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傲少侠离远点14
矜傲少侠离远点14
冰冷的河水,就在惊慌之人挣扎着将腿拔出来时,已经浸透了夹棉的裤腿。
顾了晴哪里还能感觉到凉透心底的冷意和又湿又沉的裤腿,只想拼尽全力避开袭来的杀意。
身后鞋底摩擦冰层的声音直直刺入耳朵时,她终于起身拔腿跑开了。
清晰的咔嚓声,伴随着扑通落水的声音,和气愤的咒骂声。
那马车夫跑过去抓人,却因身量重,踩在已经破碎的冰层上时,直接导致冰层崩裂。
顾了晴没有回头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有活命的机会了。
可惜,装满家当的包袱,是不能回去拿了。
再跑回去她体力所剩无几,还要面对侍女和车夫两个人。
唯一庆幸的是,出城和投宿时需要用户籍和路引,她为了方便,将这些东西贴身放在了身上。
亡命之际,还能想着家当的,也只有穷到害怕挨饿的人了。
否则,谁都知道,命才是最重要的……
顾了晴害怕车夫回去架着马车来追,以最快速度跑远了些到了林间的路上,期望能遇见过路的人求救。
呼哧呼哧地又跑了半个时辰,她腹部右下方抽痛的厉害,实在需要休息了,可幸运却没有降临。
没有遇见任何人,她也不能在路上跑了,只能再进林子找地方藏起来恢复些力气。
说不定车夫没有淹死,正在架着马车来追她。
顾了晴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缓了缓气息,不敢耽搁地跑进了林子。
跑一段路就回头看看,终于在第三次回头时,听见林间道上有人骑马从远处过来。
就在她抑制不住欣喜地往回跑了一小段路,远远望过去才看清,那是——陵少游。
她慌忙转过身隐在了一棵大树后,庆幸自己说不出话,没有喊出来救命,否则——就被发现了。
陵少游是广略侯府的人,也是他说侯府夫人要送她走,是他将她送到了越来越偏僻的地方。
她仔细回想,才发觉,陵少游在马车外与她说最后一句话时,神情有点不自在,好像欲言又止,貌似在回避着什么。
那应该是——知道她即将被杀害被丢进阴暗的角落,却袖手旁观的一丝可怜吧。
顾了晴在恍惚迷茫中,忘了自己喊不出来,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怕被折返的陵少游听见啜泣的声音。
只是被孟令恒这个贵公子喜欢了一下而已,她到底是有多不配,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吗。
大树后林子里,由快变缓的马蹄声,一步一步地近了……
顾了晴惊慌不定的心,一点点地凉了下去。
她勉强能从车夫手中逃脱,可面对会武功还骑着马的陵少游,就没有丁点逃走的可能了。
卦象就是这样的,她死在离开卜家村,寻找生计的路上。
靠着大树的身体无力地滑了下去,她仰头望着霞云飘然的天空,伸手随便摸了块石头,又缓缓地靠着树站了起来。
这最后一击,不过是以卵击石。
陵少游之前没有问出口,顾了晴带得路引,究竟写了什么地方。
他离开后,骑马速度忽快忽慢,心里有点说不出的空荡。
到底是自己将人从卜家村带出来,又没能将人看好。
还是——问问吧,以后知道她能说话了,也就行了。
这么一想,他抬手猛地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奔了回去。
还没追上马车,就远远地看见林间有一道熟悉的清瘦身影。
他确定那是顾了晴,可不明白她怎么又跑回来了。
她应该看见他了,却一下了躲了起来。
跳下马飞跃而至,他转身一瞬,眼底映出了泪痕未干的面容。
穿透而来直入心底的,是晶莹双眼中释放的惊慌无措与怒意。
抬手轻易地攥住了套着棉衣的手腕,他看了眼那有点皴裂的手中握着的石块,正过脸盯住纤细脖颈上明显的淤痕,惊疑地问道:“顾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不料此话一出,他见到得,是比自己还惊疑的神情。
“顾姑娘,你这伤——”
他抬起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想去触碰那道血痕,察觉到眼前人的躲闪,堪堪放下了手。
“顾姑娘,你们遇见山匪了?”
