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尾
杜韵庚回到房间的时候秦岁安已经上床了。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趴在床上都懒得起身,声音拖得老长,带着浓重的困意:“怎么样,人没事吧?”
“没事。”
杜韵庚应着,进房间后就径直走到床旁边,开始在行李箱找衣服。
那会儿秦岁安已经困得不行了,被他那点窸窸窣窣的动作弄的静不下心,吱呜着开始发牢骚:“干嘛啊你,大半夜的,快睡了大哥。”
“你先睡,我洗个澡。”
多么冰冷无情的声音啊。
秦岁安把被子一掀,整个人在床上翻腾,开始闹:“你不是说今天不洗了吗,大哥我要睡觉啊,别闹。”
奈何杜韵庚根本不管他,拿着衣服就进了浴室。
水声从毫无隔音效果的浴室传出来,秦岁安在床上无能狂怒,只能拍两下被子发泄怒气。
凌晨一点半,房间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秦岁安如愿进入梦乡。
第二天,他们七点就起床,坐最早的一趟车去看了海。
这天天气很好,海面上风平浪静,海岸边上也多了许多驻足观赏的人。
杜韵庚牵着傅绥清的手在沙滩上慢慢地走,跟她讲了许多事。
从他父母的相识到后来到后来他妈妈一个人带他的故事,以及中间他以为都快忘了的小事,还有他临冠那边的三个室友的高考情况,最后还聊到了杜颂风这个名字的寓意。
明媚的阳光照射到海面上,浮光跃金,波光粼粼。
背着刺眼的光线,傅绥清轻声询问:“那你的名字呢?你的名字也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吧,有什么寓意?”
另外几个人在很远的地方嘻嘻,无暇顾及他俩。
杜韵庚抱着傅绥清,小声呢喃:“一岁一贵庚,一庚一韵味。”
“她觉得每一岁都有每一岁不同的体验,她希望我认真的去生活,认真的体会每一岁都不同的韵味。”
这个美好的愿景他曾一度以为不会实现了。
在那些孤独又防备的时刻,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名字的寓意。
幸好老天爷还是对他不错的,把他带到了不错的人身边。
远方传来隐约的嬉笑声,他和傅绥清同时回头,看见了远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他突然说:“明天不跟他们一起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阳光刺眼,傅绥清扭头的时候下意识地眯了眼:“去哪?”
杜韵庚的身子挪了挪,“去了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有点东西啊你。”
杜韵庚不接话,牵着她往回走。
第三天,傅绥清终于知道杜韵庚说的地方是哪了。
是华明师范大学。
程明术他们去市中心逛街,傅绥清和杜韵庚吃完午饭后就坐着公交车,换了三趟线,一路朝华明师范大学走。
沿途的风景很美,街道,树木,建筑,几乎每过三个站就换一种风格。
这个陌生的城市,有大好的风光,让人很难不对它产生遐想和向往。
学校他们没能进去,杜韵庚只是带她来熟悉一下路线。
返程途中,傅绥清问他来过几次,对路程这么熟悉。
这辆公交车上的玻璃被擦得锃亮,与前一趟线的那扇斑驳的玻璃窗形成对比。
傍晚的阳光温和地铺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
杜韵庚靠着傅绥清,带着些倦意的嗓音在空气里渲开:“一次。就高三和你打视频的那次,第二天回去前我自己一个人先走了一遍这趟路,想着下次就带你一起走。”
语毕,他的头在她肩上耸动了一下,“你男朋友记性不错,没带你走错路。”
申浦这一趟旅程,兴尽而归。
回去后,张姗姗第二天就回了学校开始一年的复读,其余的准大学生各自准备自己的新旅程。
张姗姗回学校那天傅绥清也去了学校,不过她是去送黄小池回去复读的。
黄小池这次高考考的一塌糊涂,他爸妈在成绩出来的第一时刻就决定送他回学校重造。
走进校门前,黄小池还在嘱咐傅绥清:“姐,谈恋爱得保护好自己啊,要是那家伙让你受委屈了记得告诉我。”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好好读书,别明年又挨家里一顿揍。”
她笑着目送黄小池走进学校。
不过黄小池的话倒是提醒她,她这都高中毕业了,也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了。之前自己都忽略了,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家里这事。
