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一线（1）二合一
来了。
许观知端正了一下坐姿。
在前往笼中鸟的时候她就猜到了自己可能会面对这一个环节。
配合笼中鸟完善黑潮内部相关的资料，是每一位公民自从出生起就应该身负的义务。
这一项条款甚至被写进了法律里。
“不用太紧张，只是简单的聊天而已。”董玲笑了笑，她见许观知端正的坐姿出言提醒：“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吃人的魔鬼。”
“你为什么会进入黑潮？”
这个问题不算突兀，在黑潮降临后的70年里西部早就被笼中鸟安装上了用来检测浓度的监测器，一旦监测器检测到浓度上涨就会发出警报，提醒区域内的居民撤离，而在黑潮完全展开后监测器会开启材质特殊的结界，用来提醒居民绕过此地。
“我也不记得了，24号的时候我刚刚处理完妈妈的事情，在进入黑潮前我在天台上吹风，等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了妈妈，我是指黑潮里假装妈妈的怪物。”许观知规避了一些用词，回答了董玲。
她不确定笼中鸟是否会在这个环节使用测谎仪，但是她没有冒险的机会，一旦被发现不对，董玲对自己的态度可不会这么友善了。
闻言董玲点了点头，是被核心主动吸进黑潮的吗？这倒是也正常。
许观知在的位置本来就处于黑潮开启的边缘，而核心又是跟她血脉相连的人，往常的黑潮里也是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进入黑潮后你有见过笼中鸟的调查员吗？”
“有遇见了三名调查员。”这不是不能回答的问题，许观知报出了三个人的名字。
董玲的眉头皱了起来。
在幸福巷黑潮开启后的半天，季在溪跟叶竹维就从黑潮里逃了出来，在初见两人的时候笼中鸟的人简直诧异极了，因为两人的状态十分糟糕，季在溪言简意赅的汇报了关于这场黑潮里发生的事情后就晕了过去，至今昏迷不醒，叶竹维也一样。
在得知d级黑潮里居然折损了三名织绪者后，笼中鸟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个黑潮提上了‘重点关注’的标志，这显然是不正常的事情。
但是奈何银座事件的影响实在太大，还等不及他们重新调派织绪者前往这个黑潮，许观知就从黑潮里出来了。
结界消失了，这意味着黑潮已经被关停了。
虽然许观知没有提到另外两名死亡人员的信息，但是却有金娜的消息：“方便说说吗？你遇见金娜后发生的事情。”
这个问题显然不同寻常。
许观知眨了眨眼，为什么董玲不问另外两个人，单独只问了金娜，是金娜出事了吗？
她删减了一部分关于小之的内容后，简单的将从遇见金娜起所经历的过程告知了董玲。
“你是说她戴着一个古怪的心形项链吗？”董玲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站了起来，她的声线都拔高了几分：“什么样的心形项链？你有看清吗？”
“……没有，我只是大概瞟了一眼，她就很紧张的把项链收起来了。”
许观知顺着记忆回想了一下金娜的项链，但是一无所获，她确实没看见这个项链具体长什么样子。
但是董玲的脸色很难看。
或许是察觉到了许观知的诧异，她收敛了一下脸上的表情。
这场想象中应该难以应付的问话居然就这么结束了。
许观知有些惊讶，董玲不继续往下问对她来说是个好问题，要是问到自己是怎么关停黑潮的，那她可就不好解释了。
她知道对方是因为自己说到了项链才如此失态，但是金娜的项链存在有什么问题吗？
“我大概知道情况了，感谢你的配合。”董玲饮尽了杯中的水后，表情重新恢复了冷静：“那我们来谈谈入职的事情？”
许观知点头，背靠笼中鸟是个好选择，大平台意味着高机会。
董玲松了口气，她笑道：“那简单介绍一下工作，在正式工作前你需要通过内部的上岗培训，培训通过后你需要定期关停黑潮，工作时间是弹性上班，不用坐班，底薪5000，包吃住，有抽成，根据通关黑潮等级计算，不同等级价格不同，基本上一个月能拿到三四万，如果触发了额外奖励薪资更高。”
许观知听到三四万默了一下，难怪外面都说调查员是高薪工作，三四万，这可能是普通人半年或者一年的工资。
“还有什么问题吗？”董玲体贴的补上这句话。
许观知摇头，她没问题。
贵教实在是有钱。
见状，董玲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使用了能力，只见一本青色的书像是打印机一样飘下了一张纸。
董玲接过那张纸，递给了许观知。
