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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一线(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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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回去?”唐松萝苦着脸看向许观知,她看上去狼狈极了,原本精美的裙子上兔子随着能力的使用掉了大半。

    “得想个办法,吸引陈圆的注意力,然后回陈家才行。”许观知背靠着墙壁,在询问过陈明后许观知得知这里距离陈家不远。

    在失去了唐松萝跟许观知的踪影后陈圆回到了陈家,此刻正趴在陈家的屋顶上,如果不是陈明提醒,两人根本没有看见陈圆。

    一想到她们一直都在陈圆注视下探索,许观知就感觉到特别的毛骨悚然。

    这个核心到底要做什么?

    但是显然她们要进陈家的话要吸引走陈圆的注意力,就这么在她的眼下跑进去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你还有几只兔子能用?”许观知询问唐松萝。

    “三只。”唐松萝回答。

    “行,我去吸引……”

    察觉到许观知要说的话,唐松萝焦急的打断她:“你要去吸引陈圆的注意力吗?不行……太危险了!”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如果像是你说的那样,要等笼中鸟的调查员过来,那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万一我跟你都撑不到那个时候呢?”许观知冷静的跟唐松萝分析:“我去吸引陈圆的注意力,你去陈家的房间里找道具,没事的。”

    “但是我根本都不知道道具是什么啊!”唐松萝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拉着许观知的衣角,想要阻止她。

    “姐姐我不……”

    唐松萝想说,我不行的,要是我没找到道具怎么办,我会害死你的。

    但是许观知的手却朝她伸了过来,她擦了擦唐松萝的眼角,很温柔:“找不到就摸一遍好了。只要是道具卡的话摸一遍总会找到的。”

    唐松萝想,这次她可真的是想哭了。

    再次踏进陈家的时候唐松萝十分紧张,虽然说自己还能调动三只兔子,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许观知还是留了一只兔子给她的。

    “万一陈家还有剩余的怪物,你就用兔子,不管怎么样,安全第一。”许观知走前留下的话还飘在耳边,唐松萝握了握手,给自己打气。

    唐松萝先是排除掉了自己之前搜过的事物,在许观知被陈圆带走的时候她已经搜过一遍陈家了,她比对着印象里自己曾经伸手摸过的东西,再一一排除。

    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在感觉到与自己能力挂钩的一只兔子失去感应的时候唐松萝的脸色白到发青。

    卫生间的水还在哗哗的流淌,在排除掉了房子里大部分的东西以后唐松萝走进了浴室。

    洗手池的镜子照出她狼狈的模样,另一只兔子随着时间也与唐松萝失去了感应。

    陈家的楼道里传来了东西摔砸的声响,唐松萝的心跳的很快,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她快速伸手摸了一遍浴室里的东西。

    没有,没有东西随着她的触碰化成卡片。

    她焦躁的咬着手指,心急如焚。

    而在另一边,许观知在陈明的指挥下堪称手忙脚乱的逃跑。

    她见缝插针的躲避着陈圆的攻击,并利用镭射糖纸绞杀着扑过来的海产,只感觉一颗心在狂跳。

    在又一次被爪子刺破肩膀的时候许观知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前面!快到了,快跑!

    陈明的指挥从卡片里传递到许观知的脑海里,她控制着快要软成面条一样的身体扑到在陈家的楼道上。

    许观知并不是有勇无谋的直接就挑衅了陈圆。

    她还是稍微判断了一下局势的。

    异化成核心后的陈圆虽然攻击很猛,但是同样她身躯的异化让她显得额外大只。

    这对许观知来说是好事,黑港的构造是由无数条狭隘的街道拼接而成的,陈圆能够利用街道上的晾衣绳灵活的移动,那么许观知就能利用镭射糖纸拽掉陈圆移动的‘网’。

    但是这种追逐战并不是无休止的,因为除了一个正在追赶着自己的陈圆以外她还有器官海鲜这种小帮手。

    在倒在楼道的时候许观知几乎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她的眼前都开始冒金光。

    她只能希望唐松萝能靠谱点了。

    而在尝试了浴室里的所有东西后唐松萝将手伸向了镜子。

    只是轻轻一碰。

    【诞生之镜】

    这是一面有故事的镜子,它似乎见证了许多故事的发生,由于某种能力的外泄镜子发生了异变,只要手持这面镜子,被照耀到的物体就会恢复成最初始的样子。

    听起来是不是挺牛逼的?但是使用的过程可要注意了。

    要是被照到的东西是把椅子的话说不定会变成原来木头的模样呢?

