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湛瑛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就座的各位贵宾,怕少煊在门前迎客太过枯燥,便一路小跑地去换她,路上还得小心翼翼,不能被人发现封阳镖局家的二小姐如此不注重仪态。
“橘阳——嫂嫂人呢?”
湛瑛扶着橘阳,喘着小气平息,却没望见少煊的身影。
“战神她……”橘阳怕湛瑛着急,吞吞吐吐道,“刚刚三镖师匆匆忙忙的模样,战神带着他去后院询问了。”
湛瑛心下一慌,三镖师向来沉着冷静,性格颇像哥哥,能让他如此心急失了方寸……
“小姐,你别急……”
橘阳赶忙扶助险些晕倒的湛瑛。
“小姐,事情还未明了,不如先去与战神汇合探清来龙去脉……今日是庆典大礼,容不得有任何闪失薄了我们封阳镖局的脸面啊。”
“你说得对,橘阳,你说得对。”
湛瑛很快恢复了神色,整理好衣襟,正色道:“你先在这里接待宾客,让十三镖师去前厅帮忙,不能让别人看我们封阳镖局的笑话,我先去找嫂嫂!”
果然如橘阳所说,湛瑛刚从后院探出了头,便看见少煊正在和三镖师议事。
“嫂嫂,三哥!”湛瑛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开门见山,“出什么事了?哥哥怎么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听少煊极力镇定道:“湛珩死了。”
坐镇鬼崖的炽觞正满面愁容的等待律玦的消息,可小鬼来探,带来的却不是他所期待的。
“君上,留在鹤梦潭的小鬼来报,收到了战神从封阳寄来的羽毛信。”
闭目养神的炽觞听罢,立刻睁开了眼,三步并两步拿走了小鬼呈上的信,迫不及待地撕开读取信息。
“完了,封阳镖局摊上大事了。”炽觞将信纸揉成了团,吩咐道,“立刻,我们立刻动身前往封阳。”
“封阳有战神坐镇,如何被钻了空子?”小鬼边跟上炽觞的脚步,边问道。
“湛珩那个狂妄掌门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被人将了一军,害得小命都没了,”炽觞愤愤地说,“做什么事从来没有交代,就会逞英雄!他倒是一死了之,留下他妻子和妹妹,可怎么办才好。”
“封阳镖局掌门人死了?怎么会……就算再想针对封阳镖局,也不会明目张胆拿掌门人开刀啊……”
炽觞的眼中充了血,狠厉的双眸肃杀而冷漠,笃定道:“除非,云绘宗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
“传令下去,让小鬼们着重调查云绘宗,任何可疑之处都不能放过,尤其是大火前后云绘宗的变化,所有蛛丝马迹都要上报!小部分小鬼继续寻找律玦的下落,其他小鬼都与我前往封阳!”
那日庆典,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湛瑛晃神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切都十分不真实,只是一次寻常的走镖,竟然让她永远失去了至亲,她无法接受和面对这样的事实。
“阿瑛啊,我们现在必须保持冷静,极力冷静。”
少煊将颤抖的湛瑛抱在怀里,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
“是我们走镖常住的那间客栈,大火焚烧了整座客栈,尸体难辨,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我知道……”湛瑛艰难发声,语气里是哭泣和颤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哥哥不能这样莫名其妙被害。”
“二小姐,您放心,残忍杀害掌门的人,我封阳镖局绝不会放过!”
湛瑛尽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又慢慢拉开和少煊的距离,眼神里已满是仇恨和坚毅,克制道:“我绝不能让那些等着看封阳镖局笑话的人得逞!”
“小姐,”橘阳从远处急匆匆跑来,“宾客大多都入座了,吉时已近,可掌门他……”
“橘阳,”湛瑛语气郑重道,“替我更衣,封阳镖局百年庆典如约举行。”
封阳镖局正殿之上,湛瑛身着世代掌门人的刺绣长袍,头戴掌门金冠,赫然立于大殿中央,以掌门人身份昭告天下,并宣布湛珩被杀的消息,立誓与凶手不共戴天。
等炽觞赶到之时,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闲言碎语。
但大多都是对封阳镖局掌门人被害的愤恨,以及对新上任掌门人原二小姐湛瑛的担忧和心疼。
他被橘阳引进前殿,少煊正在那里等他。
“你这么莽撞跑来,玦儿怎么样?可安置妥当了?”
炽觞支支吾吾,含糊答应着:“那自然是好得很,嗯……”
“那丫头还好吗?”