许观知看了一眼，这是一份协议，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大约规定了一下关于织绪者的福利待遇与伤亡补偿条例，如果员工在黑潮中死亡会赔付给员工亲属三倍的黑潮等级赔偿金，如果是伤残的话笼中鸟会提供专业的医疗设备给员工进行疗愈，当然，这项是自费的。
协议大部分的条例是关于织绪者力量体系与黑潮信息相关的保密内容与违法后果。
“你确认一下，没问题的话调动能力在最后的签名栏里签字。”董玲见许观知阅读完毕后体贴的将手指移动到纸面的最后一栏，示意许观知在这个位置签名。
许观知顺着董玲的意思在协议的最后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她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寄生在她的内心之书中。
“是我书中的其中一项词条：绝对契约。与我签订契约之人必须百分百遵守协议内容，一旦违反协议内容我会在瞬间得到反馈，并对笼中鸟进行上报，不要向普通人透露保密协议，你不会想知道下场。”
……
离开笼中鸟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七点整，在办理完入职手续后许观知逛了一圈道具部。
遗憾的是部门没有出售降低刻度的相关道具，但是好消息是她买了几个她觉得可能会有用的
道具卡。
在告别董玲的时候许观知询问了一嘴有关金娜的事情，或许是许观知即将成为笼中鸟的一员，董玲毫不避讳的就告知了她金娜的死讯。
在听闻消息的时候许观知有一秒诧异。
但是也只是诧异而已，随后她想起自己写给金娜的那张欠条，于是她询问董玲，却从对方的
嘴里得知金娜的家人都已经死在黑潮里的事实。
这令许观知有些遗憾，欠钱不还不是她的本意。
但是总的来说这一趟的收获还是挺丰富的。
未来日记上多了一个青色耳坠的印记，那是跟董玲签订协议的标志。
死亡倒计时只剩下9个多小时了。
许观知走出了教堂，脑子里的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清晰。
她得去准备点要进黑潮前的工具。
……
而在幸福巷附近的小巷里，一位戴着头盔的女子从垃圾桶里爬了出来。
她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垂落在胸前的项链因为失去了内容物显得黯淡。
但是这名女子却一把握住了这条项链。
她显得异常诚恳。
“新生……对，我们要迎来新……不，不对，怪物……要上报……笼中鸟……”
头盔下的面容被黑潮爬满，人的皮肤下血管狰狞的鼓起，她仿佛丧尸一样在地面攀爬。
“哥哥……”
蜜色的瞳孔一半黯淡一半清醒。
……
“一共收您289元。”药店的收银员将打包好的药品递给了许观知：“最近伤口有好一些吗？”
这家药店许观知经常关顾，收银员认识她，毕竟三天两头浑身是伤的顾客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已经好多了，谢谢。”许观知接过塑料袋，手指不自觉的摸上了脖子，青痕淡化的速度不快，但是总是会消失的。
“是不是被校园霸凌了啊？要是有这种事你可千万别憋在心里，及时上报维和部门，现在社会对这种事件抓的都很严的。”收银员担忧的看着许观知，絮絮叨叨的说着：“你家里人也真是的，这种事情都不管！要我说现在的父母就是不负责任……”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女总是一身伤，或许是移情心理的生效，看见许观知她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女儿一样，如果是自己的女儿一天到晚身上青青紫紫的……想到这个画面，收银员的眼睛里就浮现水光。
面对收银员的好意许观知张了张嘴，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而就在这时，店外传来了警报声。
“警告，知云城幸福巷384号监测器检测到黑潮浓度上涨……47％……58％……浓度逐渐上涨，请听见通知的居民迅速撤离区域，黑潮形成倒计时……10……9……8……”
在听见警报的瞬间许观知就已经跟收银员往外跑了。
药店外的天空被一层蜂窝状的能量包裹着，许观知认出那是结界，结界目前还是透明的状态，一旦转化为实体就意味着黑潮的展开。
药店距离幸福巷很近，也就是说这个展开的黑潮就在许观知家的附近，是巧合吗？
许观知一边奔跑一边思考着。
日记上的倒计时说的是这个黑潮吗？
药店外是一条街道，店铺像是罐头一样安静立在马路上，而罐头此刻开了口，从中冲出了不少内容物。
不少人神色惊恐的往外跑。
没有人想被卷入黑潮，进化的诱惑很大，但是付出的代价很高，大多数人都没有为此付出生命的觉悟。
在混乱中许观知被一双手往后推去，狠狠摔在了地上，结界在她的眼前转化为实体。
