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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傲少侠离远点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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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矜傲少侠离远点01

    “了了无是非,一卦祸事清——”

    顾了晴将放满草药的竹篓子放在山坡上一块大石边,又在练习卜卦。

    自从屡试不中的秀才父亲郁郁而终后,她就靠着卖草药和教村长小儿子识字赚点铜板度日。

    卜家村,并不是人人都会卜卦。

    她也只是想多学一手赚钱的门路。

    这卜卦算命啊,重点不是卦象,关键是怎么圆——

    想到卜家村那位老算师说得话,顾了晴似懂非懂地看着大石块上的铜钱。

    不是什么好卦象啊。

    她之所以卜卦,是因为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三个月前,顾了晴采摘草药之后,正在溪边拿着石片刮着鞋子上的泥土时,听到身后有人作诗。

    “君心尚栖隐,不知何处去。见女刮鞋边,新晴芳菲度。”(1)

    顾了晴忍住笑,起身回头,最先入目的是明朗的笑容。

    见那一身青蓝华服的公子盯着自己不放,她低头俯身背起竹篓自顾走了。

    此后一连多日,她每天傍晚都能听到敲门声,开门就能在家门口捡到花束。

    直到一天,她习惯性地开门捡花时,被人突然抓住了手腕。

    “谁——”

    “姑娘对我可有印象?”

    “你是那日在溪边赋诗的公子——”

    “了了姑娘,我可以和村里的人一样,这么称呼你吗?”

    “我与公子素不相识——”

    “我叫孟令恒,这下可认识了。”

    顾了晴挣开被抓的手腕,就见那孟公子从打开的木门窄缝里挤进了小院。

    “孟公子——”

    她追上两步喊道,不知这不速之客意欲何为。

    如今,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居住。

    “了了姑娘不要害怕,我就是看看,那些花儿怎么样了?”孟令恒直接走进屋内,见到颜色各异的花束都插在粗陶罐子里还鲜艳得很,心情大好地说道。

    顾了晴为避嫌只好先等在院子里墙根的树下,不一会见到人从屋内出来,直接说道:“公子的花都还很好,可以拿走。”

    孟令恒身形挺立,却斜斜地靠在了门框上,目不转睛地笼着杏花疏影中有些纤瘦的身影,说道:“顾了晴,我喜欢你。”

    留下惊呆的人不管,他自己红着耳根,从院子里的矮墙上跳了出去。

    早就受够了父母的管制,厌烦了家族的负重,身为小侯爷的孟令恒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意欲隐居的行为是多么地离经叛道。

    他只知道,那日溪边的人影,是他平日在京城见不到的清新与鲜活。

    年少气盛又急于摆脱家庭束缚的人,热切追求一个人时,可没什么弯弯绕绕。

    此后,顾了晴身边总有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又蓦然离去。

    她在家洗衣做饭时,孟令恒跳墙进来打井水;

    她进山采摘草药时,孟令恒从树上跳下来往竹篓里塞束花;

    她坐在溪边洗手歇息时,总是会被石块溅起来的水花弄湿了衣摆。

    ……

    顾了晴每次都抓不到人,只能对着兴奋之余慌忙跑走的人影无奈一笑。

    她隐约明白这孟公子不是普通人,可对方不说她也没问。

    没多久,她就将小家让给孟公子居住,自己借住在女儿出嫁独自居住的桂婶家里。

    因为,孟令恒说自己无处可去了,日日蹲守在她家门外还睡在地上。

    而孟令恒,他才不管家中的反对。

    乡野村女又如何,自己喜欢就行。

    年仅十五岁平素独来独往的顾了晴,不知该如何回应孟令恒赤诚又略显笨拙的表示,只能投桃报李。

    她每日早出晚归多采摘些草药去卖,照顾孟令恒的吃穿。

    这日进城回来,她买了些熟肉带给天天在家作诗绘画的人。

    “了了,你回来啦。看我这幅画,是你。”

    “孟公子你画得真好。”

    “我要用一生一世,将你的一颦一笑都画下来。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采摘草药时不小心划到了,涂点药汁就好。”

    “我来帮你涂。采药太麻烦了,以后还是别去了。”

    顾了晴躲开来抓自己的手,心中暗道:不采摘草药卖钱,以后怎么生活呢。

    转头看见孟令恒书案上的纸墨快用完了,她默默出了家门,去找村里的老算师学习卜卦。

    就这样,繁忙地维持了两个多月。

    一天晚上,她正在桂婶家里劈柴,用来抵借住的费用,听见旁边的人不停地念叨。

    “了了,你听婶子说啊,你家那孟公子大有来头。”

    “我看他身形立屁股翘,是个顾家好生养的,你可别错过了。”

    “都十五岁了,也该嫁人了。”

    “没人给你做主,你得自己拿主意呀——”

    ……

    所以,这一日在山坡上放下竹篓子休息,顾了晴才卜了一卦,就为了算算自己和孟令恒的姻缘。

    卦象不是个好卦象……

    可躺着三个铜板的大石块上,渐渐显出了字迹。

    顾了晴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认真地看了起来。

    神情从茫然到纠结再到释然,她看着那些字慢慢消失,没忘了背起竹篓子回家。

    回到家中,她敲了敲门才进屋,说道:“孟公子,今日回来得晚些,我给你做菜饼吃吧。”

    “行——你做得我都爱吃。”

    孟令恒说完抿了抿唇,想起自己好久没吃过一大桌子菜肴了。

    不过这不重要,与那些相比,还是与顾了晴待在一起更惬意。

    她从不逼他习武,不会说他不务正业,更不会认为他枉顾光宗耀祖的责任。

    只是囫囵着咽下菜饼后,他听见心爱之人的话,愣住了:“洗——洗盘子?”

