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望舒
小六一只手狠狠拉着言月的手臂,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恨不能举起脚盖住眼睛,她看到了什么???
绿色的眼睛!怎么会有人的眼睛是绿色的?
以前她见过最奇怪的人,就是哥舒玄了,他的眼珠是琥珀色的,只是和大家有一点点不一样而已。
但这个人的眼睛,居然是绿色的,绿的透亮,就像祖母绿一样。
言月对着美女行了简礼,小六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也跟着行了个礼,美女生涩地开口:“你们好可爱。”说着用手比了比身高,足足高她们一头。
“我叫迦娜。” 美女说着很热情的给她们一个拥抱!
这次不仅小六呆若木鸡,言月也僵立不动,她听父亲讲过外邦之人的故事,所以见到美女的长相,虽然震惊,但也有心理准备,但一上来就又抱又亲的,也太不可思议了,外面的邦国是这样吗?
随着迦娜坐下,车里弥散的香味愈加浓烈,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浓艳绚丽到让人无法忽视。
“啊啾”言月忙拿出丝帕遮住口鼻,然后不好意思的对着迦娜歉意一笑,她没有嫌弃车里香味的意思,只是不合她的习惯而已。
坐在对面的迦娜毫不在意,然后盯着言月的丝帕高喊:“可以送给我吗?太漂亮了,我没见过这个纹样?”
“这是卷草连月纹,因为我名字有个月字,就在卷草纹的基础上加了一轮小月,是我自己琢磨的纹样,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送你一条新的。”言月说完,小六立刻递了一条新的丝帕。
听说是言月自己绣的,迦娜看言月的眼神就更热情了,歪头想了半天说:“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什么花解语,还有什么玉玉生香。”
通过半天的相处,言月已经习惯了迦娜过于夸张的肢体语言和赞美。
“对了,你们是不是有个习惯,换了手帕就是闺中密友。”迦娜说着,就强塞给言月一个羊毛织是围巾,中原很是少见。
“这手帕是不是有点大?”小六说。
“你们就是我迦娜的朋友了。”迦娜亲热地挽着言月的胳膊说。
晚上用饭时,迦娜送给她们一种白灰色的粉状物,磕磕绊绊地说叫天香粉,是一种树上的果实,碾成的粉,可以当香料。
“树上结的?”小六闻着味道,不知道这个东西当香料好不好,但闻着很好吃的样子。
小六不怕死的把东西加了一点在咸汤里,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一亮,汤的口味一下鲜辣起来。
连喝了一碗,小六确认自己没有任何不适后,把自己的发现给言月说。
言月向迦娜确认了,那东西是植物的果实做的,没有添加别的东西,没什么毒,这才放心,小六这随便尝东西的习惯以后要改改。
不过等言月也尝了几口后,推荐迦娜也试试。
小六在旁边一脸得意,迦娜尝了后惊讶地瞪大水绿色的眼睛,连夸好喝,大声宣布小六是天才。
天才小六开心地去找小七,递给小七一个小小的纸包,告诉她喝汤时用,小七摇摇头,没有接,她不能冒任何风险,她一旦出事,剩下她们两个根本无法自保。
小六也想到了这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说:“以后再喝。”
夕阳西下,小七策马走向那辆一直在她视线内的马车,刚一靠近,就听到阵阵笑声从马车中传来,夹杂着外邦语言。
小七轻笑,看来相处的很好,原本还担心她们和商队的人处不好。
“小六!”小七轻轻敲了下马车,一个人挑帘而出,却是那个外邦女子。
女子粲然一笑道:“如此好看的夫君,当真少见。”
然后回头去看言月,言月笑意盈盈,没有接话。
乌鸦盘旋不止的连云关,战旗破败,尸堆满地,商南己率领的前锋如匕首般切破连云关固若金汤的外壁,切入敌人柔软的内部,与商龚率领的阳中主力里应外合,激战两天两夜就拿下了这最难攻克的天下第一关。
商南己站在城楼,看着地面成堆的尸体,伸手擦了擦脸上尚温热的血迹,然后接过副将递来的信笺,纸很短,商南己却看了好一会。
抬头时,本就因连夜未睡赤红的双目更显暴虐,眼尾都是红色,微微勾起嘴角,明明是一个笑,却邪性的要命。
这就是刚从尸堆里走出的杀神,令人胆寒!
商南己摘下随身的黑色玉佩,递给副将。
不久,一队黑衣黑甲的士兵离队向北而去。
同时,端坐在将军大帐内的商龚也接到消息,墨云骑第一骑,同时也是云首的护卫队,全部离队北上。
小七望着南方,估算着大概还有三日才能出阳中地界,商队带着货物,行程不快,一天才走二十多里。
小七有些焦躁,她能看出领队对她们千里投亲的说法有怀疑,途中多次试探,或许已经猜到她是军中人,她在军中多年,很多习惯和下意识的反应一时改不过来。
作为经验丰富的行商,自然有一双利眼,或许已经猜出他们不是普通旅客,不知会不会赶她们走?不知再加些银钱是否可行?
