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尉迟千澈推开关听肆,用你完全想多的沉默回应了他。
拢好衣服,重新坐回案几,仰头灌下一口茶,强迫自己冷静:“她以为是你,因妒生恨。”
“你的意思,是小兔崽子以为我派人杀她?” 关听肆换好衣服,一脸难以言喻的问。
茶馆儿古宅也是关听肆的落脚处,尉迟千澈的包厢很大,两人为交替身份及商讨接下来的计划方便,同居于一屋,分了南北互不打扰歇息。
“杀倒不至于,呆呆以为你想给她点教训。”尉迟千澈眼神示意关听肆还喝茶吗?
这形式就复杂了,本就是逢场作戏,一不留神还给自己树了敌。
将茶杯推了过去,乐意被尉迟千澈伺候下:“她不是不喜欢苍羽吗?应该感谢老子帮她避开了拜堂和洞房才对!”
尉迟千澈想起断簪,已让石九笙顺手去修复:“虽然她在皇都两年甚少提过孤,但从未停止让苍羽寻过孤的踪迹,一是受了威胁说出孤的藏身之处,孤不怪她;二是按她想弄明白就必定弄明白的性子,除了记恨,估计十分想问问孤为何不救她的缘由。所以,上千份混了父皇母后骨灰的请柬,非她所愿,却又是她所愿!”
关听肆听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小兔崽子以为你就算是不看在她成亲的面子上,也至少会亲自去拿临渊帝王帝后的骨灰。她现在误解老子毁了唯一能见自己师父的机会?”
尉迟千澈未言明,却等同于间接告诉关听肆就是那个意思。
而且:“当时给她喝下孤用血熬制更换宿主的药后,本想禀明身份,奈何她出言不逊,孤便将她扔到附近的湖中,醒了醒脑子。”
关听肆:“……。合着全记老子身上了?”
尉迟千澈:“反正用不了多久,她自会明白,你莫要着急。呆呆纯善又胆小,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关听肆满脸不信:“老子怎么听说你为练小兔崽子胆量,让她翠微山杀七年的畜生?”
尉迟千澈:“不过是些鸡鸭牛羊,怎能与杀人相提并论。”
关听肆前后思量,眼中被带偏,天真觉得也是。
毕竟小兔崽子平日不是困在别苑,就是有苍羽的人暗中跟着逛街,两年的相处,倒是从来没有见过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连一次发火都没过,。
话说回来。
“千澈,既都已经跟紫殇宣战,你也算从暗处转到了明面上,小兔崽子是不是该从王府接回来了?这样你能日日见到徒弟,老子行事呢,也不会束手束脚。况且,你昨日把小兔崽子掳走,又送回去,紧接着密室骨灰被盗,一切太过巧合,苍羽那阴晴不定的脾气,定会怀疑是小兔崽子告的密,凶多吉少,你这师父是打算把小兔崽子往死里送?”
关听肆都能想到的,尉迟千澈怎会思虑不到?
气定神闲:“孤的徒弟,若是连点脱身保命的本事都没有,那自小到大,孤也就白教她了。只要呆呆想去做的,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你与孤静观其变就是。将她留在苍羽身边,整日六神不安、内紧外松也算是心态的历练,于心疾是有好处的。”
关听肆实在看不懂:“别人做师父的都是想尽办法保护徒弟,你这做师父的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去玩儿命。”
难道他尉迟千澈就想?
那是关听肆不知道,接下来,两国开战,闻玳玳将要面临什么。
“出了那么大的事,定会惊动紫殇帝,且看她能否顺利脱身吧!”尉迟千澈一放茶杯。
盯了十五年,是时候稍微放放手,让她自己折腾独当一面了。否则复国后,太过好捏的性子随他住在宫城,尔虞我诈,危机四伏,怎么混的下去。
“若是不能顺利脱身呢?”关听肆真是替闻玳玳捏把汗。
“孤自有办法。”
“难不成宫里你也……。”
噔噔噔,宋鸣敲门敲的急。
打断两人谈话。
尉迟千澈:“何事?”
