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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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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虞长生渐渐喘过气来,她才知觉身上的痛楚,尤其是脚踝。

    她攀住吕非离的肩膀缓缓坐起身,朝脚边一看,发现鞋袜已在混乱间被踩掉了,一只脚光溜溜地露在外边,而脚踝已高高肿起。

    吕非离循着她的目光自然也发现了伤疾,拧眉轻轻托起她的脚踝,方欲检查是否伤到筋骨,忽顿了顿,凌厉地朝四周看去。

    官兵已知虞长生的身份,一部分留在她的身边,知趣有礼的已转开了视线,后知后觉的人也在吕非离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下偏了头。

    他扯下衣摆,盖住她露在外面的玉足,料想肿成这样也穿不进鞋袜。

    虞长生将一切尽收眼底,衣摆盖住脚背的痒意似乎一路蔓延至心底,她不禁耸了耸鼻子。

    这时,官兵让出一条路,虞长生见乌篷船上的一队人行至他们身旁。

    陆行止彬彬有礼,语气中透着疏离:“见过南山公主,殿下可有大碍?”

    虞长生一时有些懵,却是把目光放在了他身旁的秦微雨身上。

    难道这才是书中一笔带过的戏份?

    她一边摇头否认,一边收回视线去看身子一僵的吕非离。

    他背对着二人,神色瞧着不太好,眉目间隐约可见几分难过,却还是转过头去寻着那一抹身影。

    虞长生额角一跳,又是修罗场。

    身体比脑子更快,她已扯住了吕非离的衣袖。

    “怎么?”吕非离立即回头,对她道,“还有哪里不适?”

    她想他离开这个修罗场,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怕系统再直愣愣地给她宕机。刚刚经历一场混乱,她若再晕,岂非徒添麻烦。

    虞长生不说话也不摇头,只白着一张脸,蹙眉望他,内心有些焦灼。

    让她喜出望外的是,吕非离竟说带她离开。

    他替她戴上披风后的兜帽,将她抱起。

    虞长生猜测他约莫是觉得周围人太多,于她不好。她便佯装着不自在的模样,拉了拉兜帽,把脸转向吕非离的肩窝,不经意间和秦微雨对视。

    比茶满楼更近的距离,让她更直观地感受到女主角的貌美,她正偏头注视陆行止,流露出上回和吕非离对坐时,完全不同的小女儿情态。

    好,吕非离彻底没戏。

    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女主角,谁能抢得过男主角啊。

    两人回到将军府,被木子请来的大夫已侯在吕非离的庭院,还有得到消息十分焦急的将军夫人韩芷。

    她人一到,韩芷便围上来,急切地问究竟如何。

    她浑不在意地笑笑:“韩姨,无碍,就是脚有些肿了。”

    待吕非离将她放在床铺上,韩芷的巴掌便毫不客气地朝他后脑勺乎上来了,惹得他怪叫一声。

    “你怎么看顾长生的?人多的地方便不要带她去!”韩芷骂着骂着觉出不对劲来,“你不是一人去花灯节吗,原来是和她约了?”

    这热闹虞长生从小看惯了,韩芷未出阁前,便是如此性子,嫁与吕连后,更是受到大将军的真心相待与宠爱,在父亲的教育下,两人都对韩芷是逆来顺受,从不忤逆。

    “我俩是偶遇的,不怪他。”虞长生解释道。

    吕非离平白挨了一下,却面色如常,转头要大夫仔细查看虞长生。

    一番检查后,膝盖、手肘与掌心各有摩擦的皮外伤,只脚踝处严重些。

    大夫清理好皮外伤,吕非离把她卷起来的裤脚放下,动作间碰到她略带凉意的小腿,下意识地用手背贴住小腿,细细感受她的体温。

    “虞长生,你冷?”

    她莫名所以。

    “不冷,时值夏日,如何会冷。”

    大夫适时地作出解释:“公子,尊夫人体寒,便是这三伏天,肤质也凉。”

    “她不是我夫人。”

    “我不是他夫人。”

    两人异口同声地否认。

    “这……这……”大夫一时怔住,看看两人,又去看吕非离的手。

    吕非离猛地回过神来,被烫了似的收回手,再一转头,见一屋子的人都对他大眼瞪小眼,尤其是韩芷与木子。

    虞长生也回过味来。一方面,她的现代意识并不把这当一回事,另一方面,两人幼年在一处玩闹时,并无甚性别界限与概念,显然吕非离还没从儿时的角色抽身出来。

    他没有意识到,虞长生已经长大了。

    吕非离被盯得心虚不自在,背过身去,双手抱臂。

    气氛诡异安静,直到大夫开始处理脚踝的肿胀。

    虞长生鲤鱼打挺般,蓦地坐起。要把这处的淤血揉搓化开,于是一阵阵钻心的痛折磨着她。

    站在床头的吕非离被她吓了一跳,按住她肩膀,呵斥道:“别动,小心又扭伤。”

