这句
“嗯，昨晚五更了还没睡着”，因为你不在。
后面这句他没说出口
叶杳咽下想要问他为什么的冲动，开口道“那再歇会吧。”
“不用了，我醒了后就不太好再睡回去了。”
叶杳看了看正大亮的天空，已经晌午了
“那你饿不饿，我去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你，在宫里这么些天吃的好吗。”叶杳歪着头看着他
沈祁顿住了。刚睡醒的脑子好似来不及处理跳跃性如此大的话题
她又问的是他吃的好不好
从来没人问他你吃的好吗，睡的好吗，要不要再睡会
他们只会问进展如何，如何处理，明日能解决吗
宫里的伙食怎么会不好，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啊？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做的我都喜欢”
“好”叶杳瞬间笑得整张脸都明媚起来，两个梨涡在他眼前晃啊晃
“你歇着吧，好了我让小涂来叫你”
“好”他应着，眼神跟着她离开的方向
今天的沈大人怎么这么乖巧，叶杳心里想着，快步走到房里换衣服
“小涂，来给我换件衣服，我要做饭”
涂月刚把布包放到案上，替她拿了件方便些的衣服
“怎么刚回来就要做饭”
叶杳脱掉宽大的外袍，换了件朴素些的外袍，又用攀膊将袖口收起
“沈大人回来了，脸色不太好”
涂月听了噗嗤笑了一下
“姑娘，大家不是像我们，累了都想吃东西的”
叶杳系攀膊的手顿住，转身看向身后的涂月
“啊？可是我问他了，他说想吃”
这回轮到涂月呆住了
没想到如此严肃的沈大人也是爱吃鬼？
叶杳没多想，继续系好了攀膊便往厨房走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还有点心和水果
过了会沈祁来了，看着满桌的菜也不免惊讶
“做这么多？”
叶杳在他面前摆上碗筷
“我每种就做了一点，吃两口就没了，不多。”边说边解下攀膊“我今日做的都是些下饭的菜。疲惫的时候嘴里没味，味道重的能多吃些。快尝尝。”
她又拿着筷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吃下第一口。看到他点点头才动筷。
沈祁边吃边打量着房间，目光被案上的布包吸引
“那是什么”他指了指
叶杳转身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眼才答道
“那个啊，那个是邹师傅给我的绣球花种子”
“邹师傅？昨日去见的那人？”沈祁一副疑惑的样子
身后的坞川心里暗暗吐槽
——明明都派人调查过了，却装作不知道
叶杳吃了口菜才答道
“嗯，我养花草的技术都是跟她学来的”
“为何会跟着她学”
“邹师傅与我母亲是闺中挚友，后来见我对花草感兴趣便说收我为徒。听说邹师傅祖上在宫里当过差，管宫里的花草树木，所以邹师傅也有一手好本事。”
沈祁想起刚成婚时她便在院子里种了花草，便问“你喜欢花草？”
叶杳停下筷子，仔细思考了会
“嗯…原只是觉得花儿很美，便喜欢，后来试着种了几棵，觉得很有意思”
“说来听听”
“花草都是很有灵气的，你对它们好，悉心照料，它们便会开出美丽的花，结硕大的果。比人真诚多了。”
沈祁被她的对比逗笑了
——她倒是很诚实
后来又聊了许多，比如海棠要怎么种啊，什么季节种下最好啊，诸如此类。叶杳碰到擅长的话题，也叽里呱啦止不住地说了许多
坞川在一旁听着暗暗心惊
夫人看不出来他可看出来的，他家大人一直在挑起话题，这一顿饭说的话，抵得上原来一整天的话了
一顿午饭，硬是吃了半个时辰
叶杳这一顿饭吃完，眼睛里的兴奋都藏不住了，从种植方法聊到她种的花，再聊到各种功用，看到桌上的碗都空了才停下
“对不住啊沈大人，有些激动了。你先去歇着吧，这些我让下人收拾就好。”
沈祁听着她兴致盎然地讲了许多，上马球会后就没见她这么快活的样子了
“无妨，我觉着十分有趣，我平日里都没有关注这些”
下人将桌面收拾干净后，叶杳双手撑着脸看向沈祁
“沈大人…你会觉得一个高门贵女喜欢这些不入流吗”
沈祁顿住了，眉头微皱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思考片刻才开口
“插花品茶，骑马射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只是喜欢的人多了，有了高门贵族、皇亲贵戚的推崇，这才成了主流。你可以有不一样的兴趣，这不是异类，是独特。”
“嗯…”叶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才轻声说道“你是除了母亲和邹师傅外，第一个支持我的人。”
叶杳将双手放在桌上，半张脸埋了进去，鼻头微酸
沈祁还是第一次见她流露出感情的一面，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书房里好像有几本别人送来的植物书籍，你若需要可以看看。”末了，又补上一句“我支持你，真心的。”
他直直地盯着她，眼里有让人信服的魔力
叶杳闪着泪光的眼弯了起来，笑了一声，直起身子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倾慕与你了沈大人，你真的很好。”
沈祁看着她的笑脸，失神片刻，嘴角抽动
那你呢，他想问
她平日里看起来活泼又爱笑，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眼里带泪的样子。她心里到底藏着多少事。
叶杳舒了口气，这才起身道
“沈大人，多谢你的开导，不愧是饱读诗书之人。耽误了你许多时间，你快去歇着吧。”
沈祁起身，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屋子里的叶杳说
“午饭一起吃过了，晚饭还要一起吗？”
叶杳愣了片刻，笑着开口
“我有时间的，看沈大人你的安排”
沈祁点点头
“一起吧。让厨子做就好，你也累着了，好好歇歇。”
叶杳笑了，他一个大忙人竟然也有叮嘱她歇着的时候。她走到他身边推着他的手臂，拉长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发觉的娇憨
“知道啦，我会顾好自己的，你快去歇着吧。”
沈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才提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