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如果说薛将军在听见前几句喊声的时候只是微微皱眉的话，在听见薛星落也掉下去的消息的时候，他浑身一震，直接飞身穿过了前面的拱门，直直落在花园里头。
眼前的场景杂乱无章，四周围的桃花已然无人欣赏，小厮丫鬟婆子们纷纷往花园正中的池塘涌去，却都停驻在岸边，鲜少有人下水。
池塘里扑腾着四五个人，池面本已冰冻了一半，此时被拍打到破裂开来。冰渣子四散，看得人胆颤。
薛将军一眼就看到了其中奋力托着薛撼脖子往池塘边游着的薛星落，她聪明地脱了小袄给自己减少了阻力，可不聪明的是，她怎么能自己跳进这寒冬腊月的冰水里呢？！
更何况那蠢货薛撼，双手还在使劲扑腾，好几次差点打到薛星落脸上，几乎在拼命将人往水里头带。
此时薛撼正好看到薛将军，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竟是扑腾地更厉害了：“大伯，大伯救命啊！”
薛星落本就累极了，又被薛撼如此折腾，也不管现场的人如何看待，她直接将薛撼的头给按进了水里头，而后提溜出来。
薛星落不胜其烦，声音冰冷：“你信不信，要是你再吵吵，我一定让你下去了再也上不来！”
这话落在薛撼耳朵里仿佛从地狱而来的鬼差的呓语一般，薛撼当即不敢动了。
她好不容易将人给拖上岸，薛撼立马被丫鬟们快手快脚给接了过去，却没有人来搀扶薛星落。
池塘边本就还有些薄冰，薛星落脚下一滑，差点要跌落回去，好在有力的大掌拉住了她的胳膊。
薛星落正要道谢，迎面而来的正是薛将军铁青的脸。
亲爹另一只手还握着拳头，眼里头宛若风雨欲来，恐怖的气势无人敢接近。
薛星落努力扯起一个微笑，却不知她这苍白的脸色下，微笑显得多么惨淡：“爹爹，我没事的。”
薛将军将自己的外袍披在薛星落身上，终究是克制不住关爱，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红袖呢？”
一连串脚步声后，红袖应声而来，她整个人湿漉漉的很是狼狈，显然也是刚从池塘里上来。
红袖跪在薛将军跟前，连声请罪：“是红袖没照顾好小姐，请将军责罚。”
薛星落赶紧解释道：“刚才是我让红袖下去救人的，这是怪我，都怪我！”
她讨好地拉拉薛将军的衣袖：“爹爹，你别生气了好吗？”
别生气？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好好的女儿大冬天的掉进水里头，那些下人们都是怎么照顾的？薛将军正要发火，忽得听见薛星落打了个喷嚏，他只能耐下性子：“人呢？都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扶大小姐回去？？？”
薛将军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日，将军府里的下人竟然会让他这么失望。单从今天这件事情看来，府里头这些下人们，他是得清一清了。
至于今日的事情，薛将军抬眼扫过略显惶恐地在安慰薛芙蓉的薛星落，眼中闪过意外。
他是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天寒地冻的，几个小的个个都在哆嗦，他只能先按耐下来。
薛婉婷见薛将军没有发作，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目送薛将军同薛星落离开，暗暗后悔当时应该上去说清楚的。
三个小姐一个少爷都在这花园里头，偏偏只有她完好地站在岸上，这本就是个不大对劲的事情，若是薛将军真的要追究起来……
这厢薛婉婷送薛芙蓉和薛撼回了二夫人处，还好二夫人没在，不然她不知道还要遭受怎样的责难。
不过她也没那么安心，让小丫鬟如云去薛星落处打探消息。
如云还没回来，薛芙蓉身子暖了，她回过神来，哭哭啼啼地觉得她自己委屈，嚷嚷着就往老夫人处走，说是要让老夫人主持公道：“那薛星落简直欺人太甚，她以为让丫鬟拉我上来这事就算了？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她有她爹了不起啊，我有我奶奶！我这就找老夫人评理去！”
薛婉婷怎么都劝不住她，又生怕她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而薛芙蓉又拉上了薛撼，薛婉婷只能随着他们一同过去了。
又是这熟悉的堂屋，薛婉婷从来没有这么不愿意来这里。
上座老夫人似乎有些头疼，季嬷嬷挨了板子起不来，换了个丫鬟在给老夫人轻轻揉着头。
巧的是，二夫人也在。
见到自己的女儿和儿子满面委屈，二夫人犹带着喜色的脸上露出诧异来：“你们这又是怎么了？”
薛撼直接扑进了老夫人怀里头。
老夫人心疼地揉着扑在她怀里头的薛撼的头：“哎哟，我的小孙孙，谁欺负你了啊。”
薛芙蓉抓着老夫人的胳膊诉苦道：“奶奶，我和弟弟和婉婷姐姐今日一同在花园里赏花，谁知道那个薛星落也来了，我们还没说几句话呢她突然就把我推进池塘里了，还有弟弟，弟弟也掉进水里了！那么冷的水呢！”