他着急问道,说完就觉得不对。
且不说这是官道,离京城也不是太远,就算真有不长眼的,只要将广略侯府报出来,也能安然无恙得。
转念一想更加疑惑,若是遇见匪徒,顾了晴见到他应该求救,而不是躲起来。
感觉到左手攥着的手腕还在挣扎,他只好松了手。
正想再问,才记起一时着急,忘了顾了晴还不能说话。
看着转身就跑的人,他阔步追上拦住。
目光再次撞入惊疑不定泪眼朦胧的眸子中,他黑亮的双眼一黯,心中闪过一个可能。
侯夫人,不是要将顾了晴送走,而是要杀人灭口,以免孟令恒名声愈加受损。
“顾姑娘——”
他抬手按住纤薄的肩膀,冷静地说道:“你先跟我走。”
来不及等顾了晴比划或在地上写字,他只知道刚才抬手的一瞬间,眼前本就惊慌的人,吓得浑身一颤。
顾了晴如此怕他,看来他心中的那个可能是八九不离十了。
“顾姑娘——冒犯了——”
双手按住的人挣扎不休,陵少游只能将人点晕了。
不能让侯府的人知晓,是他将人带走了。
没什么重量的身体,就这样靠在了自己的肩头,陵少游来不及在意男女有别,直接将人扛起来,抬腿就上了马。
扯住缰绳,环住毫无意识的人,他一夹马肚疾驰而去。
跑了好一段路,稍稍低头看了眼还靠在自己肩上的人,才后知后觉地不自在了。
这边离他置办的宅子还很远,为了尽快弄清楚情况,也给昏睡的人上药,他绕了点路,先找了家客栈。
顾了晴惊醒的时候,双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坐起身,瞪大双眼看着坐在旁边的人。
不明白陵少游到底要干什么。
是通知侯夫人她还没死,在等指示。
还是,愿意放她一次。
“顾姑娘,你的——衣服湿了一部分,我已经让人去买新衣了,你先忍一下。”
陵少游见到醒来的人一脸惶惶不安,没有先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将人抱下马时,才发觉顾了晴的一只裤腿湿透了。
冰冷的触感让他心中一颤,不知道怀里的人,是如何在一名男子手中死里逃生得。
看着目露疑惑的人,他问道:“顾姑娘,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顾了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难道她还能问,你打算何时再对我动手。
或者乞求,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这可能吗?
见到陵少游将笔墨纸拿过来,她想了想,快速写道:“这是哪里?”
“不在京城,离你遇见我的地方有些距离。”
陵少游这么回答,希望半躺在床上的人,可以心安些。
接下来,顾了晴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陵少游与广略侯府分明是沆瀣一气,见到她脖子上的勒痕,应该心中了然。
陵少游还在思索,将顾了晴藏在哪里才安全。
眼下他还要回京城,以免车夫回去禀告侯夫人顾了晴没死,侯夫人会有下一步动作。
轻轻地敲门声响起,他回过神起身开了门,接过一套崭新的冬衣,又吩咐门外的人尽快拿热水和吃得过来。
“顾姑娘,你先换衣服,我去门外。”
陵少游在外面等着,不知道等多久进去才合适,只能敲了敲门。
一眼看见,开门的人上身还穿着粗布棉衣,只换了下身的衣服,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顾姑娘——”
他开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没话找话:“先将药涂了,一会儿先吃点东西。”
顾了晴站着不动,实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她伸出手,垂眸接过进门的人递过来的药瓶。
对着屋内的铜镜,她心神不安地用手指来回将药膏抹匀,心中怦怦直跳,不知该何去何从。
就算陵少游会有一点可能不杀她,也绝不可能放她进城报官得。
草菅人命之罪,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陵少游已经不想,向眸子中一直透着害怕的人,证实自己的想法了。
朝堂权贵,与对手相争毫不留情,又怎会将败坏侯府名声的村女放在眼里。
他盯着铜镜前正往纤细脖颈抹药的手指,只觉得那手指是在自己心上来回凌迟。
不问了,如何问。
顾了晴若是求他相助,他能带她去报官讨个公道吗?
当然不能,陵剑山庄与广略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顾了晴涂好了药,转身见到盯着自己的幽暗目光,心里直发毛。
她要想办法,逃开陵少游,进京报官,讨个公道。
没一会,她和陵少游坐在桌边,匆匆吃了些饭。
见到坐在对面的人放下筷子,她才拿过纸笔写道:“陵公子,我们要待在这里吗?”
“这里是客栈,不适合长待,我带你找个地方。你先将伤养好,等你能说话了,等——”
他想说等风头过了,就送她走远些安稳度日。
可是话锋一转,说道:“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