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云
体育场离电影院确实不远,饶是傅绥清走得慢走了十来分钟后也到了。
室内篮球场在体育场正大门进门后的最里面,得绕过中间的塑胶操场往后走。
傅绥清还记得体育场刚建起来时周围还没有那么多店,这几年不断地修建,除了那些健身器材的位置有了变化外,还建起了小型的旱冰场和儿童乐园。规模虽说是不大,但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说的是室内场馆,其实不过是给新建的超大型篮球场盖了个顶,再把周围用铁网围了起来。在室内场馆的外面,隔着一条不宽的柏油路,还有一个只有两个篮筐的室外篮球场。不过室外篮球场的地面是水泥地,因为地势不平常常会有积水,条件比较简陋。
“喂!傅哥,这边!徐乐梦,张姗姗,看这边!”
傅绥清她们三个正要往室内场馆走,就听见另一边有人在叫她们。
回头,看见10班的几个男生站在室外篮球场上,其中就有程明术,正在跟她们挥手。
“怎么跑外面来了。”傅绥清小声地自言自语,然后朝他们走去。
程明术朝她们小跑两步,“你们怎么来了?”
“刚看完电影出来,顺便过来看看。”张姗姗笑着回答他。
“话说,你们不是打室内吗,怎么跑外面来打了?”
傅绥清嘴里问着程明术,眼神却望向另一方。
视线里,杜韵庚和班上几个男生站在一起。他手里还抱着篮球,同样的看着她。
“室内人太多了,跑不开,不如到室外来打。”程明术说。
班上的男生问她们要不要一起打会儿,可以教她们打着玩。傅绥清实在是不方便行动,摇头拒绝了。
他们已经没分组记比分了,现在也只是在打着玩。张姗姗兴致勃勃的,跑过去跟他们一起打篮球。徐乐梦运动神经一向不好,就没参与,陪傅绥清一起去旁边的台阶上坐着了。
水泥地的地很硬,又容易积水积灰,打起来总觉着差点感觉。
乌云又压近了,周围起了风,带起丝丝凉意。
傅绥清和徐乐梦还在聊刚刚看的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杜韵庚朝她们走过来了,等人坐下了傅绥清才感觉到有人来了。
“你不跟他们一起打了吗?”她问。
“休息会。”
于是三个人一起坐在台阶上,也没聊太多的话题,安静地看着他们打篮球。
“啪嗒——”
一滴水落在了地面上,紧接着,千万滴雨水珠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地面上。这雨说下也就下了,来得急,也下得猛。
杜韵庚站起身,身后就是看台背后的室内空地,他拉着傅绥清上台阶后退了两步,退到了房檐下。
本来还在打篮球的几个人也飞快地往遮雨的室内跑。
秦岁安手里还抱着篮球,腾出一只手来揩了头发上的水珠,“这雨说下就下啊,这么突然。”
除了傅绥清他们三个本来就坐在台阶上的,其余人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张姗姗也不例外。
徐乐梦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来一小包纸,先给了张姗姗一张,然后就拿给程明术他们几个男生分了。
雨势越来越大,一行人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体育场里车能进来,然后大家站了一会儿开始安排着住得近的一起走,都用手机打车回去。
傅绥清刚从书包里把手机拿出来,身旁的杜韵庚开口了:“秦岁安已经打了车了,你等会跟我们一起走。”
“行。”
从体育场到晟丽华苑的路始终要经过江嘉园的,她跟他们一起搭个车确实方便。
秦岁安蹲在地上,怀里抱着篮球,目视着外面刷刷落下的雨水,“你们说,我们下去踩水怎么样?”
地上已经有一些积水了。
10班的几个男生跟秦岁安打了几个小时的球,已经把他归为自己人了。听见他这么一说,有人问:“兄弟,你说认真的吗?”
秦岁安转头看向那人,“我认真的啊。”
杨江插了一句:“这么大的雨,等会儿就全淋湿了。”
“雨天、少年、淋雨、踩水,你们不觉得非常的青春吗?”秦岁安还在鼓动大家。
他这么一说,程明术就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了,“兄弟你别说,我已经能想象到这个画面了,这他妈太热血了!”
秦岁安听了程明术说的话马上站起身来了,非常郑重地握住了程明术的手,“小明,我就知道你懂我!”
程明术的手也用尽回握他,“我懂你!”
随后,秦岁安把篮球往杜韵庚身上一抛,“我知道你肯定不去,把球抱好了。”
杜韵庚把篮球稳稳接住,接着他就看见秦岁安拉着程明术下了台阶,冲进了雨里。
杨江看他俩真跑出去了,嘴里一边说着“卧槽,玩真的啊”,一边走下了台阶,朝他俩跑了过去。
剩下的几个男生看见他们在雨里疯,莫名也情绪高涨了起来,推推拉拉地就朝他们过去了。
狂风暴雨里,几个神经病在雨里跳着,踩着水凼,谁又计划着要把积水溅到谁的身上。
闹着闹着就都笑了起来。
徐乐梦看着他们,又看了眼被随手放在房檐下地板上的几部手机,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们这是什么行为艺术吗?”
傅绥清目不斜视地盯着他们,“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男人至死是少年’,以后三四十岁了他们还得是这样。”
在这样的雨天,发一下疯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玩的还挺开心的。
又过了几分钟,一辆白色的车子停在了篮球场前面,按了一下喇叭。
秦岁安跑上前去看了眼车牌号,随后转身朝杜韵庚挥了挥手,大喊道:“阿云,我们的车到了,快过来!”
