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一路上米兰达给褚黎讲了绿洲托他们救援队搜寻飞船的来龙去脉。
褚黎，或者说瑞塔，和瑞塔的伙伴，都是绿洲的人。
绿洲是星联中一个非常有名的科学组织，专门研究星际生物，而就在八天前，该组织的一艘飞船在蒙特里奥星球失联了。
由于鬼沙漠是一个特殊区域，想要进入这里有两种方式。一是事先获得行政许可，二是寻求军区的帮助，否则就算违法。
前者不适宜突发情况，因为申请跟批复一来一回的时间，就够遇难的人死八百回的了。
后者则比前者更困难。
军区一般不管这种事，但如果让军区大佬们觉得有必要出手，那么调来军队救人也是有可能的。而想要递话给军区，必须要有人脉。没有人脉，连军区的大门都进不去。
绿洲当然也有自己的人脉，只不过他们刚好跟蒙特里奥星球背后的第六军不熟。
为了节省救援时间，他们就想了一个天才的办法，那就是找到提供星际义务救援的紧急救援队，由他们先行进入，争取在黄金救援时间里救出遇难者，同时马不停蹄地申请许可。
这种紧急救援队受到星联盟约的保护，可以相对自由地进出不同星球进行救援任务，但相对地也会因为无视管辖的特权，而常常在与各个星球的配合上吃亏。
比如，如果任务期间救援队需要当地增派人手，当地可以选择不增派，救援队需要当地支持救援物资，当地也可以选择不提供物资。
甚至如果造成任何损坏，当地是可以要求赔钱的。
米兰达她们来到蒙特里奥的时候其实各方面都处于高能耗状态，既来不及回去总部取补给，到了这儿也是几乎没人管的状态。
唯一还算有良心的是，蒙特里奥星球在他们正式进来前找人给他们做了一些鬼沙漠的紧急培训。
但也仅此而已了。
“我和我的队友一直在搜寻幸存者。”
“找到你的时候，你半截身子都埋在沙子里，要不是雷达一直响个不停，我都无法相信你还活着。”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也谢谢你的雷达。”褚黎由衷感激道，“对了，怎么没见到你的队友？”
“我们我们分开行动的。”
褚黎点点头：“想必他们那边也已经找到了其他的幸存者。”
米兰达更加汗流浃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队友已经终止了救援任务，而她之所以独自出来，就是因为刚才跟他们大吵了一架。
谁能想到……还真让她救到了人。
现在她正带着瑞塔小姐在回去安全屋的路上，还不知道回去以后将要面对怎样的责难。
但无论如何，瑞塔小姐她是一定要带回安全屋去的。因为瑞塔小姐，她才没有违背自己曾经许下的誓言。
两人搭伙行走在茫茫沙漠之中，虽然身体感到疲倦，但心情是轻松的。米兰达趁机跟褚黎科普起来：“对了，你进入沙漠之后，有感觉哪里不对劲吗？”
褚黎左右望了望，没有提自己遇到蝎兽又干掉蝎兽的事情，也没有提自己被卷入沙尘暴却毫发无伤的事情，只是俏皮的反问道：
“很闷很热，空气里有种奇怪的黏腻感，这跟我印象中沙漠的描述有点出入。不过都已经是沙漠了，天气恶劣奇特一点应该也正常？”
“不不不，不正常，这可不是一般的沙漠。”米兰达引导褚黎看脚下：“比如，鬼沙漠的沙子就不同其它，试着摸摸看？”
褚黎不觉有异，弯腰抓了一把沙子在手上。
一开始，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之处，但当她静下心来细细感受时，竟发现她掌心的沙子在微弱地弹跳着，带着很轻很淡的、仿佛有蚂蚁在爬的感觉。
这种感觉微弱得很，但如果不仔细感受很容易被忽略。
放下沙子，褚黎看向米兰达，犹豫着措辞：“这沙子是……活的？”
“看来你已经发现它们的不同了。”
米兰达带着护具的手也抓起一把沙子，展示给褚黎看：“这里的沙子自带电流，咱们穿着鞋感觉不出来，我现在带着护具，也感觉不到。但如果是像你这样皮肤直接接触的话，就能感受到轻微的麻痒感。当然了，如果接触的时间很短或者沙子和皮肤的接触面积较小也可能察觉不到。”
沙子带电不符合常理，褚黎简直闻所未闻：“这么微弱，应该不会对人体产生不好的影响吧？”
“短暂接触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长时间接触就难说了，它们会导致你的四肢逐渐麻痹，再也无法站起来。”
“这么恐怖！”想到刚才自己几乎被埋在沙子里，褚黎感到一阵后怕。
“这种诡异的电流不仅在沙子中流动，也存在于空气中。鬼沙漠上空很容易形成巨大的电场，导致雷暴天气，将路过的飞船击落。”米兰达顿了顿，“你们的飞船大概率也是因此失事的。”
“这么看来你对这个沙漠还挺了解的。”
褚黎窃喜地想，既然米兰达这么熟悉，那带她离开这里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米兰达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个紧急救援队的成员，整天都在东奔西跑，哪能了解这么多。这些都是蒙特里奥当地驻扎在鬼沙漠周边的研究中心在我们出发前告诉我们的。”
“研究中心？”褚黎又听到了一个新名词。
