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那条小白裙最终被挂到了卧室的衣柜里,让沈踏枝甚至起了点连夜把衣服扔了的心思。
当然没能付诸实践,扔衣服事小,把江雀惹着了事情可就大了。
第二天,江雀和沈踏枝在家里吃了午饭后就坐上车出发了。
祁邱和祁清被葬在了一处幽静的私人墓园,离别墅不算太近,开车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左右。
沈踏枝本想自己开车去的,江雀没同意,因此这次还是司机开车。
“吴科长跟我说,祁邱和祁清是按照祁山天师的仪式下葬的,但是那里只有衣冠冢,他们的尸骨按照他们的遗愿,和其他的天师前辈一起留在大阵中了。”
路上,沈踏枝和江雀解释道。
“大阵现在被各国的联合部门一起封锁了,想要进去的话需要层层审批,所以可能有点麻烦,如果你想去的话我现在就让吴科长着手准备。”
其实这件事昨天晚上就该对江雀说了,但是沈踏枝被那件挂在衣柜里的小白裙弄得心烦意乱,后来直接忘了这回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今天上车才想起来解释。
江雀没露出多意外的表情:“我知道。”
“你知道?”沈踏枝疑惑。
“嗯嗯,因为我记起来之前的记忆了,我记得当时长老是有交代过祁邱和祁清,说无论十三年后的变数是什么,末日有没有解决,都不要移动他们的尸骨,让他们就埋没在黄沙之中,祁邱和祁清想和他们一起也很正常。”
江雀猜测道:“也许是因为担心他们的能力被有心之人利用?毕竟他们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类,即使已经去世了,也依然可以留下这么多东西。”
“大概吧?”沈踏枝也不太确定。
其实他才是接触祁山天师最少的人,上一世他对这个门派的存在一无所知,这一世能这么快找到他们也是多亏了祁邱和祁清忙着赶往西北,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
他对于祁山天师唯一的印象就是当时找到祁邱和祁清时那两个人警惕的目光,和在听到他认识江雀后软化下来的态度。
想到这里,沈踏枝轻笑了一声:“说起来,祁山天师那里还有一本关于你的日记本呢,好像是当时捡到你的一个天师写的,她在里面写满了你的成长日志,祁邱和祁清给我看过。”
“我的成长日志?”江雀眨巴眼睛,“他们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都写了什么?”
“他们当然不会跟你说。”沈踏枝已经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了。
“上面写,你三岁的时候偷溜进藏书阁,进去拿书看,结果上完楼梯不敢下楼了,一个人坐在藏书阁门口哭。”
江雀:?
他一下子脸红了:“怎么可能?肯定是编的,我根本不记得有这件事!!”
沈踏枝不紧不慢道:“可是那本日志上还贴了你嚎啕大哭的照片哦?”
江雀沉默了。
江雀扭头看窗外:“我们要不还是别
说这个了吧,我总觉得剩下记得也不是什么好内容。”
是的。沈踏枝笑眯眯地道,还有你和门派里的猫吵架,硬是站在那喵了一下午,还有你因为门派里的长老没收你的糖,半夜跑去剪了他的胡子,还有你小时候和祁邱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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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江雀上手去捂沈踏枝的嘴了,“我根本不记得这种事情,那个时候我太小了,怎么可以拿我小时候的事情嘲笑我!”
“没有嘲笑。”因为被捂住嘴的原因,沈踏枝的声音闷闷的,他弯着眼睛笑,“是觉得你很可爱。”
江雀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捂住沈踏枝,被沈踏枝挣脱了。
沈踏枝摸了摸他的脑袋:“在见到你之前,我也一直很怀疑那本日志里的内容,事实上,即使在这一世见到你之后,我仍对此持怀疑的态度。”
“当时的你……”沈踏枝想了个形容,“见了人就像炸毛的猫,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曾经受过人类的照顾。”
“现在呢?”江雀问。
“现在我很相信了。”沈踏枝笑道,“雀雀是很好的孩子,以前也被人爱过,知道是这样我就很放心了。”
江雀被沈踏枝说得继续脸红,他蹭到沈踏枝的肩膀上:“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没人爱很可怜一样,我才不可怜。”
沈踏枝抱着他:“不可怜,是我会心疼。”
“……你好讨厌。”江雀脸更红了,“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沈踏枝疑惑地侧头:“我平时不都是这样说话的吗?”