许观知心想。
事实证明在跑步的时候思考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奔跑就应该心无杂质才对，对于这种结果，
她竟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
“……1……0……黑潮已形成，本次浓度检测为d级，请身处结界内部的人员注意，祝各位好运！”
警报的声音随着转化成实体的结界一起消失在许观知的眼前。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手掌因为摔倒而擦伤，传来一股火辣的痛感，在黑暗中许观知爬了起来，还来不及做更多事情。
随着白光一闪，画面转换了。
她站在了一条由垃圾构成的街道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烂鱼臭虾的腐臭味，街道的地面漆黑而粘稠，随着行走，靴子的底部被拉扯起黑色的不明液体，然后又伴着咕叽一声落在地上。
许观知的脸都要绿了。
感觉像是在踩着一滩鼻涕。
她摸出在药店购买的口罩佩戴了起来，臭味被口罩稍微隔绝在外，虽然还能闻见味道，但是却不至于浓烈到令人作呕。
许观知一边包扎着掌心的伤口一边调转目光看向周围。
街道大约有一辆车横行的宽度，在两端各自设立有店面，此刻店面呈现关闭的状态。
依旧是旧时代的卷帘门，门上有陈旧的血液，似乎是店主在杀鱼的时候不小心溅上去的，店铺的起名风格都是——xx海鲜、xx鱼铺类似的风格。
在店铺的门口放着老旧的橘色塑料筐，干涸的黑色水印留在筐子的外部，地面还剩下一些鱼类腐烂的尸体和一些不明内容的腐烂物，臭味就是从这些东西身上传来的。
街道的光线很差，许观知抬头看去，对上了一条又一条的晾衣绳。
绳子盖住了天空，上面还挂着衣服，衣服大多都已经长毛了，霉菌包裹在布料的表面，只能从完好的部分辨认出衣服的款式。
“呕——”
许观知的身后传来了呕吐声。
她警惕的转过身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包扎到一半的绷带还没有收尾，悬挂在空中。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打扮异常精美的少女。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穿着一身日常的蓝白配色洛丽塔洋服，服饰上堆叠着大量的蕾丝、荷叶边元素，裙子上还画有兔子与时钟的柄图，头发被染成金色，用发带整齐的盘在脑后，她的面目随着低头的动作看不清楚。
这名少女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许观知从包里摸出了刀，在知道自己迟早要进黑潮的时候她出乎意料的冷静。
“这什么破地方！好恶心！”少女抬起了头。
如同许观知的猜测一样，她的年龄不大，一张白皙的娃娃脸，眼睛戴着蓝色的美瞳，此刻眼眶微微发红，似乎是因为呕吐造成的。
“喂！那边那个黑漆漆的，别看了，说的就是你！”少女从兜里摸出了一个质地良好的手帕，嫌弃的捂住了口鼻，声音被闷在手帕里有些失真，她的目光转向了许观知：“你脸上那个口罩还有吗？我跟你买一个。”
许观知的目光看向她，黑漆漆，在说自己？
什么没礼貌的小孩，烦。
许观知意识到对方应该是进入黑潮的普通人，或者织绪者？
算了，不管什么样都跟自己没关系，许观知自己都自身难保，没有功夫去管别人，她转头就走。
“哎！哎！呕—你别走啊！小姐姐！姐姐！你等等我呕——”
在看见许观知转头就走的时候唐松萝傻眼了。
顾不上这条街上的脏乱，唐松萝拔腿追去，在进入这个黑潮前谁知道这里的环境这么恶心啊！
要是知道这里这么恶心，打死唐松萝她都不来！
呕——
好臭！
唐松萝重新捂上了手帕。
在决定不管身后那个莫名其妙的没礼貌小孩以后许观知往前走去。
被擦伤的手掌在上药后妥帖的用绷带包起，许观知从包里掏出了一副一次性橡胶手套。
这个地方看起来很恶心，她不想自己的手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就直接碰上这些东西。
光是想象，其中的画面就让许观知浑身起鸡皮疙瘩。
挥掉自己脑子里的画面，许观知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周围。
她注意到在店面相连的水泥墙上贴着一些广告。
许观知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凑近看去。
广告纸的材质是粘性不错的pp纸背胶，牢牢的黏在水泥质地的墙壁上，或许是因为粘贴时间过久，大部分的词语都在这脏乱的环境里破损的看不清样子，只能从清晰的字眼里辨别出几个字。
