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寂静的夜,门前挂着的两盏灯笼随着风一阵阵地摆,灯笼里的烛火随着摆动一阵阵地闪,就着这昏暗的灯光,依稀分辨出灯笼上写着两个字——“沈府”。
水流叮咚,风拂过水面,拂过叶片,拂落水滴,溅起涟漪,映着月光,水波荡漾。后院一片漆黑,只有侍女小厮的厢房亮着微弱的灯,过了会,灯灭了,又沉浸在夜色之中。
阖府上下,只有书房仍亮着灯。
塞满着书的柜子,堆满了文书的书案,烧得只剩半截的蜡烛,以及立在一旁打着瞌睡的男子。
“坞川,困了就先去歇着吧”书案后的男子头也没抬,仿佛这已是常态
坞川晃晃头,企图把瞌睡从脑子里赶出去“我撑得住公子,公子你也快歇息吧,夜深了”
“嗯,我看完这本子就去”
“公子,你已经连着几天没睡好了,再这么下去身体也受不住啊”
那男子闻声仰头,闭眼,右手扶着脖子转了转头,有点酸。长呼了口气
“开春了,诸多事务需要处理,你先去歇着吧”
过了许久,书房里才归于黑暗
第二日天还未全亮,沈祁却已起身准备上朝,一旁替他拿着外袍的坞川看着精神十足的沈祁,嘟囔地问
“公子你是不是吃了仙丹,为何昨夜睡得比我晚却仍精神十足”
“一腔热血,无处挥洒,为国效力,实为我之幸事”
穿好外袍,沈祁低头扣着腰带对坞川说
“今日上朝后应该又会被留下了,你晚些来罢”
“公子,陛下也是为您好,都说了这么久了”
沈祁抬头瞪了他一眼“快去备车”坞川蔫蔫地应了声便跨出门去
朝堂之上
“若今日无事再禀,今日便散了吧”大殿上坐于主座的男人环视下面低着头的一群人,眼神最后落在身着绯袍的沈祁身上“沈卿,你留下,有事同你说”
沈祁执着箅子低头行礼“是”,心里却暗叹了口气
皇帝端坐于主座之上,执笔批着奏折,眉头紧锁,皇后立在一旁,静静地磨墨
沈祁走上前,行了一礼“陛下”
皇帝见到他,皱着的眉头一瞬间舒展开来
“哎呀,沈兄,私下里就别拘着这些礼节了,快坐快坐”说着给皇后使了眼神
沈祁从小便被送至宫中作为太子,也就是当今的皇帝的伴读,从小就要好,加之沈祁稍长几岁,故而私下里他称沈祁为沈兄
沈祁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口,无奈笑道“陛下别卖关子了,今日又是哪家姑娘”
皇帝摆摆手
“哎呀沈兄,你也别怪我,有道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虽你已投身治国,但也要有个家才算圆满不是。京中女子,就没能入沈兄眼的吗。”
“陛下言重了,京中女子皆是各为大人的明珠,实在是臣无暇顾及家中之事。”
“唉,所以嘛,娶位能干的回家为你分担分担”
“陛下是否是听到了什么”
皇帝顿了一下,和皇后对视了眼
“唉,沈兄,朕也知不是真的,但这不从源头止住恐会毁了你的声誉啊”
沈祁垂下眼,低声叹了句
“声誉…算得了什么”后抬起头,对上皇帝的眼,拱手道“臣会早做打算的”
皇帝长舒了口气
“好好,沈兄心里有分寸就好”
“那臣就先退下了”行了礼便出了门
皇后看着退出去的那抹身影,叹了口气道
“沈大人自从父母皆远游后便孤身一人了,虽按时寄信回来,但终究是孩童时就失了父母陪伴,若是能遇到心爱的女子,便圆满了”
“是啊,我那沈叔诸姨也忒狠心了”
沈祁出了宫,弯腰上了马车
“京里近日传着什么关于我的话”
“这…这”坞川支支吾吾的
“但说无妨”
“有传言说公子您身有恶疾,才一直不娶,怕人发觉”
沈祁嗤笑一声“倒是有趣”
“公子,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沈祁抬手捏捏眉心,复有睁眼道“你将京中不常露面不爱管事的小姐的介绍整理一下,送到我房里来”
“啊?”坞川以为自己听错了
“正是要娶个甩手掌柜才好,若不然,吵吵嚷嚷的麻烦”
“是”坞川虽不解却仍应下了
夜里,书房
坞川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沈祁
“公子,待字闺中而又鲜少露面的只有这些了”
沈祁接过翻了两页,停在了只有寥寥数语的一页上
“叶杳?刑部权侍郎叶敷女儿?”