入夜时,男人们围坐在篝火边喝酒,领队在小七旁边悄声说:“朋友,我们不能带你们去京城了,你们另想办法吧?”
小七的身心瞬间紧绷,然后附身过去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领队点头,随着小七走到旁边的一个小山堆后,小七开口:“费用加倍。”
首领沉声开口:“生则计利,死则虑名,我虽爱财,但也要活着才行。”
小七沉默。
领队再次开口:“如你们真想和我们走,我想和你的妻子谈谈?”
小七伸手去摸藏在腰间的匕首,刚搭上刀柄,就听领队连连摇头:“不要误会,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和能做决定的人谈。”
小七思考了一会,然后去找言月。
言月见到领队开门见山的问:“钱财好商量。”
“我也说过,钱多也要有命花才是。”领队懒洋洋地说,钱财已经不能打动他。
“话不要说的那么绝对,一笔钱和一条财路虽然都是钱财,但却完全不同。”言月和领队一样,屈膝坐在地上,既然对方没有直接赶她们走,就是有谈的余地。
她最擅长谈生意!
娇滴滴的姑娘随意坐在地上,清俊的少年直立站在后面,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领队看了一眼,眼里笑意更浓:“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下,你们是不是真的夫妻?”
“不是。”言月没有犹豫。
“他为谁工作?”领队指着小七问。
“墨云骑。”言月立刻道。
领队双眼微眯,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你们是叛逃的军士?”
“不是,我们在执行云首的密令,夫妻身份是为了掩人耳目。”言月道。
既然涉及军令,言月想他一个商人不会也不敢细究。
“那又是谁要追杀你们?”领队直接说出心中的疑问。
言月不由重新打量面前的首领,他怎么知道她们是被人追杀?
“不要惊讶,事情很明显,出生富裕的贵人在兵荒马乱之际出行,却只带了两个人随行,显然出门很仓促,而什么事出门这么仓促呢?”首领也没掩饰。
“军中也有不和。”言月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如果真有人追来,需要商队的配合,所以她只是隐晦的暗示这是军中内部争斗。
领队打了一个呵欠,然后道:“既如此,我就不能再留三位了。”
一个商人搅缠进军中的事,是自寻死路。
“如今战乱四起,通往西域的生意也不好做吧,沿途的危险自不必说,更有关卡层层盘剥,稍不留神,别说财货,就是人命也难保。”言月淡淡开口。
“如果卷入阳中的争斗,这条路岂不更不好走。”领队道。
“高风险自然有高回报,如若我们赢,保你在阳中境内畅通无阻。”言月说。
“有赢就有输,谁也不绝对会赢,你们输了,我又帮了你,那我在阳中境内岂不寸步难行。”领队道,他根本就不了解她们,完全没必要为了这虚幻之言,而让全队陷入风险。
“你有顾虑我了解,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绝对能帮到你。”言月道。
领队思考片刻,看着言月说:“这生意,不符合我做事的风格。”
言月知道言语上的许诺太缥缈,打不动这个精明的商人。
言月拿出自己的玉佩,“我叫言月,青川言家人,陆路难行,不知领队对出海的生意可有兴趣?”
领队陡然坐直,因为战争,陆路难行,几乎断绝,沿途供商队补给的驿站已毁坏大半,他们跑了这一趟,以后这个生意是做不了。
南方相对太平,海运受内乱影响也少,他曾多次找关系,想分一杯羹,可是一直没找到有用的门路。
他认识那个玉佩上的卷云蛟龙纹,是南方通海社的标识。
通海社由南方的几个大士族经营,而且相当隐秘,具体谁在主事,根本没人知道。
不过从卷云蛟龙纹来看,言家即使不是主事,也是通海社早期的出资人之一,所以拥有通海社的信物。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财路。”言月道,眼睛一直笑盈盈的看着领队。
领队目光沉沉的看着手里的玉佩,言家?墨云骑?
突然面色一变,哈哈笑道:“仔细想想,生意在其次,主要是我喜欢两位,想交个朋友。”
他确定玉佩是真的。
言月心中一松,好在遇见个识货的,不然拿出来也没用。
没想到出门在外,最好用的居然是通海社的招牌,不管是商南己还是这个领队,都是给海通社面子。
看来挣钱还是最重要,东海郡的新航线也要加紧了,她手里的筹码不多了。
她出行不便,新航线缺一个主事人,这个领队看着就不错?
“等我们到了京都后,我写一封推荐信,你拿着玉佩和信,自有人接待。”言月说着把玉佩递过去,“只有玉佩是没用的。”
与利益至上的人打交道,自然不能一次性付清。
“这个自然,到时候还少不了姑娘多帮衬。”领队笑着接过玉佩,随手扬了扬,表明他收下定金,然后状似随意的扫了一眼言月,笑着道,“我叫杜望舒,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
“杜望舒?”言月笑容一顿,“望舒”是月的雅称,真是巧合。
“在下和言姑娘也算有缘。”杜望舒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