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如野火
浑身肌肉绷紧,每一丝力量都被运用起来,空气仿佛变为了实体,可供人借力。
蓝淀吃惊地问孟宝珠:“你连灵身术都教给他了?”
灵身术,与其说它是术法,不如说是一种运用身体的方法。
要知道修士本身是不产生灵力,而是依靠吐纳心法之流从世界获取灵力为己用,随着灵力增长而蜕变,久而久之,便与常人不同,延年益寿。
修真的本质就是夺天地之造化,逆天而行,因此才需遭受天道雷劫的考验。
被炼化的灵力虽然能为修士所用,但是后天装上的东西总是比不过先天的配套。
轻轻弯曲手指时,脑海中在想什么?
应该是——什么都没有。
就像普通修士使用御空术时需要耗费一部分心神调动体内的灵力,但是孟宝珠的灵身术是在对身体的极致掌控之上进入的一种特殊状态。
灵力均匀地散布于全身,血肉即是灵,灵即是血肉!
此时孟疋之的身体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出手的流畅性与之前完全不同!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元婴期的对手,无人比他更清楚弱者的生存方式。
是望风而逃,是谨小慎微,是摇尾乞怜。
这些都是他在小时候就做惯了的。
只是他足够幸运,找到了足以依靠的靠山。
但他不愿做寄生树木的菟丝子。
他要做攀附墙壁的爬山虎,将所有层层包裹,阻却任何外来的风雨侵入领地!
巨剑之威不是小小筑基期可以承受的,但只要比它快就可以了!
踩踏时发出微不可闻的爆鸣声,那是身体中的灵力与空气中的灵力互相挤压。
看到孟疋之一扫颓势,尘生门三小只都分外高兴,兴奋地助威。
“就是这样!打败他!”
只有孟宝珠心底浮现担忧,雷属灵力最爆裂,徒弟修行时日尚浅,他的灵身术并不完美。
十息。
十次呼吸的时间就是极限了。
无锋斩出的剑气漩涡呼啸着撕碎空间,孟疋之却如同一抹跃动的电弧,在狂风暴雨中来去穿梭!
风暴之眼在哪里?
在极度的专注中,孟疋之仿佛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时间都慢了下来,视野极度开阔,却又极度集中。
一个微弱的光点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光点是那么的小,那么的不起眼。
但终究为其捕捉到!
就是这里!
灌注全身力气的一击!
展泽漆一招刚出,无法收回,孟疋之的剑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惊险的一幕令观众们屏住了呼吸。
能刺中吗?
莹白如玉的剑尖触碰到布料,如针能轻易戳破水中月。
砰!
水中之月,虚幻之影。
触手可及,触不可及。
砰!
接续的两声闷响。
一声是剑柄击中人体,一声是人体摔落倒地。
巨剑的剑柄无情地碾压着孟疋之的后肩。
“你输了。”
展泽漆冷漠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执着是一种好品质,但太过执着的人往往看不清现实,不明白自己的目标只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有时候你以为的破局点,其实是别人故意显露的陷阱。
凭借一腔热血闯进来,道路的尽头却是更荒芜的沙漠。
剑宗管事不知道该不该宣布执剑大人胜利,这等修为差距,按理说应该属于修行指导的范围,宣布胜负会不会让人感觉太欺负人了?
可他家执剑大人高抬着下巴,冷脸都遮不住得意。
“执执剑大人胜?”
没法子,被甩眼刀了,丢份儿就丢份儿吧,他可不想明天因为左脚踏进演武场被逐出师门。
只是终归莫名心虚,句尾音调拐了个弯,听起来像个问句。
“不咳咳咳我还没有认输”
一只手坚定地向摔落在前方的长剑伸去。
“不自量力!”
展泽漆神似寒冰,手中加力。
咔吧。
在安静的环境中,骨头碎裂的声音,以修真者的耳力皆听得清楚。
闷哼掩在喉咙,孟疋之不想让任何人以为他退缩了。
不少人面露不忍地别过头。
他们确实认为筑基挑战元婴是大言不惭,不自量力的,可年轻人大多热血,不愿欺辱竭尽全力的挑战者。
尘生门三小只已经急疯了,恨不得上台去把展泽漆推开!
不用想也知道推不动,更别提这场比试是孟疋之自己提的,又自己坚持不认输,他们毫无冲上台的立场。
“孟疋之!别犯倔了!”
银朱最先坚持不住,医者仁心,最看不得有人不珍惜身体!