宋鸣见屋内不像是守卫所说无法描述的激烈啊!
接着瞥见屏风上随意搭着身撕烂的衣袍,尉迟千澈又衣领松敞,冲击太大,一时呃了半天没呃出来。
“哑巴了?”关听肆等不及的侧过身催促。
察觉失态,宋鸣赶紧先陪了罪,在禀报:“主上,呆呆姑娘连夜被宣去了宫中,还有一件大喜事。”
两人对闻玳玳去了宫中并不意外。
关听肆来了兴致:“什么喜事。”
区别于关听肆,大喜两个字,让刚刚还看淡一切的人瞬间沉了下去,杀伐气重的让人道声节哀。
宋鸣担心隔墙有耳,将嗓音放到最低:“公主找到了。”
关听肆愕然,替尉迟千澈开心的问:“在哪儿找到的,人在何处?”
宋鸣刚要开口。
尉迟千澈:“北方世界,赤水国,人,在楼下?”
形色匆匆,走在预示要大难临头的宫城之中。
闻玳玳跟着宫女走的那叫一个气定神闲,跟赏景散心似的。
苍羽见她还能笑的出来:“就不怕父皇治你个串通逆贼、十恶不赦之罪,直接凌迟处死之刑罚?”
闻玳玳怎能吓到:“我前脚被送回王府,后脚密室就被龙池卫攻破,显而易见的嫁祸栽赃,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师父弃我如敝履,想借朝廷的手,置我于危险境地。英明睿智的三皇子居然没看出来。”
激将法对苍羽可不管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坦诚交代,否则真是个无用之人,师父怎会生出清理门户的心思。”
“给三皇子画了最详尽的地形图都找不到鬼鹰村,跟师父的藏身之处,三皇子怎么不承认自己不是师父的对手?”
重兵保守的三皇子府,龙池卫光明正大的两进两出,简直奇耻大辱。
整个皇都,权贵百姓怕是都要笑死了。
“你是不是找死。”苍羽先前真是小觑了这丫头,论唇枪舌剑,带她第一次面圣时,连宫中的太傅都被怼的哑口无言,而父皇居然就那么轻信了她。
闻玳玳挑了个尽管放马过来的眉:“你打不过我,若是不想把脸在宫城之内也丢尽的话。”
“放肆!”大殿就在眼前,苍羽不能失仪,只得扬一下皇子威风,暂压一下此女的目中无人。
啪!
素白的帕子扇到苍羽脸上。
嘤嘤……!
苍羽:“……。”
闻玳玳天生眸中含水,似夏日的露珠,饱满又晶莹剔透,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能坠落下来。特别配上时时刻刻就能散架的破碎感气质,感染力强的抽泣,连殿前相应,服侍紫殇帝多年的老人,都直接无视了苍羽,心疼的赶紧去扶了把。
此女太厉害,总能精准找到他的弱点。
苍羽想着。
徒弟的大婚都没来,还反被尉迟万月借此利用了一把,看来,此女已经是尉迟万月的废子,若继续留她在身边,恐怕不是能借助上太子之位的青云梯,而是时时刻刻用天罗地网布下的催命符了。
闻玳玳,怕是留不得。
打定主意,思索一番的苍羽紧随其后进了紫殇帝书房。
谁知,没等开口,倾盆大雨似的折子,劈头盖脸砸在了苍羽脑袋上。
“苍羽!你是要将皇族的颜面丢尽吗?”
五大三粗,吹胡子瞪眼,桌子拍的地动山摇,精神亢奋到随时就能杀人饮血的凶残不仁,便是紫殇帝。
习以为常紫殇帝的暴躁,苍羽跪了下去,将一切全都推到闻玳玳身上:“父皇明鉴,是这个罪妇,她与尉迟万月串通一气,里应外合,把尉迟琢光等人的骨灰给偷走。儿臣以为,此女就是个骗子,归顺是假,帮尉迟万月探听朝局是真。”
又是狂涛巨浪的折子甩苍羽身上。
“当朕老糊涂了?她要是真跟尉迟万月串通一气,里应外合,还用的着特意回来等死?拿骨灰跑不就完了?你一个闲散王爷,整日赏花遛鸟玩儿男人,家中有何朝局可听。朕当时就不该一念之差信了你的鬼话,让你保管尉迟琢光等人的骨灰,更不该同意你跟前朝欲孽的徒弟成亲,还不如交给老大省心妥帖。”话锋说到这儿突然一转:“难不成你瞒着朕,在府中攒局?”