那天回到家她就先告诉了妈妈。
江夏一脸早已预料到的表情,她还表示挺满意杜韵庚的,夸这小孩打第一眼看她就喜欢。
跟妈妈说完,傅绥清犹豫的是怎么跟爸爸说,毕竟傅航既没见过杜韵庚之前也不知道杜韵庚的存在。
江夏让她放心,说傅航那边她来讲。
虽说傅航对傅绥清谈恋爱这件事并不反对,但知道后还是生了两天闷气,生气的原因是傅绥清之前只跟妈妈讲不跟爸爸讲。
傅绥清觉得这老帅哥还挺可爱。
一件件事情慢慢结束,离他们大学开学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华明理工大和华明师范大学的开学时间是一样的,傅绥清和杜韵庚一起去了申浦。
他们上午就到了,杜韵庚同寝室的室友都还没来,傅绥清那边的情况也是一样。
简单地放置好行李后杜韵庚就准备去找傅绥清出去吃饭。
两所大学中间还是有段距离,坐车要等很长时间。
中午那阵阳光最毒,杜韵庚顶着太阳才和傅绥清见上面就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曾书玉突然给他打电话,说要见一面。
咖啡馆里,曾书玉和杜韵庚面对的坐着,她的手晃着小勺,有意无意的碰着杯壁。
玻璃落地窗外的阳光越发刺眼,街道两旁只零零散散停了三四辆车,天气太热了,大家都是不愿意出门的。
唯有树荫下有一片乘凉之地,树下站着傅绥清,还在陪杜祁玉玩。
杜韵庚收回目光,问的很直接:“您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吗?”
曾书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爸爸最近有跟你联系吗?”
“没有。”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但杜韵庚还是照实回答。
杜颂风在他高考成绩出来后打电话问过一次他的成绩,后面又打了几次电话试图参与他的志愿填报,多番尝试无果后就没再来过电话。
“也是。”曾书玉小声呢喃了一句,随后逐渐提高音量,“他最近应该也顾不上你。”
“什么意思?”
曾书玉往软皮卡座背后一靠,轻飘飘地说出一句:“我跟他提了离婚,他最近应该都在忙离婚协议的事情。”
这事在杜韵庚的意料之外,他不解:“为什么?”
他一直认为曾书玉和杜颂风的感情很稳定,再加上中间有个家里的宝贝杜祁玉,两个人不太可能走上离婚这条路。
“现在说这些话你可能会觉得可笑,但我只跟你解释这一次,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是已婚,我也是被他骗的。”
“那年他来申浦,进了我们家公司。那时候我正在公司帮忙家里的业务,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职务,但偏偏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在公司表现得很好,同时也展露出了他的野心,我很欣赏他,被他吸引,所以很主动地追求他。但他那时候并没有告诉我他已经有家庭了,他接受了我的心意,并在我的帮助下在公司直升青云。我那时候也不年轻了,知道有了祁玉的第一时间我就跟他提出要结婚,马上领证的那种,也是那时候他才告诉我他已经有家庭了。”
“我舍不得这个孩子,也舍不得他。我家里跟他谈了条件,给他实权,交易是他回去跟你妈妈离婚,娶我。”
“他答应了,所以先行一步回原城,一边接手我家在原城的产业一边处理离婚的事情。可他一走几个月,原本说好的离婚也一拖再拖。离预产期越来越近,我等不及了所以追着来了原城。”
“来这以后,他先是带我去了他在原城的新房,说那就是我和他以后的新家。接着他告诉我让我再等等,他说等他安排好你妈妈和你就坦白一切,立马离婚。你知道吗,祁玉是在原城生的。我在原城那个房子等了他一个月又一个月,祁玉都快半岁大了他还是没把离婚的事情解决。那时候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我心想他要是再不离婚我就带着祁玉回申浦,我家家大业大养得好一个孩子。”
“也就是那个时候,你妈妈出了意外。那个时机太巧了,我选择留下来,跟他结婚。”
她说到这,一字一句条理清晰,把自己和杜颂风的前因后果讲的清清楚楚。
杜韵庚低着头,沉默了很久。
曾书玉没说话,她在等他的反应。
半晌,杜韵庚才开口:“你知道我妈妈为什么会突然去申浦吗?”