    注1:虽然有一个牛逼轰轰的名字,但是我们可是易碎品!

    使用次数:0/3

    在这张道具卡握到手里的时候唐松萝彻底松了一口气。

    当局者迷,在最初路过这面镜子的时候唐松萝根本没发现不对,顾不上抱怨自己,在拿到道具卡后唐松萝就往楼道跑去。

    “如果我撑不住了我就往陈家的楼道跑,到时候如果你拿到道具卡你就对着陈圆使用,如果没拿到,你就把最后一只兔子召唤出来,到时候你带着我跑。”

    巷子夹角的谈话结束在这最后的一句话上,保险起见,唐松萝还是召唤出了最后一只兔子,带着它往前跑。

    ——

    陈圆一路追着许观知回到了陈家,那张与陈明一模一样的脸上淬满冷意。

    在诞生的最初她其实长得跟陈明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的样貌是陈明按照何文和陈方明打的模样打造的。

    但是陈圆吃掉了陈明,所以不可避免的,她受到了影响。

    陈圆注视着瘫倒在楼道的许观知神色冷漠的举起手。

    她要杀死这个抢走自己养分的人类。

    在响应黑潮的时候,陈圆已经忘记了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了。

    但是黑潮里的世界陈圆很喜欢。

    在这里她不是异类,在这里,她很正常。

    因为这个世界里的人都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都有八只手。

    举起的手距离许观知的脖子仅有最后一丝的距离,就在这时——

    “陈圆!”

    在这道呼唤她的声音里陈圆明明知道不应该停下的,但是她还是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在家人死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有人再喊她的名字了。

    她的认知出现了混乱,陈圆精神分裂了。

    她有的时候是陈明、有的时候是陈娜、只有极少的时间里她才是陈圆。

    陈圆扭头看向唐松萝。

    却对上了一面镜子。

    很眼熟的镜子。

    在产生自我的最初,陈圆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那面镜子。

    这令她有点恍惚。

    被创造出来的陈圆其实什么也不明白。

    她就像是陈明心血来潮的工作小结一样突兀的被创造了出来,她懵懂的接受了陈明灌输给她的一切。

    ‘家’。

    这个字是陈圆诞生的原因。

    陈圆是寄生在陈明身上的病毒。

    她吸取了陈明的养分茁壮的长大。

    就像是词条二的形容一样,寄生,一方受益就代表着另一方受害。

    镜子里陈圆的面容越清晰,陈明就会越来越虚弱。

    ‘吃掉他。’

    这道想法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产生的。

    或许这是她的本能。

    就像是自然中的寄生植物一样。

    缠绕在大树身上的菟丝子吸取了大树的养分和水分,被寄生的大树逐渐枯竭死亡,菟丝子是植物界的寄生虫。

    而陈圆是陈明的寄生虫。

    她吸干了陈明人体里的养分和水分后仍然觉得不满足,于是在成熟的那一天,陈圆吃掉了陈明。

    但是那不是完全的吞吃,陈圆留了一部分的陈明。

    毕竟在诞生的认知里,家的构造是要有四个人的。

    但是留下的这一部分陈明显然是错误的选择。

    陈圆不受控制的分裂了。

    这种分裂不止是精神上的分裂,甚至还包括了身体上的分裂。

    陈圆像是怪物一样分裂出了许多的肢体。

    第一次分裂的时间是在用餐点。

    陈家的饭桌很小,方方正正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上沉默的坐着四个人。

    三岁的陈圆被何文抱在怀里,被她吃掉的陈明保留了躯体,但是那躯体里呆着的灵魂也是陈圆。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但是吃掉陈明的后遗症让陈圆十分的痛苦。