    “好痛!”虞长生惨兮兮地要大夫下手轻点。

    可不管再怎么轻,该痛的还是痛,她额头上都沁了一层细汗,实在受不住时,她扭头撞在了吕非离腰腹上。

    他此刻颇有些惊弓之鸟的味道,掐着她后颈要把其拎走,孰料被咬住了手腕。

    “你……”吕非离脸色发黑,转而无可奈何地要去警告大夫出了门别乱说话,便发现后者目不斜视地治着脚踝。

    许久过后,府上的侍女把大夫送出门,木子将虞长生的脚好生放进被褥中。

    吕非离把手拽出来,中途时她便松了口,只腕骨处仍留了一道印子。

    “你暂且歇息片刻,再送你回宫。”他低头说道,见她还一动不动地窝在自己腰上,便不客气地又掐住她后颈要把人挪开。

    虞长生无力地后仰,露出一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双眼紧闭。

    吕非离觉出不对劲,忙在床边坐下,让她有个靠处。

    “虞长生,虞长生。”他拍拍她的脸颊,后者颤了颤睫毛,难受地蜷缩着。

    “快把大夫请回来!”吕非离立即吩咐下去。

    虞长生模糊间推开他,想要躺下,如只煮熟的虾般弓起身子。

    “……虞长生?”

    吕非离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听出了颤抖。

    他好像吓到了,她在刀剐般的疼痛里隐约感知到。

    “……虞长生……”他攥住她的手臂。

    “……公子,”木子出声,把被褥给虞长生盖好,镇定道,“我来处理,烦请你先出去。”

    “你?”吕非离惊疑不定地注视她,望着对方眼中的笃定,再冷静下来思考,神色一顿,明白过来出了门。

    腹中酸胀钝痛,再听闻两人的对话,虞长生终于明白吕非离的恐惧何在。

    从淮州入上京,水土变化,不料使她信期提前,想必方才染到衣裙上了。

    难怪她痛得难以忍受,起初还以为是脚踝才牵连腹中绞痛。

    木子向韩芷讨要了月事布和干净的衣裳,待虞长生自行处理完毕,仆从已把床褥重新换了一套。

    她无力地爬上床,一句话不想说。

    韩芷见她如此模样,令所有人退出卧房,让她清休。

    “公主此时向来如此吗?”韩芷问木子。

    “回夫人的话,自公主初来月事,便一直疼痛难耐……”

    后面的话断断续续,虞长生听不真切,只觉头晕恶心。

    南山公主身子一贯孱弱,每每遇上经期,便要了她半条命。

    不一会儿,木子拿着一个汤婆子放进被褥中,贴着她的小腹。

    “公主,好生歇息吧,夫人已送信于宫中,说你这几日留住将军府。”

    虽说夏日取暖叫人哭笑不得,但如此一来能分散她对痛觉的注意力,也能压住几分痛楚。

    虞长生朦朦胧胧间似睡了过去,又不深沉,耳中传来絮絮私语时,她便醒来,汤婆子只剩余温,腹中疼痛不减。

    “这里面是哪位府上的小姐呀?怎直接躺在公子院里了?”

    “听说不是小姐,是公主。”

    “真真是公主?”

    “传闻公主生母与夫人是挚交,南山公主与公子也因此从小亲如兄妹。”

    “难怪,我说从未见过公子院里住过女客呢。”

    “公主真幸福,有圣上宠爱,又得将军府看顾,金尊玉贵。”

    “我瞧着未必。”

    “怎么说?”

    “南山公主出了名的体弱多病,听说活不长久,有享福的钱财,却没享福的命。”

    “啊,”说话之人语带惋惜,“也是,日日这么生着病,叫人没什么盼头。”

    虞长生一字不漏地听进去。

    她在南山公主七八岁时附身,一来便高热不退,久咳未好,整日灌着纯正的中药,起初还能忍一忍,后来一喝便吐。

    她自己感冒都难得一回,穿成公主身,几乎病榻缠身。

    时日久了,她便生了厌倦,日积月累,随着熟悉身体发病的过程,当从小病预感到一场大病的征兆时,积埋在心底的深厚厌倦一朝爆发。

    她摆脱南山宫的所有宫人,独自一人上了城墙。

    彼时烈日当头,光晕晃眼,她四肢却仍旧凉丝丝的。

    喉咙痒意不止,她咳嗽起来,继而剧烈,咳到干呕,喘的如一头老牛。

    可她才十二岁。

    穿书系统自有一套保障穿书者的机制,如非任务需要或特殊规定,原身一但身死,穿书者自动回到现世。

    她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错误,还因谬误承受了如此多的病痛。

    她浑浑噩噩地望着城墙下的平地,紧紧扣住墙壁。

    天气闷热,风似卷过火堆,吹到面上,暑气难耐。

    她就在墙上坐着,不知坐了多久,天边云卷云舒。

    忽然,有人猛地扳住她肩膀。

    她狠狠打了个激灵,恐惧立即窜上头顶,心口砰砰跳。

    紧接着,背朝地,面朝天。

    她还好好呼吸着,只是背部传来一阵钝痛,视线里出现一张漂亮的脸,继承了韩芷的美貌,轮廓又显出吕连的英气。

    吕非离又惊又惧,眉目难掩怒火。那时他已十八,意气风发。

    他粗重地喘息着,每一声似乎都在压抑着什么。

    而她早已呆愣,一时不敢言语,好半天才出声。

    “背好疼……”

    说罢,她眼睛温热酸胀。

    吕非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然后把她慢慢扶起来,再一点一点却又紧紧地抱住。

    “大家找你都找疯了。”

    距离靠得近了,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还有细微发抖的身体。

    “长生,不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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