只是那个时候的江雀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算是爱,就更别提害羞了。
江雀不说话了,他回忆了一下发现好像还真是如此,于是更害羞了,抱着沈踏枝,半天才出声:
“不用心疼我的……我又过得不差,这一世我很快的就遇到你了,然后就被带出来了。”
沈踏枝却道:“十三年,已经很慢了。”
他说着有些叹慨:“要是我能在你五岁那会遇见你就好了,按照你说的长老的卜卦,如果我们那时相遇也不会干扰最终的结局,那我一定会阻止你跟着天师们去深渊。”
江雀试想了一下如果自己五岁那会能遇到十五岁的沈踏枝,掰着手指念叨开了:“要是我那个时候见到你,我肯定会第一时间提醒你,你舅舅和你弟弟都有问题,让你赶紧处理掉他们,这样你就不会经历后来的事情了。”
“……对,还有你的父母,虽然我不会卜卦,但是说不定你的父母也会因为我的原因取消那一次航班,然后你也可以有很幸福的一生。”
他还记得呢,沈踏枝对自己说过,他的父母是空难去世的。
这是他在发现自己居然还是沈踏枝的各种意外保险的受益人并且沈踏枝还买了巨额空难保险的时候逼问出来的。
江雀已经真情实感地在设想了,他皱着眉摇头:“不行,你十八岁就要出国留学了,那个时候我才八岁,我都没有钱和你一起走,我要和你分开好久好久。”
他拉着沈踏枝的衣服,郑重道:“要是真的这样的话,你出国留学一定要带上我,不然我会很生气的,等你回来就不理你了。”
沈踏枝无奈:“雀雀,我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早就过了十八岁出国留学的年纪。”
“我是说万一嘛,万一还有下一世呢。”江雀道,“下一世我也要和你在一起的。”
沈踏枝被他说的话弄笑了,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好,下一世也在一起。”
坐在最前排的司机默默地调大了耳机的声音。
他是聋子,听不见。
就这样一路说着话,江雀和沈踏枝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抵达了墓园。
祭品是沈踏枝昨晚让助理准备的,一大袋子,里面装着水果茶叶和一堆江雀不认识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江雀帮忙拎着袋子,又看到很多人类拿着花去扫墓,干脆拉着沈踏枝又去墓园旁边的花店买了两大束新鲜的鲜花,这才和对方一起走进墓园。
这是一处依山傍水的私人墓园,今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来往的人并不是很多。
按着吴科长给的位置,沈踏枝带着江雀走到了一处幽静的山脚下,找到了祁邱和祁清的墓。
只是墓碑上写的并不是祁邱和祁清的名字,而是写着“祁氏之墓”四个大字。
江雀弯腰放下花道:“这应该也是祁邱和祁清的要求吧?”
沈踏枝正蹲在地上摆着瓜果茶叶:“应该是的,吴科长没和我说这件事。”
就是不知道这“祁氏之墓”究竟是祁邱和祁清不希望自己的名字被透露,还是想要连带着给那些被西北荒漠的茫茫黄沙掩盖,连衣冠都没留下的长辈也一起立一个墓。
谁都不知道,恐怕吴科长也不知道,毕竟祁山天师并不注重死后的仪式。
在江雀的记忆里,他们的葬礼一直都是将去世的人烧成灰,一部分留在门内封存,另一部分则是随风撒入山林。
从天地中来,就回归到天地中去。
能立起这个衣冠冢,应该也是郗景提前和祁邱和祁清做了思想准备,江雀猜对方大概是从需要有一块碑来纪念这个从此之后不复存在的门派入手才劝动祁邱和祁清的。
毕竟这可是上一世即将昏迷也还想着要完成任务救出他的两个人。
江雀沉默地蹲下来,帮沈踏枝摆放瓜果。
他也不知道,这都是他根据祁邱和祁清的性格,还有郗景的性格推测出来的。
摆放完祭品后,两个人站在墓碑前,与这块碑相对无言。
半晌,沈踏枝才轻轻地道:“谢谢你们,把江雀捡回去养大了,现在江雀过得很好,以后也会和现在一样开心。”
江雀好久没从沈踏枝口中听到自己的全名了,闻言先是惊得抬了一下头,而后就被沈踏枝口中说的话弄得不自在了。
“你在说什么……”江雀小声地道。
沈踏枝侧头道:“是在让他们对我放心,唔……应该算
是人类的伴侣在见家长的时候都会做的事?”