“怎么会这样？”二夫人大惊，“快让娘亲看看，有没有伤着哪里？哎呀，快让厨房拿点热汤过来，天这么冷，别冻坏了！”
老夫人心疼地摸了摸薛芙蓉还带着凉气的手，眼中闪过狠色：“我就知道，那臭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声音刻意压低了，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这才来了几天啊，就闹得府里头鸡飞狗跳的！”
薛撼虽然被薛将军撵去领罚，实则看在他年岁尚小，张副将并没有真的罚他，只是让他绕着演武场跑了十来圈而已。
甚至薛撼完全是走完的。
可薛撼心中依然愤愤，如今听见老夫人这么说，心里头对于薛星落更是厌恶了几分，直嚷嚷着道：“奶奶，我身子疼，我头也疼，我今天真的吓死了，以为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薛撼这么说着，老夫人更加心疼了，当即就要让人将薛星落给叫来，自己送上门来的机会，老夫人打算好好骂她一顿，解解气。
二夫人虽然也是心疼，可总觉着事情不大对头。
自己的这双儿女她心里头清楚，平日里在这府里头都是横着走的，先前偶尔连薛婉婷都不放在眼里头。薛星落那么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她真的有胆子推芙蓉吗？
她一想到前几日薛将军的模样就有些发慌，忍不住问站在一旁的薛婉婷道：“婉婷啊，事情真是这样吗？”
她话音未落，就被老夫人打断了：“孩子都这样了，你还在说什么胡话！”
老夫人既然都这么说了，二夫人只能闭了嘴。
薛婉婷一直都没能插上话，她稍一犹豫，又没能拦住老夫人的丫鬟。
她看着上头老夫人和那姐弟俩亲热的模样，心中酸涩又懊恼，想着若是遇到了薛将军，恐怕今日之事，他们几个都讨不到好处去。
果然，老夫人的丫鬟一路出去，没领回来薛星落，反而将薛将军给带来了。
薛将军板着脸，面色冰冷，语气也透着冰渣子一般：“听说老夫人要整治星落。不知所为何事？”
老夫人仗着自己有理，又见薛将军如此冷漠，心头火起：“今日薛星落可是把芙蓉和撼儿都给推下水了，这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哦？”薛将军看向薛芙蓉，“难道不是你自己绊了一跤跌进池塘，连带着把薛撼也给带下去了吗？”
“哼。”老夫人道，“芙蓉这么机灵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做这种糊涂事，这些都是薛星落那个丫头和你说的吧？那丫头人呢？你让她出来，当面对峙。”
“星落来不了了。”薛将军冷着脸道道，“她为了救薛撼下了水，回去的路上晕倒了。刘太医正在为她看诊。”
薛婉婷眼看着薛芙蓉和薛撼突然收了声，心里头震惊，薛星落晕倒了？怎么会……
而此时小丫鬟如云小心翼翼挪到她身后：“小姐。”
薛婉婷小声道：“大小姐真晕倒了？”
如云苦着脸道：“千真万确，毫无预兆的，大小姐就那么晕了过去，我听见太医说她脉象虚浮，不太妙啊。”
怎么会这样……薛婉婷扭紧了手里的帕子，咬着唇看着眼前同老夫人对峙的薛将军，手心里满是汗水，呼吸一滞。
只见薛将军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覆在腰间佩剑上。
薛婉婷垂眸，这可是薛将军将要发作的前奏啊。
老夫人揉着薛撼头发的手停了一拍：“怎么回事？怎么就晕倒了？”
刘太医？那可是太医院正啊！
说话间，老夫人也发现了薛将军的动作，语气一顿道：“薛星落她，怎么样了？”
“很不好。”薛将军道，“幸好刘太医在，算是暂时稳住了。”
老夫人暗暗松了口气，也对，若是那薛星落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薛将军哪里还会理她这个老婆子。
就像当年一样……
老夫人瞥了一眼儿子那张古板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薛将军没管老夫人如何，他自顾自找了薛婉婷：“我先前就想问了，婉婷，今日之事你也在场，肯定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夫人恍然，看着薛婉婷的眼神复杂，薛芙蓉说了她和弟弟都落了水，而听薛将军的意思，是薛星落把人给救上来的？
那薛婉婷呢？独留她一人毫发无伤？怎么会这么巧呢？
她又想到薛将军虽然做事直愣了些，却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思及此，二夫人追问道：“是啊婉婷，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真的有了开口的机会，薛婉婷却一时语噻，垂头敛目，踟躇着不知该从何说起。
毕竟真的说起来，这三人起冲突的原因，正是她。
薛将军见她迟迟没有开口，心中略显失望：“红袖，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