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一线（14）
许观知没想到陈明的话居然真的这么好套。
几乎都不需要她费几分口舌，陈明自己就像是倒豆子一样把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沉默寡言。
许观知想起山鼠跟耗子形容的关于陈明的性格，她觉得自己又刷新了对成语的认知。
在听完陈明的故事后，许观知思索了片刻也跟陈明分享了一下她知道的后续。
“……我了解到的信息是这样的，总而言之，‘你’在购买了曙光一线的疗程后，不久就因为疗程的副作用死掉了。”
“……什么，你说我已经死了？”陈明的声音难掩震惊。
许观知揉了揉被声音震得有点发麻的耳朵，她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这么震惊啊？我以为你在被关进来的时候应该就有所觉悟了。”
“毕竟你连自己原本的身体都能搞丢嘛。”
这是在听完故事后许观知唯一的感想。
“……有没有人说过你讲话很难听。”沉默了一会，陈明憋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像是倒豆子一样把过去全部告诉给了许观知。
或许是因为许观知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态度。
不管他是在讲述自己的思路或是行为也好，许观知的态度都很平静。
陈明自己其实是明白自己的想法与同龄人是有些出入的。
一位成年的男性，还在执着的追求着家这种虚无的概念，这种想法在成年人看来其实是很无聊的事情。
就像自己是在无病呻吟一样。
男人长大了以后就应该赚大钱、娶老婆、传宗接代等等这种话题，在黑港里陈明没少听别人提起。
这更像是某一种对性别的刻板印象。
少年长大后如果是女人就应该如何如何、如果是男人就应该如何如何这种话题。
陈明其实是觉得不适的。
也并不是在为什么打抱不平，只是一种单纯的不适应而已。
陈明就像是黑港里的怪胎一样，在同龄人都想着赚钱的时候他还沉浸在幼稚的‘爱’中。
大人不能理解已经长大的他为什么还会追寻如此幼稚的东西，而他也同样不理解大人，那些应该如何的未来说到底不也是为了‘家’的概念而延续的吗？
所以哪怕被另一个自己关起来以后他其实也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优胜劣汰嘛，他懂得，现在工作都这样。
如果站在世俗的眼光来看他的行为无异是一个不正常的疯子，但是站在陈明的视角来看待这件事情其实再合理不过。
虽然身体已经成年，但是从他拥有记忆到现在也不过是两年的时间而已。
在街头醒来的最初他只是一张什么也没有的白纸，是‘父母’把他捡了回家，给白纸灌输了家的概念，他们给陈明塑造了性格、记忆、情绪等等人应该具备的东西。
就像是他在创造陈圆一样。
在叙述过去的时候陈明其实以为许观知是会嘲笑自己的。
就像是他曾经鼓起勇气告诉同龄的少年自己的想法那样嘲笑自己。
但是许观知是真的很平静。
我的事业难道是这么无聊的故事吗？
陈明在许观知的平静里感觉自己有些恼羞成怒。
他觉得这明明是一项很有成就的事业。
而就在这时，许观知开口了。
“你不觉得自己特别像是那种救赎文里的男主角吗？”许观知选择性忽视了陈明的话语，另起了一个话题：“身怀超能力失忆流落街头、遭受背叛后心灰意冷，只等待你的真爱女主出现在你人生中，带来一丝光线？这种的。”
“……”陈明沉默了，他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是这样的，他顺着许观知的话稍微代入了一下自己，仅仅只是稍微代入一下而已，陈明就感觉到了一股恶寒，哪怕没有身体他也感觉到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在挖苦我吗？”
“怎么会？”许观知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陈明被恶心坏了：“呵呵。”
他觉得许观知一定是在报复他。
“你被困在这里这么久难道除了我以外就没有见过别人吗？”许观知奇怪的发问。
陈明哪怕被恶心到了他还是老实的摇头。
“那要是一直出不去的话，我会怎么样？死掉？还是被消化掉？”
陈明提供的信息更像是黑潮里故事的前情提要，关于目前的处境许观知还是没有头绪。
在听完陈明的故事后许观知的感想其实还有一个，但是她觉得如果真的说出口有点伤人，所以她没讲。
心情不佳的陈明冷笑：“可能会变成一具尸体，然后被丢出去吧。”
但是这会儿许观知觉得她还是得讲一讲才行。
她说：“其实我对你的事业还是有一点看法的。”
陈明回答：“什么？”
声音里有点期待。
“洗脑包吃多了吧你。”
许观知面无表情的吐槽。
什么伟大的事业，她觉得陈明就是脑子不好使被洗脑了。
陈明：“……”
他憋了会：“你放屁！”
许观知不理他，她在思考陈明之前的吐槽。
变成一具尸体、丢出去？
许观知瞬间有了思路。
“我有一个想法。”许观知拿出了未来日记里的一张道具卡。
“……什么？”陈明很憋闷。
他觉得自己很没有骨气。
但是太久没讲话了，他还是忍不住接许观知的话。
用王合伙的话来讲就是：不让合作伙伴把话撂在地上是一个事业男人的第一追求。