    顾了晴收拾了下桌子,说道:“我还要去村长家里教人识字。以后每天你来洗碗刷盘子吧。”

    孟令恒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说道:“每天?了了,你不去教人识字不行吗?”

    “孟公子,那怎么行?不去得话,没有多余的钱买纸墨。”

    “啊?我们很缺钱吗?”

    顾了晴想说原本自己生活不怎么缺,可看着一身粗布麻衣神情疑惑的清纯公子,只好说道:“若我们真要一生一世,总要把日子过好些吧。”

    孟令恒见到破旧木门外的轻快身影,冲上去想握住眼前人的手,又忍住说道:“了了,你放心。我明日就出去赚钱。”

    顾了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大概只有衣食无忧的公子,才会这么不识人间烟火。

    可她不愿用伤人的方式,粉碎没有坏心的赤诚追求。

    赚钱?那就去吧,知道艰难,就可以早些回侯府了。

    去村长家的路上,她还想着在大石块上看到的“卦象”。

    不然她怎么知道孟令恒身份的。

    孟令恒,广略侯府世子,自小最不爱受约束。养尊处优的他在离家出走寻找隐居之地时,对溪边的村女一见钟情。

    广略侯府岂能容忍唯一的继承人,待在乡野娶个粗俗的女子还不回家。

    立即给儿子选了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太傅柏大人的嫡亲孙女柏翊。

    翊,乃为人正直,辅佐拥戴之意。

    柏翊作为太傅的孙女,不愧是富有正义感的少女。

    亲自劝说顾了晴不要误了孟令恒的雄心壮志,光明正大地为心爱之人出头。

    这种毫不遮掩的善良与爱意,让一直在意她的陵家少主陵少游,看不下去了。

    陵少游作为仗剑少年,还不至于一剑杀了顾了晴这个攀附权贵的弱女。

    但他也不允许柏翊付出那么多,却得不到孟令恒的真心实意。

    于是,一个话不多又傲气的少主,时不时关注着乡野村女,伸伸援手发乎情止乎礼,就让一段本就门不当户不对的恋情告终了。

    柏翊又替孟令恒打抱不平,指责顾了晴见异思迁,抛下喜欢的人不管。

    顾了晴在卜家村因名声太差待不下去,自谋出路的时候遇到灾害死了。

    此后,孟令恒一边想念着初恋之人,一边不得不接受着未婚妻的辅佐。

    终于,考了功名有了实职,将一腔热血扑在光宗耀祖上。

    只是,柏翊苦恼于未婚夫心里念着一个死人,难过得时候就找陵少游。

    陵家少主因此更加不能放手,与本是发小的兄弟孟令恒反目成仇。

    孟令恒在陵少游的刺激之下,苦心孤诣追妻数载,总算文武双全胜过了情敌,结束了与柏翊之间坎坷动人的爱情。

    再后来,广略侯府侯爷与夫人佳偶天成心怀苍生的佳话,流传很久……

    顾了晴当日教村长家小儿子识字后,依旧去了桂婶家借住。

    翌日一早,她背着竹篓子敲了自家的门,将平日不知何时起的孟令恒吵醒了。

    孟令恒匆忙起身开门,见到最吸引他的那双清澈杏眼,赶紧道歉:“了了,你要去干活了啊。我——我也找地方赚钱。”

    顾了晴一点都没拦着,说道:“我先给你做早饭,饿着怎么干活赚钱。”

    孟令恒也在厨房,跟在忙碌的人身后,不时探着头说道:“好香啊——我们一起吃。”

    顾了晴端着只有肉沫的粗粮饼,转身看着那双期待的大眼睛,顿时也觉得饭很香。

    这大概,就是她不想冷言恶语直接将孟令恒赶走的原因。

    谁见了说话好听不谙世事的仙童,不心软两分呢。

    让孟令恒自己想通了走吧,用不了几天的……

    只是还没坐下,看见厨房墙角打碎的两个盘子,顾了晴忍不住问道:“孟公子,那是——”

    “那那——你昨日不是让我刷盘子嘛。它们自己从我手里滑下去了——”

    “哦——没事的。孟公子,先吃饭吧。”顾了晴拿走一张饼,咬了一口心疼地说道,终究没狠下心苛责从来不干活的贵公子。

    其实这一瞬间,她真得很想说孟公子你赶紧回家吧,我家没那么多盘子让你摔碎啊。

    谁知,孟令恒也拿起一张饼子,说道:“我也路上吃,免得耽误赚钱。走啊——”

    顾了晴将口中的话,用嚼碎的粗粮饼咽了下去,纳闷身边跃跃欲试的人,究竟要去哪里赚钱。

    孟令恒跑进城,找了个十分热闹的街道,不好意思地原地转来转去。

    直到快中午肚子饿得直叫,他才挠了挠头,硬着头皮在街边卖艺。

    拳脚功夫,他平日经常练得——就当围观的人是侯府侍卫吧。

    可是他想多了,卖艺耍武讲究观赏性,不看招式的杀伤力。

    除了三五不时路过的人看他两眼,根本没人为他的辛苦花铜板。

    孟令恒呆呆地站在街边,不知自己还能干什么时,脚下滚来一个铜板。

    抬眼望去,只见一起玩到大的兄弟陵家少主陵少游,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孟令恒,一个够不够——”

    一身浅蓝束装抱着双臂的陵少游,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认真地问道。

    他受孟侯爷的嘱托,盯着好友到底是怎么将日子过下去得。

    毕竟,侯爷和侯夫人,坚决不给离家出走的儿子一个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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