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要不要加入我们？
单飘霏感觉就像是被开水烫到似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抽出了自己的手。
她有点惊愕地转头望向付哲毓，但他仍然是一副行走若定的模样，好像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件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幸好走在前面的付哲敏他们一家压根就没回头，只是自顾自地往人力资源部那边走，要是被他们看见了……单飘霏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付哲毓居然牵着她这个继妹妹的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下到了我二伯的地盘，他们难免会给我们使一点绊子，”大概是看出了她的震惊和无措，付哲毓不着痕迹地低头凑近她。“尤其是你，毕竟你的身份特殊，又是初次到公司这边，记得按照我的提示去做。”他如是吩咐。
这算什么？告诉她付哲敏这一家不好对付，要她服从他的指示？
单飘霏一时有些啼笑皆非。所以这就是豪门家族的真实内幕？大家看起来一派风光和睦，其实都是各分派系、勾心斗角？
虽说人类为了自己的利益总是免不了充满算计，但是当大家的利益是被捆绑在同一条船上的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先想着确保这条船能够安然向前行驶，而不是被突如其来的风浪给掀翻吗？
如今付腾海这位老董事长已经过世了，不光是光华集团内部，连别的商界竞争对手都在盯着他们会如何度过这段必然会有动荡的时期。单飘霏觉得，这个时候付家人应该更加团结才是。
没看最近热搜上都在讨论光华集团的股价一直都在起起落落吗？若是为了那个最高的董事长位置费尽心神，最后得到的却是一个股价跌停市值蒸发的空头公司，这还有什么意义？
但单飘霏垂下眼帘，仍然保持着她习惯性的最高沉默。她不是真正的付家人，也不是光华集团的员工，实在没资格对此发表自己的意见。
很快他们就到了人力资源部。
跟行政部比起来，光华集团的人力资源部显然人员少了很多，但是这个部门在精不在多，有才能，能够圆满完成自己的工作目标才是最主要的。
单飘霏一走进这个部门，明显就感觉这里面要忙碌得多。所有人都在做事，而且不是那种迎合高层做表面工夫的务虚不务实的感觉。
每个人不是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查找着各种信息资料，就是拿着档案文件一页页地翻看着。这显然不是在随便敷衍了事，而是说明他们是真的有自己的工作计划，并且正认真地在完成自己的工作。
付崇杰和余素蕊也没有在下属面前说太多客套的话，只是告诉他们哀思会在几点钟和哪个会议室举行，然后朝他们点点头就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倒是跟付崇谦那一家截然不同的做派。
付哲敏没有离开，只是眼神不明地盯着单飘霏和付哲毓。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人力资源部就这么大，也没你们行政部那么多规则和花架子，”她语气微微带着嘲讽，不过语调不高，也没有露出咄咄逼人的强势感。“要是你们觉得可以在这里帮忙做点什么，我倒是感激不尽。”
显然付哲敏也回过味来了。如果还像过去那样无缘无故就跟付家人吵吵闹闹，怼天怼地，那么非但不能为自己争取集团人员的好感，说不定还要引来一番评判和争议。过去是太平时期，稍微吵吵嘴没什么，但现在不同，多少人都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付哲毓也展现出了良好的风度。他像是真诚地来探望这位堂妹，还有人力资源部的每一个人，应答也是进退有度。
“我一直相信我们光华集团的人都是最优秀的员工，”他温文尔雅地对部门的每一个人说道：“大家也不需要我特意强调或者嘱咐什么，只是董事长……也就是我爷爷，他的过世让我们全家人都很难过，如果最近我们光华做出了一些让你们不适的指示，还请你们多包容一下，谢谢。”
单飘霏就像一个毫无存在感的木偶人一样，默默地站在离付哲毓三米开外的位置。
她一声不吭，就那么静静地观赏着付哲毓，还有付哲敏这几个人的表演。
不得不说，付哲毓还是很能镇得住场面的。原本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大家几乎都没顾得上搭理他们，但是就这么短短一席话，情况立刻有了微妙的变化。
本来，对于这些拿光华集团的薪水做自己本职工作的员工，完成份内的事就够了，但就像加班永远是职场打工者最深恶痛绝的现象一样，承担企业其他工作范围之外的指示也会让人心生反感，有的甚至还会产生逆反心理。所以这时候，企业的高层要做的并不是强迫和命令，反而是示弱。
对，示弱。适当的示弱更能让普通人产生共情，尤其在对待生老病死这种人生无可避免的事情的时候。谁能说自己不会有面对亲人离世的那一天呢？谁又能指责和埋怨那个死去的人给自己造成的麻烦呢？中国人一向讲究“死者为大”，那么活人多为死人付出一点什么，不是应该的吗？