江雀这才注意到沈踏枝带来的茶叶都是些包装精致的名贵品种,而且至少带了有六七个小礼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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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江雀的目光,沈踏枝解释道:“听你说他们不饮酒,所以就没带酒来,怕太浪费让他们不喜欢,茶叶没有带那么多,要是你觉得少的话下次我可以多带一点。”
“这是……聘礼?”这几天里被杜露露拉着科普了一大堆结婚相关的东西的江雀下意识脱口而出。
沈踏枝差点没绷住:“也不是。”
他仔细想了想,道:“真要说的话,之前我给你的那些房子和股份应该算聘礼,但是你不要,不过我还没有转回来……”
他说到一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立刻住嘴。
但江雀已经听到了。
他看着沈踏枝,笑得很甜:“还没转走?你不是答应我马上转走的吗?”
沈踏枝试图补救:“因为中间还需要一些手续,而且人类就是会和自己的伴侣平分财产的……”
江雀一针见血:“你别当我傻,我见过很多人类结婚也不平分财产,签婚前公证就可以了,为此还有不少人为钱仇杀呢。”
他说着,也觉得自己在墓前说这些不是很合时宜,瞪了沈踏枝一眼,留了一个“回家再算账”的眼神给他,然后重新转过身朝向墓碑。
江雀微微鞠了一躬:“谢谢你们把我养大,虽然之前我一直忘记了,但是能想起来那一部分记忆,我真的很开心。”
江雀又回忆起了那个午后,祁山的阳光很好,一群年轻的天师争吵着他的名字该叫什么的情景,弯着眼睛轻笑:
“就是他们真的不适合取名,还是长老给我取的名字好听。”
沈踏枝安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了,江雀和墓碑沉默地对望着。
江雀想了想,又补充道:“末日的事情,我也会帮忙的,只是我还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异能调查科真的很厉害,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的。”
“……不知道说什么了,你们能听到吗?沈踏枝说死了之后没有灵魂,但是你们也许会有?”
江雀伸手,摸了摸墓碑:“谢谢,虽然可能长老你们早就知道我的未来了,但我还是要说,我真的很喜欢沈踏枝,以后也喜欢,之后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
他就像是小时候一样,用撒娇的语气道:“你们也要喜欢他。”
“他们会喜欢的。”一道中年女声从后方响起。
江雀疑惑的回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露出了惊喜的目光:“阿姨!”
沈踏枝也认出了这个食堂打饭的阿姨,江雀和他说过,这也是祁山天师如今唯一剩下的人,当年就是她将江雀的信息送到了异能调查科。
她并不姓祁,也不是祁山天师一脉的人,从江雀有记忆开始,她就在门内做饭了,江雀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只记得小时候自己跟着祁邱和祁清喊她阿姨。
中年女人笑了笑,往前走
了几步:“听吴科长说你恢复记忆了,但是那个时候我正忙着收拾祁邱和祁清那两个小家伙留下的东西,没空来去见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她也拿着一束花,对着沈踏枝也欠了欠身,而后才继续对江雀道:“我现在化名何云了,只是一个为了融入人类社会的名字,你继续叫我阿姨就行。”
江雀抓住了重点:“阿姨……也不是人类?”
何云反问他:“异能调查科里有人类吗?”
江雀:……
好像还真没有。
虽然他暂时不知道自己在异能调查科里认识的最像人类的杜露露是什么品种,但很显然,她那种与生俱来的超亲和力肯定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能拥有的。
见他沉默,何云轻轻地笑了。
她也弯腰放下花,拍了拍江雀的脑袋:“当时你太小了,不记得也正常,我也算半人半妖,只是没有你这么厉害,早你大概一百多年被天师他们捡到了。”
“原来捡小孩是他们的传统吗。”江雀小声道。
何云笑:“遇到了就救,尽绵薄之力,他们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她说完看向了沈踏枝:“你就是长老说的和小雀一定会相遇的人吗?果然很配啊。”
也许是跟着祁山天师更久一些的原因,何云身上总有一股和天师们差不多的淡然的气质。
她笑眯眯地道:“就是你不要总是这么好说话,你不欠小雀的,小雀从小就黑心眼,揍哭过祁邱好几次,你要是太好说话会被他欺负的。”
江雀:“我才没有!”
