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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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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刘太医忙忙替云婕妤施针,安胎药被端上来,他转身又去写药方,众人被云婕妤的模样吓到,有人不忍心地别开眼。

    明明是冬日,但云婕妤却是疼得满头大汗,她抱着腹部,浑身仿佛痉挛,宫人几乎是按着她,将药灌了下去。

    邰谙窈朝云婕妤看了一眼,尤其是她的腹部,高挺的肚子阻碍了云婕妤的举动,她忽然觉得不寒而栗。

    她头一次意识到,对女子来说,怀孕其实是件令人发憷的事情,一个不留意就极容易一尸两命。

    而且……

    云婕妤蜷缩着身子,上衣摆不由得往上蹭了点,邰谙窈隐约瞧见她腹部的斑斑点点,一闪而过,却是让她喉间骤然有点发干。

    邰谙窈有些失神。

    不知过去多久,云婕妤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她紧闭着眼,仿佛睡着过去,但她眼角依旧不断地落着泪,所有人都知道她没睡。

    她沙哑地喊,话音中的悲恸令人鼻酸:

    “皇上……皇上……求您……”

    她情绪汹涌,胸膛剧烈地起伏,她哭着说:“求您看在嫔妾孕育皇嗣的份上,严查此事,绝不姑息!”

    元宝端着托盘,忽然看见了什么,他立即抽了出来:

    “皇上!”

    时瑾初看过去,元宝是在装着银两的盒子最底下抽出来的信纸,被呈到了皇后手中,皇后一番,没忍住掩唇,堪声:“这——”

    皇后没好意思说,信纸被传阅,传到周嫔时,周嫔翻阅后,忍不住吐槽:

    “她是疯了不成,和人私相授受就罢了,不仅背主,还连命都不要了!”

    她手中拿着的正是一些露骨的艳俗情诗,信纸有点磨损,显然经常被人翻阅,让人一眼就能猜得出雅桃在之前是有了欢好的。

    周嫔也是知道雅桃是云家的家生子,她这一死,让她还在云家的亲人如何自处?

    也就是说,雅桃为了一个情郎,居然连亲人都不管不顾了?

    周嫔生平最见不得这种人,当即一脸嫌恶。

    邰谙窈听罢,纵使她和邰家人有如此芥蒂,也不由得愣住。

    为了一个男人,值当么?

    最终信纸传到云婕妤手中,云婕妤眼神空洞,也不去看,是雅杏接了过来,翻开这些信纸,她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整个宫廷的女子,不论是妃嫔还是宫女,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皇上的人,没有主子的准许,是不能够私定终身的。

    雅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想来是知道的,否则,她怎么会一言不发地撞柱而亡?

    雅杏呆愣地在想,雅桃这是在保全她的那位情郎么?

    是了,这数个月来,雅桃当值时也经常心不在焉,一到休息的时候,整个甘泉宫都找不到她的人影。

    雅杏知道,她找到了雅桃背叛主子的原因。

    她盯着这些信纸,对雅桃那位所谓的情郎不由得恨到了骨子中。

    这些信纸上没有署名,看来做事的人很是小心,皇后摇了摇头,问:

    “你和雅桃同在颉芳苑伺候,平日中有没有听过雅桃提起只言片语?”

    其实就算不问,众人也猜得到那位情郎的身份,这宫中能接触的男人除了太监,就是平日中巡逻看守的禁军,雅桃再是如何,也不可能和一个太监相好。

    嫌疑人也只有禁军。

    周嫔想至此,控制不住地看了一眼云婕妤。

    当初在围场,云婕妤借她兄长是禁军的便利谋害她和仪贵嫔,如今也有人借禁军的身份引诱她的宫女背叛。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不算是一种因果报应?

    雅杏拼命地回想,平日中雅桃是否透露过什么,她绞尽脑汁,才想起一件事——

    那是她和雅桃闲聊,忽然提到年少时在宫外街上买了糖葫芦,宫中不缺会做糖葫芦的人,她只是有点想念以往在宫外的日子。

    雅桃听罢,不以为然地道:

    “你要是喜欢,改日我让林大哥给你带一串进来。”

    她再追问时,雅桃也觉得失言,忙矢口否认,只道是偶然结识的人。

    雅杏也只当她认识了个能够经常进出宫门的人,平日中叫人家替她捎带些东西,就没有细问。

    雅杏将这件事当做线索说了出来,皇后皱眉,犹豫地朝时瑾初看了一眼:

    “姓林的禁军……”

    时瑾初掀起眼,话音不掩饰冷意:“张德恭。”

    张德恭领命退下。

    赵修容三人还跪在地上,她轻皱眉,忽然出声:

    “禁军那么多,林姓也非少见,这该如何查?”