曾书玉摇头,“我不知道。”
“因为他在原城那套她迟迟搬不进去的别墅里看见了你。”
曾书玉一愣,说不出话来。
杜韵庚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她:“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和他离婚?”
曾书玉抬手,把咖啡杯递到嘴边,喝了一口又放下,“这些年我也看清楚了,他所求的不过是权和钱。他的野心在事业上得到了完美体现,他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料子,却不是一个家庭里的好角色。你爷爷奶奶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你应该也清楚,祁玉一天天大了,在原城那样的小地方,那样的家庭,得不到什么好的教育。我也受够了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还要看两位老人眼色的生活,所以跟他提了离婚,准备带着祁玉回申浦。”
小勺和杯壁轻碰,发出清脆的声音,曾书玉接着说:“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离婚了我也不想给他留那么多好处,所以他为了离婚协议的事头疼,最近的日子还有的忙。”
讲到后面,其实杜韵庚已经对他们离婚的事情没那么好奇了,分神听完了剩下的话,他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
“所以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他说着话,目光又落到了落地窗外。
阳光没见收,傅绥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下了,撑着下巴守着精神依旧的杜祁玉。
“差不多就这些,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她也把目光放到窗外,不再看杜韵庚,“还有就是你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联系我。祁玉很喜欢你这个哥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以后还做他的哥哥。”
“他一直是我弟弟。”
说完这句话,杜韵庚站起身。
意思很明显,话就说到这。
外面很热,傅绥清也等的够久了。她早上就没吃饭,现在肯定已经饿了。
“我就先走了。”
曾书玉坐着没动,点了点头。
推开咖啡馆的门,空调的凉气瞬间被毒辣的热气驱散,灼热的阳光灼烧皮肤,躁意立马浮了起来。
傅绥清看见他从卡座上离开的时候就站了起来。动作比他快,牵着杜祁玉越过马路走到咖啡馆门口。
“说完了?”她问。
“嗯,带你去吃饭。”
杜祁玉听见这话马上抱住了杜韵庚的腿,可怜兮兮地问:“哥哥,你不陪我多玩会儿吗?”
杜韵庚蹲下,摸了摸他的脑袋,“下次一定陪你,但现在哥哥得带姐姐去吃饭了。”
“我不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
“听话,进去找你妈妈。”
杜祁玉一向对哥哥的话言听计从,也不闹,乖乖和傅绥清说了再见,抱了一下杜韵庚就进去找曾书玉了。
从咖啡馆出来后他就一直觉得热,只想快点带傅绥清找个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吃个饭。
傅绥清问曾书玉跟他说了什么,他全盘复述了一遍。
树荫下,终于得有凉风吹拂,空气不再干涩闷人。
傅绥清抬头,问他还不记得除夕夜跨完年后他送她回家时她说的话。
杜韵庚记得,只是他以为那是傅绥清困得不清醒时说的,他以为她早就不记得了。
他笑,摇头,说不记得了。
傅绥清牵着他的手,身体贴着他,看着他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阿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夏天还没结束。
明晃晃的阳光刺眼,太阳下,杜韵庚眼眶一热,喉结滚动。
这就够了,他想。
日子不再孤独,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有意义。
这就够了。
人生这一本书,被分割为多段旅程,不可避免地会碰上一些黑暗的时刻。
一张黑色的卡纸上,不论用什么颜色的彩笔涂画,色彩都变得暗淡。
生活不再鲜活,举目之处,荒草丛生。
有人选择逃避,把自己困在黯淡无光的世界里。
有人很幸运,获得了一支高光笔,在黑色的卡纸上划出一道夺目的白线。随后一笔一墨,把黑色变成白色。
涂满整张纸的过程很辛苦,用心的人却连一个空隙也不放过。
盖过那页黑色,笔墨重新书写内容,彩色涂鸦生动有趣,所到之处花开遍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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