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灶房一顿操作。
想着午时尉迟千澈没吃什么东西,当下说不定已经饿了。
也不知气消了没。
闻玳玳换了个大托盘,满满当当摆了十小碗碟珍羞,很有把握的敲了尉迟千澈书房门。
苏白没守在门口,也不知去了哪里。
“进。”清凌凌的。
听嗓音,心情是好了些。
换上谄媚的笑,走进去招呼正在喂蜂鹰的尉迟千澈:“师父,过来吃些东西吧!”
七年过去,被尉迟千澈悉心孵出来的蜂鹰,褐色跟鳞片似的毛,被养的油光放亮。傻兮兮的鹰眼在瞧向闻玳玳时,总透着股争宠的敌意。
这次,尉迟千澈听到招呼没像中午那般立刻去瞧:“做了什么?”
闻玳玳将碟子按荤素甜羹摆好:“师父放心,这次徒儿已将吃食改进,绝对没有乱做。”
尉迟千澈眼眸一撇,什么吃食配什么样的碗盏,花花绿绿望过去,倒是讲究又颇费了番心思,想来应是意识到午时的偏误。
有关自己的身份,苏白回来也跟他商量过。
他倒是不担心闻玳玳会将自己真正的男子身份给说出去,毕竟她自小就乖巧纯善,懂事体贴,又是自己亲手带大,自己在她的心中,定跟家人一样重要。
特别是天花那次鬼门关走一遭,两世若没有她,恐怕临渊国真的就此亡了。
其实,担心她一时接受不了并非他所忧虑。他在意的是,她会慢慢变得不自在,两人的关系逐渐疏远,滋时,恐要只当个敬重的师父看了。
毕竟,男女有别。
整座山上除了苏青全是男子,而苏青经常行踪不定,要么下山采药,要么待在军营医治死士。
以眼下这层身份又当爹又当娘的陪着她,没有忌讳隔阂揣测一下她女儿家的心思,即时拐弯抹角开解,倒是和睦,偶尔觉得也不错。
算来,有些真相早晚都要告诉她,越是夜长梦多,越麻烦。就是不知她会不会伤心,觉得他是个骗子。
毕竟,两人差了层血亲。
若她真是月儿该有多好。
也不知他的妹妹,怎么样了。
为何就是追查不到她一点行踪。
神情看起来惆怅又温暖的坐到桌前,瞧着琳琅满目,指着手边一碗黄琉璃色,飘着几朵金色桂花的汤问:“这是什么?”
“哦,是桂花血燕酒酿丸子汤,徒儿记得师父不怎么爱吃甜,所以只放了一小勺红糖,您尝尝。”
季节虽已入春,但春寒料峭,风中还是带着冷意,喝点这个温热的汤,身上倒是舒服。
尉迟千澈拿起筷子,吃了口羊肉水晶蒸饺后,又问:“鹿肉铺是加了什么东西,有些苦涩。”
闻玳玳忙解释:“徒儿加了点益母草。”
尉迟千澈有些难以下咽,但也没有多想什么:“以后别乱加了,口感不好。”
闻玳玳应:“是。”见尉迟千澈去尝试另一个盘子,忙说菜名:“三脆鸡。”
尉迟千澈先尝了尝盘中的碎渣,觉察不像是肉的味道,到更像是:“这鸡不会是用党参炒的吧!”
闻玳玳殷切补上:“还有当归。”
“你……。”尉迟千澈反应过来,纵横所有饭菜,无一没有逃过温补二字。
温文的将筷一放,擦了擦嘴:“解释下。”
闻玳玳坐在尉迟千澈对面,刚要开吃,被这么风平浪静的一问,笑着邀功讨好:“都是些女子寻常滋养身体的食材,师父若是常吃,有益于身体康健。看看徒儿,常吃这些,心疾是不是好些年没犯过了”
自七年前又猛又凶,差点要了闻玳玳的命之后,所有的龙池卫都是屏住呼吸跟她说话。
身为她的师父,先是绞尽脑汁、循序渐进的锻炼她胆量,接着一次又一次的增加她的承受力。他冒不起她再有犯心疾的险。
算了,看在她无心之失,日日不嫌麻烦的问安视膳,恭顺孝敬,也是为他着想的份上,计较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气了一下午,也确实饿了。
重新拿起筷,无视效用,权当为了填肚子,一口接一口的吃起来。
做对了?
闻玳玳嘴角一翘。
看来尉迟千澈更喜欢含蓄的药膳。
默默记下,明日继续。
师徒二人吃了有一会儿。
憋了半天的闻玳玳旧事重提:“师父,徒儿想习武的事,您考虑怎样了。”
提起这个。
谢少昂刚挨了五十鞭,近日可能无法盯她课业,日常也无法照管。
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合适妥帖的人。
反正近日也没什么事值得他特意下山一趟:“从明天开始,为师亲自盯你课业。”
不是。
她说的是习武,他没听懂吗?