    邰谙窈的伤势终于处理好,疼意依旧未褪,但过了这么久,她也逐渐习惯那种钝疼,她不能躺着,只能脸色煞白地倚靠在秋鸣怀中,她扫了一圈殿内,尤其是在刚出声的赵修容脸上停留了许久。

    她毫无预兆地发难:

    “说到底,颉芳苑也隶属于甘泉宫,雅桃平日中出入宫门和禁军私会,赵修容作为甘泉宫的主位娘娘,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

    若是真的没有,岂不也是个失察之罪?

    众人讶然,意外地看向她,时瑾初也朝她看来,见她姿势别扭,他坐了下来,接替了秋鸣的位置,他将女子护在怀中,动作格外仔细,没有碰到女子的伤,邰谙窈一怔,她咬唇,趴在了他怀中。

    他旁若无人地问她:“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其实怎么样都会疼,邰谙窈杏眸泛红,她闷声点头:

    “……嗯。”

    这一幕让赵修容看得心底一沉,她没有忘记邰谙窈问她的那番话:

    “仪贵嫔是在怀疑本宫?”

    不等邰谙窈回答,她就稍有不虞地皱起眉头:“本宫是甘泉宫主位不错,但也不会叫人盯着每一个宫人的去向。”

    邰谙窈不和她争辩,她位份低,再是争辩,少不得要背着一个不敬上位的罪名。

    皇后叹了口气,道:“仪贵嫔说得也没错,今日之事的确是你失察。”

    赵修容哑声,最终,她略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时瑾初,但没等到时瑾初回应,她袖子中的手一紧,堪堪低下头:

    “是臣妾失职,请皇上和娘娘恕罪。”

    姚嫔这时也轻言细语地出声:“雅桃和禁军私会,这么久也不曾引人注意,少不得有人给他们提供了便利之处,而有这个能耐的人,好像也只有赵修容。”

    其实不止,还有云婕妤,但云婕妤如今是受害者,姚嫔当然不会没眼色地往云婕妤身上扯。

    赵修容冷眼看向姚嫔:

    “姚嫔是什么意思?”

    姚嫔低了低头,不敢和她对视:“嫔妾只是就事论事,望赵修容莫怪。”

    谁叫赵修容是甘泉宫的主位,她宫中有人和禁军私会而不被发现,第一个被怀疑的当然是她。

    赵修容察觉到四周隐晦看过来的视线,眉眼情绪不着痕迹地寡淡了些许。

    跪得久了,她膝盖都有些疼。

    赵修容不由得想,她有多久不曾这么狼狈过了?

    她入宫后,很快得了圣宠,这宫中即使是皇后娘娘都会给她些许颜面,印象中,她何时落得过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张德恭回来得不快不慢,他躬身回话:

    “皇上,奴才查到的林姓禁军有七人,已经让人下去对比字迹了。”

    整个禁军当然不止七个林姓,但他查的只是在宫中巡逻的那批禁军罢了,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很多。

    不过半个时辰,就有宫人带了一个禁军回来。

    那禁军一进殿内,就砰一声跪在了地上,额头皆是冷汗,邰谙窈扫过去一眼,许是她挑剔,她总觉得这禁军不过如此,她不懂,怎么就叫雅桃肯豁出性命了。

    林禁军在殿外许是看见了雅桃的尸体,他在看见柱子上的血迹时,眼神明显恍惚了一刹,他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人很奇怪,明明接近雅桃时只是抱着利用的心思,如今看见雅桃因他而死,他居然也会生出懊悔和于心不忍。

    待看清他的神情,赵修容心底蓦然一沉,她攥紧了手帕。

    邰谙窈在赵修容忽然说话时就觉得她可疑,如今见她这种反应,心底立时了然,今日一事恐是有结果了。

    皇后也看出什么,她言语攻心:

    “雅桃已死,你和她的书信字迹摆在这里,你逃脱不了,供出背后主谋,至少不会让她临死都还怀着愧疚。”

    对谁愧疚?当然是云婕妤。

    皇后没有忽视雅桃临死前望向云婕妤的眼神。

    林禁军颓废地跪地,许是没想到会被查出来,让他心里防线被破,又许是皇后那句他逃脱不了让他认命,也或许是那句让雅桃死得安心,总归,他堪堪哑声:

    “卑职招。”

    众人立即提起精神,想要知道答案。

    林禁军朝赵修容看了一眼,赵修容闭眼,林禁军低声:

    “是……赵修容……”

    而去调查林禁军的人也很快回来,张德恭低声:“赵林两家是姻亲。”

    两家其实也不算亲近,林家夫人是赵修容生母的舅家表妹,但只要有一点姻亲,在一方得势时,总会依附而来。

    林家于赵家而言就是如此。

    林禁军相识雅桃在前,赵修容无意得知这件事后,才找上来,林禁军犹豫后,还是选择了按照赵修容的命令行事。

    许是早就有怀疑,在得知真相时,众人也不觉得惊讶,但还是忍不住地朝赵修容看去。

    周贵嫔嘀咕:

    “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赵修容浑身一颤,她紧闭着眼,眼角突兀落下两行清泪。

    时瑾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修容什么话都没替自己辩解,她只是仰起头,双眸泛红地看向时瑾初,哽咽咬声:“自从云婕妤被查出有孕,您就不曾踏入甘泉宫半步。”

    邰谙窈明显感觉到时瑾初扣在她腰肢的手一顿。

    她轻垂下杏眸。

    在她入宫前,赵修容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嫔,即使良妃有孕时,都不曾盖住过她的风头。

    如今赵修容红着眼,哭诉他许久不曾去看她,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滑落,佳人落泪,都是格外惹人怜惜,况且她满眼都是情愫。

    五年相伴,邰谙窈不知道时瑾初会不会对赵修容的这番话产生情绪波动。

    赵修容扯了下唇角,仰头望着时瑾初,眼中只有他一人:

    “您恼她,不肯来见她,最后连甘泉宫都不肯踏入一步,那臣妾呢?”

    她哽咽地说:“臣妾想您。”

    话落,她整个人崩溃地落泪,泣不成声:

    “是不是云婕妤没有了这个皇嗣,您就肯来看臣妾了?”

    她不替自己辩解,甚至连为什么要害云婕妤都说了出来,但满殿寂静,时瑾初垂眸沉默地看向赵修容。

    云婕妤见赵修容这般作态,攥紧了手帕,她出声提醒:“皇上!”

    赵修容闭上眼,她不再说话,只是眼泪汹涌地不断往下掉,等待着时瑾初的裁决。

    这时,邰谙窈陡然出声:

    “皇上要如何做?”

    她问时瑾初,但没看时瑾初,低垂着杏眸,因着时瑾初这片刻的沉默,正从时瑾初的怀中一点点挪出来。

    她很疼,挪的过程中,脸色都苍白了些许,额头也渐渐溢出冷汗,饶是如此,她依旧没停。

    她安静,乖顺,仿若浑身没有一点刺。

    时瑾初看着这样的她,却是蓦然心底一沉。

    他仿佛又看见初入宫时的她,好像这半年来两人相处的时光都不存在。

    时瑾初喊她:

    “杳杳。”

    他咬重了这两个字,她在乱想什么。

    这一声仿佛打破了邰谙窈的伪装,邰谙窈再没绷住情绪,她偏过头,泪水蓦然掉下来,她努力忍着情绪:

    “皇上,嫔妾很疼很疼。”

    她在喊疼。

    意识到这一点后,时瑾初心底一刺,有些选择便不难做。

    赵修容看出什么,她艰难地扯唇,却是扯不出幅度,许久,她颓废地低垂下头。

    原来瞧着自己不如别人的滋味是这般。

    时瑾初抬眼,他下令:

    “赵修容谋害皇嗣,即日起,降为美人,禁足半年。”

    修容到美人,位分一落千丈,赵修容初入宫时就是美人,她入宫五年的努力一刹间烟消云散。

    邰谙窈要休养三个月,她便被禁足半年。

    况且她和云婕妤同住一宫,日后尊卑颠倒,其中差距足够叫赵美人难堪。

    赵修容不敢置信地抬头。

    邰谙窈轻颤杏眸,心底也有意外,没有料到他会对赵修容一贬到底。

    时瑾初没有看向大受打击的赵美人,垂下视线,他替怀中女子擦拭眼泪:

    “仪贵嫔救助皇嗣有功,晋为婕妤。”

    殿内一片安静,众人看着这对新欢旧爱的对峙,她们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只是恍然意识到,得宠和不得宠的区别原来这么大。,,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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