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沈祁起来，看着桌子上摆了碗清粥和几份清淡的菜
“大人，您这几日都没好好用晚膳，我看娘子这样盯着你倒是挺好的，免得累坏身子。”
“盯着？怎么个盯法。”
“娘子旁边的那个涂月亲自送来的，还让把篮子还回厨房。”
“她倒是有趣。”
沈祁尝了口粥，好似不是寻常的粥，细细尝好像有些淮山杏子，味道也好。
沈祁许久未用正经晚膳，此时吃了倒是觉得十分美味，只是不像原来厨子做的味道
“换厨子了？”沈祁夹了筷藕丁问道
“哪能，是娘子亲手做的”
叶杳在厨房看到了空着的碗碟，悬着的心放下了。晚些时候，叶杳估摸着时间，又遣人去送了钟炖梨，还提醒坞川让他添衣。
坞川看着披上披风的沈祁，捂嘴笑了一声。
——竟还有人能劝得动他注意身体
沈祁也就吃了那一次晚膳，后面几天忙起来又顾不上。结果原来只是轻咳几声，后来越发严重。有天下朝时，眼看只有些毛毛细雨，尚书台里又有官员等得急，沈祁便顾不上打伞，用手遮着急匆匆上了马车。谁承想，当夜就发起烧来。
偏发烧时他还不自知，还在书房里坐着，只觉着身体有些发冷疲惫，效率不高，便回房睡了。半夜时冷醒叫坞川加床被子，坞川这才发觉沈祁体温高得不像话。他又是个粗人，沈祁平日里也不生病，他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便斗胆摇醒了涂月让她禀告叶杳。
叶杳听了忙披上衣服去了侧房，坞川跟在一旁，急匆匆地
“半夜打搅娘子实在对不住，但大人平常也没有其他侍女服侍，想来想去就只有娘子你了。”
“无妨，你做的很对，发烧这事可大可小，还是察看一番为好。”
叶杳推门，急匆匆往里进。沈祁此时脑袋里像装了石头，沉得抬不起来，迷迷糊糊间见到有个女人推门而入，心中一惊，嘴里不停念着坞川，挣扎着要坐起来
叶杳走进了才听到他喊的名字，她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坞川，回过眼看着迷糊的沈祁，按着他躺下，用着几乎是气音的声音道
“沈大人，我是叶杳。”
沈祁费力抬眼看了她的脸，这才顺着他的手躺下，安静了。
坞川呼了口气
叶杳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她缩了手，回头交代涂月
“小涂，打盆凉水再拿两条毛巾来。”
涂月应声，不一会端了盆凉水进来
叶杳用攀膊将胳膊上的袖子束了起来，伸手接过一条毛巾伸进凉水里，将毛巾打湿拧了半干，敷在沈祁头上。看向窗外
“什么时间了”
“寅时二刻了”
“此时怕是不好请郎中”叶杳垂眼摇头，轻叹了声，又转头对坞川“我先用凉水把体温控制住，卯时你马上出门请郎中”
坞川点头应下
叶杳把他额上的毛巾取下，又过了遍凉水敷了上去。同时将他身上厚厚的被子取下，只留了一床薄些的
“他现在体温高，当务之急是散热，可不好再闷着”
涂月接过放去了柜子里
叶杳摸了摸沈祁的脸颊，又想伸到脖子上，却在伸进去前顿住，看了眼紧闭着眼的沈祁，轻声说了句沈大人莫怪便伸了进去
还是很热
叶杳眉头紧皱了起来
——温度降不下来可不行
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坞川，皱着眉头
“现在温度还是太高，你拿凉水给沈大人擦擦身。”
说着便要起身
蹲了许久，腿脚酸软，起来时踉跄了一下，眼看要向前摔去，忙用手扶住面前的床榻，但却不及，半个身子压在了沈祁身上
一旁的涂月一惊，忙上前扶她起来。坞川正思考要怎么把沈祁搬到浴房，一个不注意便见叶杳摔到了沈祁身上，忙伸手去扶又缩了回来
叶杳借着力站起来，整了整裙子，便转身准备出去
“不用去浴房，就在这儿。撩起衣服擦擦上身就好，毛巾拧干些，别弄湿了他的衣服。”
说完便向门外走去，立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坞川撩起沈祁的衣服，准备胡乱擦几下，沈祁的手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
坞川抬头看向沈祁的脸，对上那睁着的眼睛，呆住了，刚准备出声，却见沈祁竖了根食指在嘴上，他立即放轻了声音悄声道
“大人您醒着呀。”
沈祁顶着千斤重的头点了点，指着水盆，坞川将毛巾浸湿拧干递给沈祁，沈祁接过侧着身子撩起衣服擦了一番，便躺了回去，将毛巾递给坞川。