“是的，研究中心就在鬼沙漠的外围，对这里进行了很多研究。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是科学家，是精英中的精英，非研究项目相关又没有当地政府批准的话，他们是不可以进来的。我们在进入沙漠前接受了他们的紧急培训，所以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知识。”
话赶话之间，三公里的距离很快结束，一间铁皮样式的临时建筑突兀地立在沙面。
褚黎突然感觉自己像打了一针肾上腺素，不是因为要见到别的活人而兴奋，而是接下来可能自己要编谎话遮掩身份而感到紧张了。
安全屋的门没有关，里头人影绰绰，像是在忙碌着什么进进出出的，因此也早就看到了屋外的米兰达和褚黎。
见其中一个队友抬了几根粗壮的黑线有些吃力，米兰达赶紧走过去，借着帮队友扛东西的劲儿搭话。
“果子，咱们这是要开始破译了？”
被称做果子的青年留着寸头，长着一张体育生的脸，干的却是类似于理工码农的活儿：“差不多了，跑了几天数据测试，终于可以和同步上飞船的频率。再过几个小时我就正式开始尝试破译。”
“队长呢？”
“在最里头的房间发愁呢。”
“成，我一会儿去找他。”
“你最好是真有事儿而不是”说话间，果子瞥见了米兰达身后几米外的褚黎，皱眉道：“你居然真的把人找到了？”
“嗯，这次雷达没有骗人。”
“找到就找到了，怎么还带回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的情况！”果子压低声音，有点着急道。
“人是我救活的，也是我带回来的，我会把自己的物资分给她使用，不会占用大家的资源。我只希望你们可以允许她和救援队一起行动。”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希望你不要后悔。人可以先进来，至于队长那边，你自己同他说。”
米兰达忙点头，招呼在几米外等待的褚黎赶紧进安全屋里，自己则一溜烟地找队长去了。
时值傍晚，火堆已经升起来了，救援队队员们却没煮食，只是咕嘟咕嘟地烧起了水。
他们烧水也不是一起烧的，而是取出自己的那一份，轮流使用锅具。
这一幕有点奇怪，褚黎站在门口则有点尴尬。
原以为他们见到自己会挺高兴的，毕竟距离他们完成搜救任务又近了一步，但屋里的几个人只是在看了她一眼后便扭过头去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刚才跟米兰达聊了半天的寸头青年越过褚黎，示意她往里走：“进来吧。”
“我叫李果，平时负责后勤和物资管理。”
“米兰达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你先在这里休息下，她有事情要和队长谈，晚点会回来。”
说完，李果给褚黎搬来一个小马扎，又从米兰达的背包里抽出一条补充体力的营养液递给褚黎。见她坐着不安分，连续往烧水的地方看了好几眼，停了半晌才从米兰达的份额里取出了一瓶水煮了，最后给褚黎倒了半杯。
褚黎高高兴兴地接过，捂着杯子暖了暖手。
水还冒着白气，她轻碰了一口，发现自己是个不太怕烫的，于是囫囵吞下那包噎挺的营养剂准备用开水送服，却在余光中瞄到大伙都在盯着她。
她感觉自己的举动并没有哪里奇怪，但还是放下杯子：“有点烫，我晾凉一点喝。”
喝完了水，褚黎假装手抖没拿稳，杯子啪的一下摔在地上。
哐啷一声，那几名队员立马死死盯着褚黎，她注意到这群人脖子青筋绷紧，分物资的李果更是立马握紧了拳头。
褚黎笑着掩饰过去：“抱歉，手滑了一下。”几人见没有水洒出，只是摔了杯子，就纷纷又坐下了。褚黎没有错过他们脸上露出的那一瞬迷茫，他们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大惊小怪，很快将表情收敛。
试探出了反应，褚黎开始陷入思考。
之前米兰达说他们是分开行动出去搜寻别的遇难者的，可现在整支队伍都窝在安全屋里休息，且褚黎并没有见到任何受伤的人，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今天并没有出去？
假设他们今天一直在休整，那绝不应该是这么高度紧绷的状态，刚才摔杯子的瞬间，褚黎敏锐的感知到周围几人甚至马上要进入战斗模式了。
一根营养液、一杯水都能让他们如此关注，说明了什么？
说明队伍现在物资缺乏。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推测，褚黎暗自腹诽。
她作为外来者，同这群救援队并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和情感连接，这意味着一旦出现任何突发危险，她很容易成为第一个被推出队伍的人。
在鬼沙漠上，不仅有异兽，有沙尘暴，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的危险。
即便很幸运，他们没有遇到异兽伏击，也侥幸躲过每一场沙尘暴，物资总有一天会消耗光的。到时候，她依然会是所有人当中最先被放弃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