“情绪……觉醒……这是什么？”
“啊这个，我知道啊，曾经听阿姨说过，是在二十年前曾经风靡过的精神疗法。”那名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她很自来熟的将脑袋贴在许观知的手臂侧面探头看向广告纸。
听到声音的许观知停顿了一下，她低头看向那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多脑袋的少女。
“嗨，小姐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唐松萝，你叫我松萝就行，我是笼中鸟的兼职调查员。”对上许观知视线的唐松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的指尖举起，一本小巧的粉色书籍一闪而过，昭示了她的身份。
“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你是自找死路进黑潮的普通人，刚开始对你有点没礼貌。”唐松萝看出许观知的冷淡，她解释道：“虽然有调查员因为笼中鸟的奖金对找死的人抱有善意，但是毕竟我们家不缺钱嘛，所以……口罩能不能给我一个呕——”
话还没说完唐松萝控制不住的又呕了一声。
“……给你。”许观知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口罩递给唐松萝，对于对方的解释许观知不做评价：
“笼中鸟的兼职调查员是什么？”
接过口罩的唐松萝给许观知投向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在佩戴好口罩后她开口：“哎，就是那个事件嘛，因为笼中鸟招聘了未成年的织绪者，结果对方死在黑潮里面了，被家长闹上门了，这件事不是还上过热点新闻吗？然后自那以后我们这种未成年就不能上岗咯。”
唐松萝挤了挤眼睛：“你懂得，规避责任嘛，虽然没有签正式合同，但是福利待遇都跟正式工一样。”
……
唐松萝的话让许观知想到了初见董玲时对方的那句，成年就好办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名自称唐松萝的少女似乎懂得不少信息，许观知想起对方说的话，询问：“你说的精神疗法是什么？”
“这是二十年前的流行了，据我家里的阿姨说，当时社会上有一个号称曙光一线的机构，他们声称掌握了一种能够令普通人不用进入黑潮就能够成为织绪者的方法。”唐松萝耸了耸肩，给许观知递了一个‘很荒谬吧’的眼神。
当然荒谬，如果能够不进入黑潮就能获得进化，那么死在黑潮里的普通人算什么？
“要我说这就只是一个诈骗手段而已，但是不得不说，这种说法对于一些看不清现实而又贪生怕死的人来说，十分有吸引力不是吗？曙光一线声称，只需要购买他们机构的套餐，经过几个疗程就能够让普通人成为织绪者，而所谓的疗程就是精神疗法。”
“他们称人之所以只能在黑潮中获得进化，是因为黑潮中具备有现实里不具备的环境——某种极致强烈的情绪，而成为织绪者的步骤就是斩杀这种情绪，突破‘顶点’以此获得进化。相当有根据的猜测。”唐松萝评价。
“黑潮确实如这个组织说的一样，是由于某种极致的情绪形成的，这个组织的创办者是织绪者？”许观知进行猜测。
唐松萝回了个赞赏的表情，肯定了许观知的猜测：“没错，这个观点在最初公布的时候，别说是普通人了，就连织绪者内部都在热烈讨论呢！而曙光一线称这种精神疗法的操作手法是通过仪器进入普通人的精神世界，制造出类似于黑潮内部相似的环境，借此环境令被‘治疗’者完成进化。”
“如果只是从理论上来看，说不定他们真的能成功。”许观知摸了摸下巴。
“确实哦，有人购买了曙光一线的套餐，完成套餐后成为了织绪者。”唐松萝模仿着许观知的动作：“姐姐你知道刻度吧？用这种方式成为织绪者的人，他们内心的刻度是相当不稳定的，获得进化的时间短暂的像是烟花，这些从曙光一线疗程中获得力量的人，很快就死在了刻度的失衡下。”
“随后这件事就被曝光了，曾经辉煌的曙光一线就此消失，幕后的组织者原来竟是织绪者？”许观知根据唐松萝的话语完善了这个故事。
“对啦！”
不出意外的结局。
“那么这个黑潮出现这个广告应该就不是意外了，搞不好这个世界的背景是二十多年前也说不定。”许观知走过这些店面，像是唐松萝说的一样，在曙光一线盛行的时代这些广告很火热，贴的到处都是。
“号外号外！最新的旧社日报！”街道的远处传来了人声。
“居然是真的！我还以为是诈骗机构骗钱的新方式呢！居然真的能成为织绪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