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消息
律玦却面不改色地接过他的话,继续分析。
“有道理,毕竟绿川纸很有限,甚至指向性非常明确,她在赌时间……”
“她逃婚失败,被加倍防范,肯定要寻求其他可能——要么靠别人相助,要么用更重大的事情,吸引游云归的注意力……”
炽觞本想继续给律玦设圈套,但隔壁桌突然簇拥了许多百姓,窃窃私语地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声音越发嘈杂,直接干扰了三人的分析。
律玦和少煊对视一眼,总觉得事有蹊跷。
而炽觞早已自来熟一般坐到了旁桌,跟百姓们融入到一起,勾肩搭背着问问这位兄弟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呢?前几个月云绘宗的大弟子,游宗主的爱徒莫名死在西州,那人名为唤玶,可是咱们中都宋家的独子!”
“这我知道啊——”
炽觞顺手在他们的桌子上抓了一把瓜子,磕了一把,继续道。
“那游宗主不是大怒,直接杀到了西州,想抢回大弟子的尸体,再好好教训西州一番吗?”
“哎呀,这位兄弟,你有所不知——”
那人一脸骄傲地讲述着,绘声绘色。
“游宗主受众人敬仰,岂会独爱这一平平无奇的弟子,我们都觉得……游宗主是看上了那大弟子背后的家业!”
他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特地压低了声音。
“这不,果不其然!”
那人眼神将围观人员扫了一圈,神秘兮兮道。
“听说游宗主前去西州,根本不是为了给唤玶报仇,他盯上的是传说中神力无边的山神心脏!”
“他神采奕奕地回了中都,还大张旗鼓地要迎娶云绘宗唯一的女徒弟,丝毫不见对大弟子惨死的悲伤,而且他那尸体到底现在都还没找到呢!”
那人说起来也有些愤愤不平,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不过也能理解,有权有钱的宗主,自然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哭天抢地……”
“那女弟子我见过一次,真是绝色美人啊……”
他说着,嘴边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讲重点。”
少煊听不下去他在自己那肮脏的脑子里胡想八想,便一个胳膊肘装作不经意地打到了那人的后颈,差点没让他背过气。
那人刚想发火,却见少煊比那想象中的云绘宗女弟子更貌美,瞬间变了嘴脸。
只是还没等他张嘴,律玦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直接与少煊十指紧扣,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同时凶神恶煞般盯着那人。
那人见状便不敢吭声,回过头清了清嗓子。
“刚传出来的消息,唤玶的父母,背后的中都宋家,怒不可遏,将游宗主的丑事全捅了出来!”
“他格外疼爱小孩子,不分男女,只求眼缘……”
那人笑得猥琐,看那副表情,就知道他脑袋里在幻想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错,就是你们能想到的那种疼爱,他不去花楼,却比花楼更先接触到新鲜货色,养在他的云绘宗……”
后面的话少煊实在听不下去,便拉着律玦出了客栈,决定今日不再留宿此地。
炽觞忍着恶心勉强将他灵通的消息听了个遍,便给暗地里的小鬼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狠狠教训教训这个人,速速去追先离开的少煊和律玦。
“阿煊——”
律玦被少煊拉到离客栈好远的地方,叫了好几声少煊才住了脚。
两人刚站稳,少煊突然伸出手将律玦的两只耳朵捂住,灵动的双眼满含深情地望着他。
“把刚才的污言秽语通通忘掉。”
律玦微微一愣,瞬间便明白,少煊是想起了两人相识的缘由。
——牙行的拐卖未遂。
他轻柔地将自己的双手覆上她的,用指腹轻轻揉擦着少煊冰凉的手背。
“我只听你的话。”
见她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律玦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肩头。
“这世间本就像是广阔无垠的大海,既充满诸多混杂的漂流物,经年沉积,污秽不堪;又总有一派澄明和蔚蓝,而你便是后者,纯净而透亮,所以理解不了别处的肮脏。”
律玦将少煊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颈窝,语气温柔。
“不过没关系,这些你都无需理会,我不会让这些污秽脏了你的裙摆。”
少煊缓缓抬起手,环抱在他的胸膛,轻声道:“我们去救她吧,祝姑娘。”
律玦皱了皱眉,他对祝岚衣多少还是心存戒备,怕少煊的心软会落入陷阱。
“刚刚我们所言皆是猜测,仍不能排除这是游云归用祝岚衣设下圈套,引我们上钩的可能……少煊,我们或许正一步步如游云归所预料的那般接近真相。”
可少煊却摇了摇头,坚定道。
“不管是不是圈套,祝姑娘受制于他总是现实……”
“再加上游云归那种令人生恶的癖好,即便是危言耸听的谣言,我们也不能让弱小的女孩子受如此屈辱,用她的尊严作赌注。”
虽说律玦并不了解祝岚衣,但他深知,她并非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
只是刚刚炽觞的话也提醒了他。
——祝岚衣知道自己身处西州,而云绘宗之外,能够帮助到她的人,或许就是自己。
绿川纸,万一正是她传递给自己的信号呢?