炽觞岔开话题转向正事,语气里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湛瑛在他们眼里始终都还是个孩子。
“在祠堂为湛珩祈愿。”
少煊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听得出来是偷偷哭过了。
“阿瑛不相信湛珩已故,一直派人找寻尸体,不肯为他办葬礼入祠堂。”
炽觞点点头表示知晓,这确实是湛瑛那孩子会做出来的决定。
“我也觉得事有蹊跷。”
“这场大火和云绘宗大火太巧合了。”
少煊俯首捏了捏太阳穴,事情突然她又不能倒下,劳累过度有些乏力。
“大火想要掩盖的,到底是什么……”
“他接下这单生意时,可有什么异常?”炽觞挑着眉思考,“我怀疑云绘宗从头到尾就是冲着湛珩去的。”
少煊却只是摇摇头:“他做事向来深思熟虑,明眼人都能看出这趟镖有问题,可他却应了下来,分明是发现了什么……”
她顿了顿,转而又有些气恼。
“但他那个个性,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绝不会把猜测说给旁人听……我尚未发现任何他留下的线索。”
“至于你说的云绘宗,我觉得有道理。”
少煊狠狠地握着拳头锤在桌子上。
“这个游云归到底想干什么?他对湛珩究竟有何企图!”
“我已经派小鬼盯着了,你先别急——”
炽觞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安慰。
“急也没用,人都死了,现在只能找出罪魁祸首,告慰湛珩兄在天之灵了。”
西州交界处,律玦浑身乏力,勉强地抬了抬眼皮,三公子正俯身舔他,他动了动手臂将三公子推开,费力翻了个身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荒漠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律玦揉了揉眼睛,确定斜上方的城门之上,分明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西州”。
“我们竟已穿过了荒漠吗?”
律玦这样想到,不由露出笑容,双手抱住三公子的脑袋,欣喜道:“三公子,我们还活着。”
律玦不明所以地站起身,摸了摸身上的装备,却发现自己的玉玦竟补好了一小块缺口。
他诧异之余,同时注意到自己腰间闪烁的金鳞剑。
“莫不是少煊赠与我的金鳞剑在危难时相救……”
律玦看向身旁一无所知的三公子,悠悠道。
“传说金鳞石乃上古锦鲤身上的神之鳞片打磨而成,或许是少煊走镖时偶然间得来这宝物,将其锻造成金鳞剑送予我关键时刻得以保命。”
三公子听罢啼鸣几声,似乎是在表示认可。
“你看,我是离不开她了。”
律玦少见如此轻松又宠溺的笑容,引着三公子往城内走去。
西州城内与律玦以往生活的地方都大不相同,街道两旁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应有尽有。
店铺门口还支着小摊,供往来的人们下棋闲聊,擦肩而过的还经常能看到几张异域面孔,怀揣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在买卖。
光是律玦脚下的这条街,便人流拥挤、摩肩接踵,各家车马交错而过,认识或不认识的,总会热情地打上几声招呼。
律玦拉着三公子,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几日没有好好吃饭,心下便想先找到一家客栈歇脚,也好让三公子填饱肚子。
他正四下寻摸着,突闻远处一声惊叫,眼瞅着人群之中,一头撒了欢的牛拉着车直直地冲撞而来。
律玦下意识错开步伐,转身翻上牛车,想要驯服发狂的牛,以免它继续伤害到街上的平明百姓。
众人见状,皆围了上来,想方设法帮助这位挺身而出的少年,安抚被惊动的牛。
好在集众人的智慧和力量,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场终究是被安稳平息了。
人群外,两人架着位受伤的老汉前来,连连向律玦道谢。
“小伙子,真是太谢谢你了,我这老伴儿突然情绪失控,差点添了大麻烦!”
老汉一手还挎在身旁人的肩上,一手激动地拉起律玦的手。
“呀,你这手都受伤了,伤口直冒血呢!”
“老伯客气了,我没事。”
律玦想把手抽回来,却被老汉紧握着不肯松手,嘴里还喋喋不休:“快快,可别小瞧这小伤口,落了病根儿后悔就晚了。”
说着,人群里开始有热心的百姓冒出头来,向就近的药铺说明了情况,拿了些救急的药膏,拥上来就要给律玦处理伤口。
“这家药铺可是几代人的传承了,药效好得很,小伙子你别怕疼啊。”
周围被惊扰的人们见老汉和律玦都已无大碍,大部分已渐渐散去,只剩零零散散的游民还在关注律玦的状况。
被几双眼睛这样死死盯着,律玦还有些不太习惯。
“少爷,就在前面儿,刚刚一架牛车发了疯,好在没伤了人。”
随着远处传来的声音,一架青幔马车正速速赶来。
“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