果然，付哲毓这番话一说完，人力资源部的气氛就肉眼可见地改变了。有些人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有的甚至还特意走到他面前，低声说了些类似“节哀顺变”这样安慰的话。付哲毓风度翩翩，照单全收，倒是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付哲敏，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双拳。
人心啊！果然最容易变，也最捉摸不定。单飘霏看着这一幕，不禁在心里感叹。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付哲敏似乎又想起什么似地，转过头朝她这边望过来。
“那个，飘霏！”付哲敏呼喊她名字的声音稍微大了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你今天还是第一次来我们人力资源部吧？需要我带你熟悉一下这里吗？”
她看似很热情，不过话里话外明显有种转移矛盾的味道。
单飘霏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明白付哲敏这么做的用意。
果然，她这么一喊，那些原本还没注意到她的员工纷纷就向她这个方向瞄过来。这些人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一边沉默地打量她，一边表情开始变了，他们的脸上透露出的既不是笑，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类似猎奇的情绪。
单飘霏的母亲是作为小三上位的典型成为付家的三太太的，这在光华集团早已成为了公开的秘密。不过曾念宜这个人大家已经见过了，但是她的女儿单飘霏却是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平时没见到她也就算了，但现在她竟公然出现在光华集团，那感觉自然就不一样了。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办公室不知不觉地就安静了下来。单飘霏忽然有些窒息，像被一股沉重的禁锢感给束缚得喘不过气来。这种感觉她一点也不陌生，那是她儿时在付家生活经常会经历的，那些经历还曾一度变成她的梦魇，让她经常从半夜里惊醒。
她后来离开了付家读了寄宿学校，又考上了美国的知名大学。她一直在拼命克服这种梦魇，她也以为自己真的克服了……
药呢？她的药呢？放在哪里了？她本能地想转身离开，去找她曾经一刻也不离身的药物。
直到她的身边靠过来一个人，那个人还若有似无地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腰，隐隐笑道：“不用了，还有我呢，你就去忙你的事去吧！”付哲毓四两拨千斤地打发了付哲敏，然后不着痕迹地将单飘霏带到了自己身边。
单飘霏的理智这才全部回笼，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她又重新回复到之前的那副冷静旁观者的模样，刻意地往旁边移了几步，摆脱了付哲毓对她的碰触。
付哲毓目光幽深地睇了她半晌，似乎想看透她的内心，但他也聪明地没有多问，只是隔开了其他人的视线，领着她往别的部门去了。
付哲敏面色阴鸷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紧紧握着拳头很想再说些什么，但她还是忍住了，就这么眼睁睁地任由他们在人力资源部虚情假意地表演了一番，然后堂而皇之地潇洒退场。
以为这样就能拉拢人心吗？以为这样就能赢了他们吗？尤其是那个单飘霏……
果然不愧是小三的女儿，真是擅长邀宠人心，连付哲毓那个家伙都站到她那一边护着她去了！付哲敏忿忿地想。
付哲毓带着单飘霏先后去了光华集团的公关部、策划部、市场部、运营部……除了惊叹付家的光华集团庞大复杂的组织架构，单飘霏最大的感受就是这个庞然大物所带来的权力感。
当一件事物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等级秩序，而等级会带来权力，权力又更加刺激了人性对特权和优越感的强烈追求。
单飘霏看着那些处于不同部门的付家人，他们看起来都是在竭尽全力地为公司工作，但若撕开他们勤勉的面具，不难发现他们都是在不约而同地专注于一件事——努力爬上更高的地位。
有了更高的地位才有更多的话语权，而话语权才最能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其实很多人都渴望被看到，只是太多的普通人几乎得不到这种被看到的机会，于是就慢慢变得更实际，或者说更现实，安安分分地从事自己的本职工作，拿着一份自己觉得还凑合的薪水。
普通人的一生，基本就是这样了。
但单飘霏并不觉得这种平淡的人生有什么不好，她反而不能理解那种过度渴求财富和权力的心理到底是为什么？
“怎么样，转了这么一大圈，”当她终于走完整个光华集团的所有部门，还来不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耳边就传来了付哲毓的声音——“有没有兴趣加入光华，加入‘我们’的阵营？”
单飘霏这次是真的呆住了。这个付哲毓，他居然还没有放弃？
他真想让她加入光华集团？哦，不对！是加入他那一派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