鼓了鼓勇气:“那习武?”
“在你没有练成斩魂之前,勿想再练其他。”
闻玳玳表示吃不下去了:“师父,这斩魂舞究竟达到什么样的意境,才算练成?”
尉迟千澈放下筷子起身:“今夜早些休息,明日为师会从头指点。”
“师父。”有一个大胆的揣测,在闻玳玳的脑子里盘旋很久了。
“怎么?”
“您非要让徒儿学会这舞,是不是想……。”纵使这个大胆的想法已经在脑海里一再补充了千万遍,但看着这双冰火碰撞的狐狸眸子,话就在嘴边,却难以启齿。
尉迟千澈走到她跟前,等待接下来的话:“是不是想什么?”
“想卖了徒儿。”
尾音越来越低,其实她想说的是会不会把自己给送给权贵做人情。前世她看到的话本子上就有瘦马一说。
选几个花容月貌的幼童,自小养起,琴棋书画无一不拍案叫绝,性情或柔而不犯,或清冷冰洁,及笄之后,卖与各种地方,谋取暴利。
像她,作为临渊国太子亲自一手带起来的徒弟,以尉迟千澈现在的财富,谋取并非钱财,那就剩下权了。
想要复国,就需要权利重兵的加持。
眼下就这么点龙池卫,怎能达到目的。
其实她有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是因为这一世尉迟千澈在各个方面对她苛刻到连龙池卫都看不下去。
每日可闲暇的时辰,除了睡觉,出恭,恐怕也就是膳前膳后能消食的片刻了。
尉迟千澈变态苛刻蔓延到连她沐浴,都要在墙上贴一页不知从哪里抄来的文论,让她边洗边背。
闻玳玳百思不得其解,到现在都不弄不明白学这些看起来与身份严重不符,文绉绉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把她禁锢在翠微山,直接与世隔绝,还大费周章的派人跟随保护又有什么用。
带着她这么个累赘,不影响复国吗?
思虑加深,她必须要弄明白尉迟千澈把自己放在身边养,要么寸步不离,要么不能断了自己消息的真正目的,才好应对。
裹挟着冰霜的声音落在她头顶:“平日说你蠢,还真蠢上了”
如醉初醒,闻玳玳抬起头。
记忆中从来没有暖过的大手,放在她毛骨悚然的头顶,虚无一揉:“成日跟只呆鹅似的,谁敢要你”
闻玳玳:“……。”
喜提新绰号的人,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混圆。
尉迟千澈的手一触即离,对着她那双柳眉杏眼,嗓音莫名浓了下:“这样一看,倒是更像了。”
闻玳玳:“……。”
行吧,反正一直以来他的心思从来不好猜。
有空从龙池卫那里套套试试。
隔日,天光微亮
闻玳玳拿着书,早早等在了尉迟千澈卧房外。
尉迟千澈觉少,恰好也推开了门。
一身束腰束袖镂金水纹利落长袍,墨发全部竖起带冠,将欣长的身形,给衬得比寻常男子更加挺拔高大。
特别再配上一张难辨雌雄,心肝乱颤的容貌,闻玳玳真就晃了神,倘若尉迟千澈是个男子,搭上表面看起来风微浪稳的脾性,要多少女子为之疯狂遭殃。
不过,作为女子,前世界也不知她踏着整个鬼鹰村的尸体复国称帝后,又有多少男子甘拜倒了她的石榴裙下。
“呆鹅。”
闻玳玳猛的回神,才发现尉迟千澈已经走远了,赶紧跟上:“师父,今日不晨读吗?”
下一瞬,怀里被扔了把剑。
“先练斩魂。”
闻玳玳第一次拿剑,发现居然比菜刀重那么多。
若仅是提着还行,但想飞舞起来,就……。
眼前陡然出现好大一片阴影。
小小的手,被自后向前被握住,耳边清凉落下一句:“跟着为师做。”
接连几式,硬邦邦不怎么舒服的怀,闻玳玳一下又一下的跟尉迟千澈肢体碰撞。
许久,师徒俩没这么亲昵了。
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就这么贴一会儿,歇一会儿,再贴……,再歇……。
尉迟千澈停下来,气息沉稳的问:“记住要领了吗?”
为何这斩魂,与自己先前领会的完全不一样?
许是见她沉着脸不说话,以为又是哪里不舒服,抬手往她额上一试:“发烧了,脸那么红。”
都是女子,她在不舒坦什么。
估计是仇人的原因,定是身体抵触。
“师父,徒儿想自己试试。”有些刻意保持距离,从他怀中挣脱开。
有时候,越介意什么,越来什么。
除了练舞。
尉迟千澈,用不着写字也要手把手搂着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