坞川替沈祁整好了衣服，盖上了被子这才去叫门外的叶杳。
叶杳开门，看了床上衣着整齐的沈祁，这才提步走了进去。摸了沈祁脸颊，温度降了许多，这才长呼了口气
“小涂，去拿些温水来，发热易出汗，要喝些水才好”
涂月端了碗水来。叶杳叫了几声沈祁，他才迷糊睁了眼
“沈大人，起来喝点水再睡吧”
沈祁躺着点了头，便挣扎着要坐起来。叶杳使了眼色，坞川立马上前托着沈祁的背，叶杳这才喂了几口
叶杳看着面前这顺着她的手喝水的男子，即使生病带着几分狼狈，却也丝毫不掩面上的帅气。脸颊飘着点红，倒添了几分温顺的气质
叶杳脸有些热，移开了眼
天地可鉴，沈祁是真的累了。叶杳进来时他就迷糊着，眼睛也睁不开，感到身旁的动静便由着她，只是坞川要撩衣服的一瞬他便清醒了一会，擦了身子后舒服了许多，又喝了水，嗓子里的那股干痒降了下去，加上几乎一夜未睡的疲惫，这才真的沉沉睡去。期间郎中来了也不知道。
郎中来把了脉后开了几副药，说是劳累过度，加之受凉引起的发烧，按时服药不日即可痊愈。
叶杳看着睡得正沉的沈祁，便拟了帖子替他告假。沈祁是个工作狂人尽皆知，他的告假帖很快就批了。
沈祁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眼睛睁开的一瞬被日光刺了一下，眯着眼，缓了会才看清
床边遮着帷幔，屋子里燃着安神的熏香，外边的人动作都轻了些
沈祁扬声叫了声坞川，推门进来的却是叶杳
“沈大人您醒了？我进来了？方便吗？”
沈祁低头整了整衣衫，下半身盖着被子，抬手摸了头发，这才回答
“可以，进来吧”
叶杳进门撩起帷幔，身后跟着涂月，不知说了什么，涂月转身走了
“坞川办事去了。郎中来把过脉了，说是已经退烧，沈大人感觉如何。”
沈祁点点头，许久未睡得这么好了，虽然身子还有些酸痛，但还是松快了许多
“好多了”
“那便好了，我私自做主替大人告了假，大人歇息一天吧”
沈祁点点头。此时脑袋像塞了浆糊一般乱糟糟的，就算上朝也做不好。
叶杳这才舒了口气，她还担心会被沈大人怪罪。不过他生病了，横竖是要好好休息一番的
涂月进来时提着食篮
叶杳取出篮里的粥递给沈祁
“许久未进食了，喝碗粥胃里好受些。沈大人此时嘴里可能有些苦，我做了薏米莲子粥，加了糖甜些，也好入嘴，不知合不合大人胃口。”
沈祁接过尝了口，点点头
“好吃的，你厨艺我是信得过的”
叶杳轻锁的眉头这才展开，笑了起来
“合您胃口便好”
沈祁默不作声地吃完了粥，叶杳接过空碗递给涂月，这才开口
“沈大人要去书房吗，您可以自己更衣吗，坞川应该快回了。”
话音刚落，坞川便推门进来，见了叶杳也在，拱手行礼
“大人，娘子，皇帝听说您生病，派人送了好些东西来，还有许多补品。”
沈祁点头
“收下吧，放库房里去，那些食材便交给娘子吧”
叶杳惊了一瞬，转身面向沈祁，福了福身
“皇上送来的食材金贵，臣妾怕是用不好”
“不妨事，用就是了，东西不就是做来吃的”
“是”叶杳不好再推脱，只能应下
“对了，沈大人今日晚膳想吃点什么，或是平日里喜欢些什么。生病里还是要好好吃饭才能好得快些。”
“大人…以往都是随便吃些面就解决了，有时都顾不上吃饭”
坞川一边瞄着沈祁，见他看向这边，声音越说越小。他觉着这十分不对
“什么？”叶杳听了，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猛得转头看向沈祁“怎么能不吃饭呢，古人道，民以食为天，怪不得得生病”
沈祁看着她利刃般的视线，轻咳了声才开口
“有时忙起来便顾不上了，不是经常这样的”
“那也不行，今日便听我的罢。”
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坞川看回沈祁，手掌向上耸了耸肩，沈祁看着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涂月跟在叶杳后边，刚刚都被叶杳那浑身的气势震住了
“娘子，刚刚那样对沈大人说话，他不会怪罪吧”
叶杳急匆匆的脚步这才顿住
刚刚被气到了，便没注意语气。皱着眉头，绞着帕子，眼睛盯着涂月
“…应该无事”想到什么突然硬气起来“我那也是为了他好不是，怎能如此不爱惜身体。何况沈大人为人和善，不会怪罪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