他不想带少煊涉险,但她生来对弱者和女孩子的疼惜,让她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正当他犹豫该如何应允少煊时,炽觞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
他靠在一棵大树上,环抱着臂膀干咳了几声,试图吸引这一对正抱得甜蜜的小情侣。
“咱们还有正事,谈情说爱可不可以先放到一边?”
炽觞瞥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丝毫没有放手的架势,便干脆不在意地走到他俩中间,瞪着他们。
“消息打探到了,二位有何高见?”
“阿煊想去救祝岚衣。”
炽觞挑挑眉,心里嘀咕着这毫不客气地直呼大名,有点不像律玦平日的模样,但也只是默默记在心里没有挑明。
“很好,那计划呢?横不能硬闯云绘宗吧。”
少煊在律玦怀里抬起头,一脸正经地交代着:“你去查查祝姑娘现在身在何处。”
而律玦在旁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炽觞也瞪大了双眼。
“我也不是什么消息都搞得到的好吧……云绘宗宗主的新娘子,我上哪儿给你们偷去。”
炽觞扭了扭头,满脸无奈。
“我还是认为解救祝岚衣有风险,她毕竟是云绘宗的人,我们不能确定她是在配合游云归演戏,还是真的被他强娶。”
律玦理智地分析完后,又垂眼看了看怀中的少煊,话锋一转。
“只是阿煊不愿意用祝岚衣现在的处境打赌,即便是游云归的陷阱,我想,我们也总能有方法脱身。”
炽觞冷哼一声,毫不客气道:“你们对自己的能耐还真有信心。”
“你别废话,有什么鬼主意赶紧说。”
少煊突然一脚踹在炽觞的小腿肚上,皱着眉催促。
“这次我跟这小子一个顾虑,所以我觉得,你不要着急抢新娘子,不如趁着夜深人静,先去跟她聊聊天。”
炽觞蹭了蹭自己的鼻子,继续道。
“我呢,确实也有些本事,刚刚从众口之中,探听到祝姑娘现在并不在云绘宗中——”
“游云归打算大操大办,不止要在云绘宗内张灯结彩,但是祝姑娘似乎和家人失联已久,游云归便决定在中都最豪华的客栈接亲,由云绘宗弟子看守着。”
“不过我觉得游云绘宗那群生瓜蛋子对我们来说根本起不到阻拦的作用。”
炽觞沾沾自喜地评价着,还特意看向了律玦。
而对方眼里却只有少煊,他只好泄气道。
“所以二位,意下如何?”
少煊与律玦默契地同时看向对方,肯定地点了点头。
客栈之内的某间客房里,祝岚衣正呆呆地望着窗边,可是窗户紧闭着,她什么也看不到。
几天前,她用剩余的绿川纸写了一封信交由信鹰,让它送往唤玶的老家。
她知道,绿川纸代表着什么,但同样的,也增加了这封信的可信度。
而唤玶的父母狗急跳墙,定会与游云归玉石俱焚。
他们做的那些肮脏事,终归得见天日。
因此,她似乎不怕了。
即便游云归知道是她在捣鬼也没关系,她只想拖延游云归与她大婚的时间。
——唤玶的父母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将事情闹大,想必即便是在世人眼里“德高望重”的云绘宗宗主,也要苦恼好一阵子。
到时候律玦也该回中都了,如果他能出手相助最好,若是不能,她或许也可以趁乱逃走。
虽然她心底事还未全部完成,但忍辱负重许久,她也并非毫无收获。
在夹缝中生存已经成为她的日常,她没什么可担心的——其实她只要再等等,再等等。
可嫁作游云归的妻子,实则难以忍耐,这是精神的折磨,不止于□□的疼痛。
她不想被操纵、被框定,她不想冠上“游云归之妻”的名号,她不想再与游云归有关。
正在她沉浸在飘飞的思绪里时,另一个方向的窗户突然被打开。
——虽然声音很轻,但足以让她察觉。
估摸着此时也是时候了。
“祝姑娘,听闻你不日大婚,我们久闻姑娘美名,特意来贺喜。”
炽觞走上前,见她一身红装,皮笑肉不笑道。
“不过,祝你新婚快乐,会不会不太符合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