    陈圆止不住的啼哭起来。

    她的身体很痒。

    像是有无数的蜈蚣在她的身体里活动一样。

    手、腿。

    都传来了令人崩溃的痒意。

    而这种痒在到达极致后就变成了疼痛。

    这种疼痛就像剧毒一样诅咒着陈圆。

    只是在那时她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怎么了?”何文是第一个发现这种不对的人。

    对于失而复得的‘女儿’何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

    方正的餐桌上一时间三道目光都聚集在陈圆的身上。

    “小宝,你哪里不舒服?”何文的眼里含着薄泪,她看着女儿难受的在怀里扭动着身子,心像是被挖了一块一样的疼着,这种感觉让她联想到第一次失去女儿的时候:“难受对不对?对……去找医生……医生……”

    呲——

    木质的椅子划过地板,发出尖锐的声响。

    砰——

    椅子随着何文慌乱的动作倒在地上。

    陈方明被妻子的动作吓了一跳:“怎么了?小文?”

    “小宝,小宝生病了!”何文的眼眶发红,她抱起女儿一把塞到丈夫的怀里:“医生,我们去找医生!”

    “你别着急。”陈方明接过陈圆,他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陈方明在大多的时候都很木讷,他很难拒绝妻子。

    他的情感相比起何文的外放显得内敛,表面上失去孩子的他看上去似乎很看得开。

    但是在夜深时分的时候陈方明也会辗转反侧的思念这个孩子,新生的生命,他与妻子的骨血,陈方明不可能不爱孩子。

    所以在看见陈圆的时候,几乎不用妻子建议,陈方明就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甚至连为女孩寻找父母的想法都没有产生过,他们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他们认为这突然出现的小孩是上天赐予的他们的福报。

    怀里啼哭的女孩比同龄人来的瘦弱许多,哭起来的声音像是猫一样细弱,陈方明心痛的看着孩子的眉眼。

    这孩子的容貌几乎是一比一复刻了他跟何文的五官,不是亲生,却更像亲生。

    “爸爸,好痛,好痛。”纤细的手臂抱住陈方明的脖子,陈圆嚎啕大哭,眼泪落了陈方明满脸,他抱着孩子的手颤抖起来。

    陈方明红了眼眶,安慰她:“小宝,没事啊,爸爸在这里,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步伐匆匆的夫妻二人带上钱包就夺门而出。

    餐桌上的‘陈明’沉默的用餐,她注视着他们。

    身体的疼痛并不会传染,‘陈明’并不觉得痛苦,她奇怪的歪着头看着夫妻二人离开的背影。

    她不理解。

    哪怕她已经拥有了生命,但是陈圆还是不理解。

    不理解什么是家。

    她像是被灌输了指令的冰冷机械一样,凭借着创造者的本能执行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陈圆为什么要存在?

    当然是因为父母需要陈圆。

    四个人的家里需要有陈圆这个角色,所以陈圆才会存在。

    “你们的女儿,这是得了多肢症啊。”黑港没有正规的医院,如果生病了就要去巷口888号的李医生那里看病。

    无论是妇科、消化科、脑科等等,这位李医生都十分精通,他是黑港里唯一的医生,当然,是个黑医。

    这位医生最擅长让病人青着脸进他的医馆,然后空着口袋再从医馆离开。

    医术很精湛,素质却不祥。

    在何文打开襁褓的一瞬间,李医生就判断出了女孩的病症。

    什么叫做多肢症呢?

    顾名思义,这是一种身体上畸变的病症。

    在旧社会前医学界认为这是一种染色体的疾病,多发于婴幼儿之间。

    但是在黑潮年代这种病症发生了变异。

    医学界的大拿认为这是由于人类生活环境改变造成的变异,患有多肢症的患者会像是基因突变一样长出三头六臂。

    这种变异并不是无害的。

    人体之所以被称为正常是因为其中存在平衡,平衡决定了一个人正常的身躯应该有心肝脾肺两足两手等等这类的构造。

    但是患有多肢症的患者却打破了这种平衡。

    在患病的最初除了骨骼与肌肤额外生长带来的疼痛与畸变以外,患者还要承受心灵上的折磨。

    她会渐渐变得不像是人。

    而这种疾病是无法完全治愈的。

    这是存在于基因链条构造里的疾病。

    以人类现有的医学水平无法治愈基因里携带的残缺。

    李医生闲闲的磕着花生,他身上穿着半旧不旧的白袍,好意提醒这对夫妻:“要不然就丢了,反正也不是你们亲生的小孩,要治这病得花钱,很多钱,你们有钱吗?”