……许观知算他的什么合伙人！
陈明愤愤的想。
“你的身体严格上来说已经是一件死物了对吧？”
“……如果按照你说的，我已经死了的话，那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虽然心里很生气，但是陈明的嘴巴很老实。
陈明的眼睛也很老实，他很好奇的看着许观知，随后，他的眼皮跳了跳：“你在干什么？”
只见她从一张方形的卡片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随着白光一闪。
陈明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吸力。
就像是陈圆分裂的时候的吸力，他的意识被具象化的扭成了麻花，在一阵头昏眼花以后，陈明像是被打包的行李一样塞进了箱子里。
……居然成功了。
随着一具尸体的倒下，许观知愣住了。
……
而在另一边的唐松萝搓了搓胳膊。
是错觉吗？她怎么觉得这个黑潮变冷了？
在许观知消失不见后唐松萝就行动起来了。
人是铁饭是钢，黑潮不停死的慌。
唐松萝不可能在原地坐以待毙。
她先是翻了一遍陈家，就连挂在天花板上制造恐怖氛围的‘道具’也没放过，但是哪里都没有找到核心。
这让唐松萝有些泄气。
她郁闷的拉着被能力具象化出的大号兔子。
“到底在哪里啊？这个核心！”
兔子扁平化的眼睛里倒映出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这让唐松萝注意了一下自己的仪态。
“笼中鸟的调查员也太不靠谱了吧，居然就让姐姐一个人进黑潮什么的，简直匪夷所思。”
唐松萝吐槽，凭借着对许观知的莫名信心，她当然不觉得许观知会出事，她的目光在陈家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视线放在了陈明房间门口的灰烬上。
是新诞生的怪物死掉后化成的灰，那灰原本有小腿那么厚，但是随着唐松萝进进出出的翻找此刻已经被风吹得矮了一截，而矮掉的一截里露出了一张白色的纸条。
唐松萝伸手从灰里拿出那张纸条。
看上去像是一张恐怖风格的借条。
“借█2000，██还你——午██”
白色的纸条上血黏连成一片，部分内容跟落款人的名字早就糊成了马赛克。
唐松萝摸不着脑袋。
难道这兄弟两死前是放高利贷的吗？那也不对啊，哪个高利贷这么不要面子的，2000都借？
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唐松萝收起了那张纸条。
而就在这时，陈明的卧室传来了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唐松萝警惕的拉住小熊，头往卧室里伸，在看清掉下来的人以后她瞪大了眼睛，一把扑了过去。
居然是姐姐！
她就知道能成为调查员的人实力都不差！
而在地上被唐松萝扑了个正着的许观知手里还拿着那张从书里拿出来的道具卡。
【一等作品】
卡片上画着雪鹿尸体的简笔画换成了一具新的尸体。
注2：收容物——一具平平无奇的织绪者尸体，死因不祥，再次警告！我们不是什么尸体收容卡，下次请不要再往里面收尸了！！
卡片上的感叹号强烈的表达了它的愤怒。
在陈明说出尸体会被丢出去的时候许观知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卡片里还收容着雪鹿的尸体这件事情。
如果尸体是能够被卡片收容的内容，那么陈明的尸体也是一样的吧？
反正大家都是尸体，能收雪鹿再收一个陈明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夸张的事情。
抱着这种试试看的心态，许观知使用了【一等作品】。
在掉出来的时候她感觉到十分意外。
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压根没细看那张道具卡，许观知直接把卡片收了起来，她拍了拍唐松萝的肩膀。
“我觉得我们现在要逃了，核心生气了。”
是的，许观知把被核心关住的陈明放出来以后，核心不是傻子，她当然感觉到了。
整个黑潮像是翻天一样发出了震动。
原本还尽职尽责发挥作用的铁门在一瞬间就散架了，无数的器官海鲜从楼道里冲了出来。
许观知拉着唐松萝爬了起来。
“你的兔子还能用吗？”
客厅在一瞬间就被器官海鲜占据了，许观知在器官海鲜的爪子扑到眼前的一瞬间眼疾手快的合上了卧室的木门。
陈明的房间里也有一扇窗户，许观知在震天的拍门声中拉开窗户，拉着唐松萝往下跳。
窗户外是一条小巷，依旧是这个世界街道的风格——脏且臭。
在许观知拉着自己往下跳的时候唐松萝就知道她问话的意义在哪里了。
那只被她召唤出来的大号兔子在瞬间就成了接住两人的救生垫。
许观知和唐松萝掉在兔子毛茸茸的脑袋上。
黑潮的变化还没有结束。
两人刚刚抓稳兔子的耳朵，眼前就一黑。
是核心——陈圆。
她长得像是一只巨大的蜘蛛一样，此刻趴在商铺的楼顶，面无表情的看着许观知和唐松萝。
“还给我。把我的家人，还给我。”陈圆的声音雌雄莫辨，她伸出‘手’，像是蜘蛛一样灵活的行走在街道上的晾衣绳上，冲着两人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