可孟疋之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
骨头碎了不能拿剑,但他还有法术!
电光在孟疋之手中凝聚
仅轻松施力,便使得孟疋之的雷法打偏,展泽漆的语带厌恶:
“放弃吧,还嫌不够给你师傅丢脸吗?”
师傅
孟疋之心中忽然涌起恐惧,不是对疼痛的恐惧,也不是对输的恐惧。
他仓皇地抬起头,害怕从师傅的眼中看到失望。
人群中的女子被三个小辈劝说着,他们都不希望伙伴再打下去,现下也只有她的话才能拉动这只小鸟的脚链。
孟宝珠只说了三个字,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徒弟听到。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
少年自沉梦中醒来。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枕边是
修长、有力的手指,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掌心有薄薄的茧子,清爽而干燥。
当它挥舞沉重的大戟时,就像把玩一只湖笔般写意自然。
可能是梦境刚醒的朦胧,可能是疯长的心念之种蛊惑。
少年被它迷住了!
渐渐靠近,渐渐沉沦。
呼出的气息触及,带来若隐若无的痒意。
小心翼翼地描摹,虔诚地感受,不敢有半分亵渎。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大逆不道。
可是她那么近!那么近!
近到给了他奢望,近到给了他臆想!
想要占有,想要宣誓主权,想要将她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
贪念如一把野火,烧着永远也燃不尽的野草
“怎么跟只小狗似的拱来拱去?”
那只点燃痴妄的手轻柔地抚过他的脸颊,令人安心的温暖在额头停驻。
孟宝珠试探过徒弟额头的温度,发现已经不烫了,遂放下心。
“没什么事,先喝点温水,再吃饭吃药。”
她起身想去倒水,却被拉住了袖口。
徒弟脸上带着刚睡醒的红晕,眼睛却未如初醒般迷蒙,似乎有无数的星星落入夜空,每一颗都代表不同情绪。
这让孟宝珠想起第一次见到小徒弟的时候,小小的一团,瘦的可怜,却在昏倒后仍紧紧抓着她的衣襟。
这是一个敏感纤细的孩子。
她无法治愈他心里的伤口,但她会陪着他,陪着他变得强大起来。
直到有一天,雄鹰能翱翔天际。
孟疋之如触电般地收回手!
他不可以,至少现在不可以!
不能让师傅斥责他‘有违人伦’,失败的后果是他永远都无法承担的!
再等等吧,再等等,他很擅长忍耐的,无论是忍耐饥饿、寒冷,还是爱。
孟宝珠将温水递给徒弟,又到外面去拿饭菜和汤药。
孟疋之能听到她在外面跟银朱、禹空青他们说话的声音。
“你们送进去也可以,但是不要聊太晚了,让他早点休息。”
“是,我们看看他就出来!”
将东西递给银朱,孟宝珠放心地离开。
直到三个小伙伴进屋坐下,孟疋之还呆呆地看着门口。
“别看了!都抓着人的手一天一夜了,还不让孟师叔去歇歇啊!快把饭和药都吃了,免得孟师叔担心。”
银朱将碗筷塞给孟疋之。
“一天一夜?”
他居然昏睡了这么久。
三小只齐齐点头。
禹空青道:“你快吃,边吃我边给你说!”
“话说孟师叔重戟一挥,就把那执剑人抡飞出去,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来时展前辈站的山崖么,整个都被撞碎了!还有那些石柱、拱桥,碎的碎,裂的裂,你没看见剑宗掌门的脸色,黑得跟锅底有一拼!他,还有其他门派的师长们估计再也兴不起请元婴期演武的念头,差点大半个宗门都被拆了,也就是咱们这个院子地方清净,才免遭劫难。”
回味着昨天的对局,禹空青意犹未尽,总算知道什么是武道巅峰,真令人大开眼界,酣畅淋漓。
“你要是在昏倒前弃权就能跟我们一块看演武了,啧啧啧,真可惜”
后头的话被孟疋之一眼瞪回去。
赶走聒噪的友人们,屋内陷入沉寂。
不想让师傅担心,孟疋之早早熄灭了烛火。
黑暗淹没了屋子,心乱之人无眠。
为什么面对狼狈惨败的自己,师傅没有任何责备,而是夸赞他做得好?
为什么师傅以雷霆之势击败了展泽漆,而且同样击穿了他的右肩?
为什么师傅愿意让他握着手一天一夜?
是不是无论做什么,师傅都会在
心跳声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砰
砰
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