    身为黑港的医生,他当然也是住在这里的,关于陈家夫妻两次捡小孩的事情李医生自然也是知道的。

    人嘛,毕竟是群体动物,听八卦这种事情可不分男女。

    李医生玩味的注视着眼前的夫妻脸色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一样变化,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他说:“除了钱以外,要给这个孩子治病,黑港你们肯定是不能继续待下去的,这里可容不下一个畸变的小怪物。”

    他这话不是在无的放矢。

    黑港虽然看上去是个肮脏混乱的地方,但这不意味着这里能够容纳的下异类。

    生活在黑港里的人虽然贫穷低贱,但是却维持着‘人’的尊严,黑港人大多数都是旧社会难民的后代,他们十分厌恶黑潮和怪物,这种厌恶几乎上升到了憎恨的程度。

    他们认为是黑潮和怪物毁灭了他们的家,让他们流离失所最终只能落户于贫困的黑港。

    他们不会觉得陈圆的异常是生病,他们只会认为陈圆是被黑潮污染的怪物。

    这个海边的小镇保持着某种近乎古板的愚昧。

    “而且如果你们要治病的话起码要……这个数。”李医生嘴里吐着花生皮,比划了一下手指。

    陈方明跟何文有钱吗?

    当然是没有的。

    如果有钱的话他们怎么还会继续呆在黑港?

    李医生看着夫妻两铁青的脸色,他笑出声:“所以我说你们就丢了好了,干嘛给自己找麻烦呢?来,这边出门左拐垃圾场,慢走不送!”

    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推搡着夫妻两往外走:“这次呢,就当我李医生大发善心,不收你们诊疗费了,听我的,你们夫妻还年轻,再……”

    “我治!”

    “什么?”李医生掏了掏耳朵,他怀疑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他扭头看向夫妻两,觉得这两个人脑子有问题。

    他就没见过这世上哪对父母会为了捡来的小孩这么付出的。

    陈方明夫妻跟陈圆可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我说我们掏这钱,给这孩子治病!”说话的是陈方明。

    他的神色很坚定,眼眶发红,说这话的时候嘴还在微微颤抖。

    李医生一时间居然沉默了,他苦口婆心:“这病就算是你凑到钱给她治了也是不会好的,别脑子有病了行吗?这是基因病,治不好的,我最多帮你切掉这孩子长出来的肢体给她做矫正……”

    李医生以为是自己解释的还不够清楚,他拉着夫妻两劝说。

    但是这两夫妻就是对白痴。

    李医生眼前一花。

    嘭咚一声。

    两双膝盖着了地。

    给他干无语了。

    李医生的手尴尬的扶住了空气,他头很痛,他想骂人。

    他想说,你们夫妻要不要先攒钱给自己看看脑子?我怀疑你们是精神病。

    但是他忍住了。

    “我们会凑够钱的,求求你了李医生,救救我的孩子!”

    “我们不能再放弃她第二次了!”

    是何文,她的眼泪像是水龙头一样,流个不停。

    李医生觉得头皮发麻,他对上那两双非常真挚的眼睛,觉得自己的良心有点痛。

    什么放弃第二次?

    李医生听不懂,但是在良心的影响下他蹲下身子,扶起了这对夫妻:“别给我上道德绑架这套,不管用,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凑够钱我就给你们做手术,但是丑话说在前头,钱没够我是不会动手的。”

    黑港里的穷人很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很多。

    李医生他虽然还有点良心,但是实在不多。

    穷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李医生见过很多苦命的人,他们的生活很艰难,明明已经足够不幸,但是命运似乎还嫌不够一样,麻绳专挑细处断。

    李医生也要生活的,他不可能因为这群人给他下跪磕头他就脑门子一热免费给人做手术。

    被抱在怀里的陈圆抽泣着听大人间的对话。

    何文的眼泪很烫,一滴接着一滴落在陈圆的脸上。

    陈圆摸了摸何文的眼泪,她想劝何文你别哭了。

    你哭起来让我觉得好难过。

    这种感觉很陌生,陈圆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何文的眼泪而难过。

    她的造物主没有告诉过她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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