这罪名可就大了,被扣上造反的帽子,轻则贬庶人,永生禁足,轻则直接白凌、毒酒任选。
苍羽跟闻玳玳有一点很像,从小被吓唬到大,心定志坚、非比常人:“父皇,儿臣听您训言,茅塞顿开,尉迟万月此举会不会是针对父皇与儿臣的离间之策。”
紫殇帝略一沉吟,本就满是血丝的眼睛更加狠厉恐怖,一字一顿道:“朕那么多皇子,有才有德在你之上的也有几个,尉迟万月偏偏就相中了你,离间你与朕的关系。难不成尉迟万月觉的,所有皇子中,你最有期望成为太子,下一任的国君?”
事到如今,苍羽缩了太多年,也不想装废物了,与其被猜忌来猜忌,各种提防,不如痛痛快快说了自己的野心,匍匐下身子:“是,父皇,儿臣的确中意太子之位。”
呵呵!
哼哼!
哈哈哈哈!
一连串毛骨森竦的笑声拂过在场人的耳边。
苍羽方寸不乱,头脑冷静:“父皇,儿臣誓必亲手抓住尉迟万月,灭了龙池卫。”
“朕记得,两年前,你拉着尉迟万月的徒弟来到这御书房,就是在跪在那个位置保证。两年后,你又打算用什么作保起誓呢?”
“无论尉迟万月是否真弃了徒弟,将闻姑娘拉到百姓聚集的菜市口,极刑处死,尉迟万月的手下定会来分辨真假。”
闻玳玳:“……。”到是会过河拆桥,是时候该她插言一句了。
屈膝跪在苍羽身边,语气轻缓:“陛下,民女斗胆,求陛下成全三皇子的法子。”
苍羽:“……。”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紫殇王活了六十多年,出生就在权利至顶,从来都是众人从他手里求生,却是第一次有人来巴不得求死的。知道没有那么简单的事,示意闻玳玳说说想法。
“陛下应该听说过师父有个复国的宝库。民女可证明,此传言非虚。”
来了兴致,紫殇王坐直身子。
“闻玳玳,你应该知道胡言乱语的后果!”苍羽呵斥。
闻玳玳含情脉脉的示意苍羽放心:“民女是这么想的……。”
苍羽:“……。”
‘有来无回’古宅茶馆儿。
跟从同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人,面对面死气沉沉的喝茶。
一样的雌雄难辨。
一样的颠倒众生。
一样的成熟沉稳,以善解人意,温和端方做伪装。
就是冷血之下的凛然气节,与冷血之下的佛面蝎心完全截然相反。
“说了这么多。哥哥,小妹回来为何不见你丁点喜色?小妹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你收了闻家人的女儿做徒弟,还对那徒弟疼爱有加。莫不是那徒弟怕小妹回来,抢了她专属于哥哥的宠爱?”嗓音脆生生的这位,正是尉迟千澈寻了十五年,真正的尉迟万月。
“孤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宅子,夜已深,赶路劳累,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尉迟万月似乎对尉迟千澈的回答不满意,多年在外的折磨,已经让她学会察言观色,暂时隐忍。
没关系,时间还长着。
正要顺从退下。
宋鸣敲门进来,嗓门儿禁不住的颤:“主上,宫城里那边传来消息,明日……明日要将呆呆姑娘……。”这报丧的活他实在不想接。
“明日怎么?”
看着声色不动,但从尉迟千澈扣茶盏的微小举止,尉迟万月看得出来,自己哥哥思绪已乱。
宋鸣:“明日紫殇帝要在菜市口将呆呆姑娘处以极刑,咱们救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