他抱住沈踏枝的腰不撒手:“我明明最舍不得欺负他了。”
沈踏枝:“……嗯,是的。”
何云看着他们俩笑,而后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对了,祁邱和祁清那两个孩子走之前把祁泠泉记录的你的成长日志留给我了,让我之后有机会转交给你,之后我给你送过去吧。”
原来记日志的人叫这个名字。
这么久过去,江雀早就不记得当初的人叫什么了。
他又想起了在西北荒漠时笑着和他打招呼的祁邱与祁清,他们其实算同龄人,只是分别的时候太小,彼此都没有留下多少记忆。
当时祁清用熟稔的语气提起他和日志本,想来她也是通过那个本子才知道他的。
真可惜,要是早知道那是最后一面的话,他就会好好地停下来和他们打个招呼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何云温声道:“别自责,不是你的错。”
这句话在这些天里有许多人对他说过。
江雀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他不明白旁人是怎么看出来他自责了,他只是觉得自己有点难过,还有点后悔。
这种情绪就像是绵延的丝绸一样,并不沉重,但是望不到尽头,始终隐隐约约地缠绕在他的心头。
原来这算自责吗?
江雀低声“嗯”了一声,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话:“阿
姨,你做的饭和以前一样好吃。
是吗?何云笑了⊙_[(,“那之后我顺带给你送点菜谱来。”
她这话是对沈踏枝说的,沈踏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何云看了眼天色,而后道:“你们还要留在这里吗?”
江雀摇头:“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哥哥你呢?”
沈踏枝也道:“我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何云挥了挥手:“那你们就先走吧,我还有点事要和他们单独说呢。”
江雀理解,毕竟就算何云表现得再云淡风轻,两个由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死了,整个门派彻底不复存在了对于她来说还是很有影响的。
他并没有去偷听何云的话的想法,拉着沈踏枝就准备离开了。
刚转身,他就听到何云道:“等等。”
“怎么了?”江雀转头问。
何云看着他笑:“我刚才想起来,异能调查科那里最近在研究你突然间长出十八根触手的原因,只是一直没有进展。”
“我猜测可能和你想起了在祁山的往事有关,因为按照异能调查科的资料,一开始你记忆错乱了,信了假资料,真的以为自己是被抛弃在深渊里的,所以才会仇视人类,后来想起来你并非是被抛弃的。”
何云道:“大概就是……像是来自家庭的底气一样的东西?这件事我还没说,我可以对异能调查科说吗?就当是新的研究方向了。”
“可以。”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江雀没怎么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好的。”何云道。
这次她是真的没有话说了,江雀和她告别离开。
一直到上了车,一直沉默的沈踏枝才若有所思地道:“是因为我给你的爱比不上童年的回忆吗?”
“才不是。”江雀反驳,“当时我都在长触手了,只是这个进度被加快了而已。”
沈踏枝还想说什么,就被江雀蛮不讲理地打断了:“我不许你这么说,你是救我出来的人,是我的伴侣,和家人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说到“家人”,江雀又有些低沉。
他才刚知道自己曾经是有家人的,这些人就全部消失了。
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是沈踏枝在摸他的脑袋。
“好,不说了。”沈踏枝温声道。
“看来雀雀小时候确实很受天师们的喜欢,不然怎么现在长大了还这么蛮不讲理,总是撒娇。”
沈踏枝说着,又看了一眼墓园,在江雀恼羞成怒之前扯开了话题:
“雀雀,要不要跟我去见见我的父母,然后我们继续出门散散心?”
江雀这次被他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我要见,但怎么又出门散心,你不高兴?”
沈踏枝捏他的脸:“是你在不高兴啊。”
江雀揉着自己的脸,继续纳闷,怎么最近见到的所有人都觉得他好像很难过,难道他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表现出了什么吗?
不管了,一会去问问杜露露。
江雀重新关注起了“见父母”的事情:“我去给他们扫墓的时候要带什么?你提前和我说说你家的习俗,我不懂,我怕我不小心搞砸了……”
车辆渐渐驶远,何云站在墓碑前,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不见踪影的二人。
她就像是一百多年前小时候那样,她总喜欢靠着还年轻的长老的肩膀坐着,此时的她靠在墓碑旁。
“他们过得很幸福哦,你们也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