“是,叶姑娘几年前生母去世,家中如今只一位小娘,叶大人也未再续弦。因此…叶家是小娘管事”
“只参加了两次宴席?”沈祁看到这个数字,都不可置信地笑了
“是,平日里若是普通宴席,都推脱生病或是不便,后来大家也都不愿再送帖子与她了。”
“有趣,叶大人是位公正廉洁的清官,叶家也是清流世家,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明日送帖子到叶府上去,我亲自去拜见”
坞川拱手应下
第二日沈祁下朝后直奔叶府
叶敷正在书房里处理事务,听到下人来报沈祁在门外,连忙起身
“快请沈大人去正厅,不可怠慢。我马上来。”
叶敷整理了一下衣裳,连忙跨步往正厅
沈大人亲自来府上,一定是有要事商议
他嘱咐旁的小厮
“你们在外面守好,不许旁人进入”
小厮应声退下
叶敷急忙上前,拱手赔罪
“哎哟沈大人,久等了。突然光临寒舍,招待不周,请多担待。”
后又降低声音说道
“沈大人突然前来,是有何要事商议吗。我已屏退他人,此处只有我俩,大人大可放心。”
沈祁放下杯盏,微微颔首,微笑道
“叶大人多虑了,是件大事,但不是朝堂上的事。是沈某的私事。”
“私事沈大人的私事为何与我商讨莫不是需要我的帮助沈大人尽管开口,我叶某定竭尽全力。”
叶敷是十分欣赏沈祁的,甚至有些许钦佩。年纪轻轻便高中进士,当了官后也十分敬业,为人正直,为官清廉。朝堂上下都愿意听他一句。沈祁来找他商讨的事,定是十分重要。
沈祁摇摇头
“此事说来,还是沈某冒犯了。沈某…想求娶叶大人的女儿。”
叶敷僵了一瞬,脑子突然好似无法理解这句话,磕磕巴巴地说
“沈大人说…说的是……”
沈祁轻轻笑了下,起身拱手行了个礼,直起身子说道
“沈某唐突了。前几日偶然遇见叶大人家的嫡女叶杳,一见倾心,便贸然求娶。若叶大人同意,过几日我便让人送上聘礼,还望叶大人不要怪罪。”
叶敷急忙起身扶起沈祁的手臂
“沈大人言重了,能与沈大人结为夫妻,是小女的荣幸”
“多谢叶大人垂青,还望叶大人向叶姑娘转达我的心意,替我美言几句,还有公务在身,沈某先告退了。”
沈祁拱手行礼便离开了
叶敷坐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
突如其来的婚事,对方还是沈家。
沈家包括沈祁在内,三代为官,且官位都不低。以清廉正直名扬京城,京中各家提到沈家都不由心生佩服。加之沈祁年少有为,不知是京城中多少家族的“梦中情婿”,但他却迟迟没有娶亲的意思。万万没想到这天大馅饼竟然落到了叶家。
叶敷回过神,嘴角不禁弯起,这对叶家,叶杳来说,都是好事。之前还替叶杳这闷性子着急,及笄多年也不见有出嫁的苗头,如今却招得位好夫婿。
叶杳这当事人却是在下午才知晓自己已被许配的消息
涂月在一旁急得跺脚,叶杳却在淡定地打理着她的花草。她对植物栽种颇有兴趣,经常亲自翻土栽种,旁人十分不解为何一位官家女儿会有这种喜好,叶杳却只是回以浅笑“人各有志罢了”。
“小涂,你别晃了,我眼都晕了”
“姑娘,你要嫁给一个完全没见过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女子婚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顺其自然即可”
叶杳就这样淡定地接受了自己即将出嫁的事实
“我这个性子,怕是京城没有男子喜欢的。再说了,沈大人名声不错,有许多人都钦慕他,可见长相肯定过关。加上沈家三代为官,沈家清廉,沈大人肯定不差,多好。”
叶杳凑到涂月耳边,佯装向往道,嘴角微弯,挂着两个小梨涡
“几次出门的时候路过沈府,一看就很大,住进去多有面儿啊。”
涂月嘟囔道
“与自己夫君见的第一面竟是成婚之日。小涂见识短,从未听说过。”
叶杳轻快地笑出了声
“小涂,我对情爱一事无甚要求,只求能平静安宁,我相信沈大人会是个不错的人。好啦好啦,别想啦。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要对没发生的事情发愁啦。”
谁承想,晚上皇帝身边的内官竟捧着赐婚圣旨来了
叶府上下皆低头听旨,叶杳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心里嘲讽道
——这沈大人还怕她跑了不成,竟急匆匆地找皇帝要了赐婚圣旨
内官夹着嗓子拉长声音道
“赐叶家嫡女叶杳,与户部权尚书沈祁,结为夫妻,上侍宗庙,下继后嗣。愿百年好合,永结同心。钦此。”
叶杳起身,躬身上前,听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回道
“臣女叶杳接旨,谢陛下赐婚。”
不久,叶杳被赐婚与沈祁的消息传遍京城
有人羡慕,有人打趣,有人幸灾乐祸
毕竟大家也仅知晓沈祁朝堂上的为人,私下如何却是无人知晓。将近而立却仍未成婚,在京中男子中实在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