说完他朝10班那几个男生挥了挥手,打开副驾驶做进去了。
杜韵庚听见秦岁安的话,从地上把他的手机拿起来,然后对傅绥清说:“等下我坐里面,你坐车门边上好下车。”
“好。”傅绥清回应她,转头对张姗姗和徐乐梦告别,“那我先走了,你俩到家后吱个声。”
张姗姗:“知道啦,拜拜。”
徐乐梦:“你到家记得先洗个热水澡。”
“好啦,拜拜。”她说着,然后抱着书包和杜韵庚一起走了出去。
傅绥清跑不快,只能慢慢走过去,杜韵庚也不急,始终走在她身后一步。
路过班上的男生的时候朝他们挥了挥手,程明术也让他们到家记得报平安。
上了车,再看过去时,那几个男生已经跑回了屋檐下。
司机就要准备走了,秦岁安把车窗放下来,朝外面大喊:“拜拜咯兄弟们,咱们明天学校见!”
那边的各位也大声地回应他,程明术声音最大,一边挥手还一边喊明天见。
傅绥清觉得这分离的场景还挺好笑的,忍俊不禁,一边笑着一边从书包里把纸翻了出来,先递给了杜韵庚和秦岁安,最后拿了一张擦自己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
车子很快驶出了体育场,秦岁安还在回味今天这一下午,头靠着车椅背,笑着说:“不是我说啊,阿云,你们班的人还真挺有意思的。”
至少他们班的人不会陪他在雨里踩水。
“嗯,大家都挺好的。”杜韵庚说。
车窗都关上了,雨水砸在玻璃车窗上,声音很是沉重。敲打着,又滑下,逐渐变得密集,模糊了清晰的视线。
“秦岁安,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傅绥清问。
“可以啊,什么?”
杜韵庚好奇地看想傅绥清,在等她开口。
“就是,你一直叫杜韵庚阿云,是云朵的那个云吗?”
“对啊。”
傅绥清问到这,秦岁安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来,他侧过身,脑袋往后面探,笑着问傅绥清:“你是不是还想知道我为什么叫的是云朵的云,而不是他名字里的韵字?”
傅绥清点点头。
旁边大的杜韵庚已经不说话了,秦岁安不用看都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他才不管他的暗示,接着说:“我和阿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秦岁安和杜韵庚家住对门,两家妈妈商量着给孩子们报了同一个幼儿园,还让老师把他们分在了一个班,目的是想让他俩互相照顾对方。但他俩那时候并不对付,小朋友嘛,也没有具体的原因,突然就看对方不顺眼了。
那时候幼儿园的老师教大家写自己的名字,杜韵庚写自己的名字,“杜”和“庚”都能歪歪扭扭地写出来,就是那个“韵”字怎么写也写不出来。但他还有点小聪明,妈妈教他认字的时候他知道了“云”字,那时候他觉得这两个字的读音差不多的,他就胡乱地把云字写了出来。班上的小朋友也多,老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名字写错了。于是后来让大家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杜韵庚写自己的名字就一直是杜云庚。
后来上了小学,他俩又在一个学校一个班,开学没两天就在操场上打了一架。小孩子不知轻重,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两位妈妈把他俩一起接回家,在杜韵庚家里好好地教育了他俩一顿。但秦岁安还是不服,直到妈妈把自己牵回自己家了他还是紧闭着嘴巴,非常的不高兴。
妈妈把他带回家,跟他讲了他自己都忘记了的事。
在上幼儿园之前,两岁的秦岁安在楼下等妈妈上楼拿钱包的时候遇见了一只流浪狗,那只狗体型比较大,一个劲地冲着他狂吠。秦岁安当时就被吓得瞬间哭出来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眼看着那只狗就要朝他扑过来了,秦岁安吓得摔在了地上。这时候杜韵庚跑了出来,他从花坛里捡了石头,朝那只狗扔过去。秦岁安的妈妈下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挡在大哭的秦岁安面前,朝大狗扔石头的杜韵庚。后来那只狗被大人赶跑了,杜韵庚蹲下看着坐在地上的秦岁安,伸手帮他擦掉了眼泪,告诉他不要哭了。
听完妈妈的话小小的秦岁安在原地低头沉思了好一阵,最后他抬头说:“那我以后要保护他!”
于是第二天,秦岁安带着小饼干主动找到了杜韵庚,他把饼干放在杜韵庚的桌上,说:“这是我妈妈亲手做的,给你。”
杜韵庚拿着那包饼干,疑惑地看着他。秦岁安接着说:“阿云,我们和好吧,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那好吧。”杜韵庚回答他,然后打开了饼干袋子,两个人一起分着吃。
从那天起,秦岁安对着杜韵庚永远是“阿云,阿云”地叫着,尽管后来小学班主任发现杜韵庚书本上的名字写错了,把他纠正了过来,秦岁安还是改不了叫他阿云。
说完一段长长的故事,秦岁安都有点感慨了。
这一段故事里,傅绥清不止听到了“阿云”这个称呼的来历,还知道了故事里小时候勇敢的杜韵庚,和他的好朋友秦岁安的友谊的诞生。
她侧过头去看杜韵庚,发现他的手肘抵着车窗,手背抵住唇,看起来不太好意思。
连司机听了秦岁安讲的故事都不禁感叹:“那你俩这认识都十几年了,感情真好啊。”
秦岁安笑笑,“那可不。”
车子已经快到江嘉园了,杜韵庚对司机师傅说:“麻烦等下到江嘉园的时候先停一下。”
“好嘞。”
师傅答应的爽快,到了江嘉园小区门口的时候车稳稳停住了,杜韵庚侧头对傅绥清说:“路上滑,慢慢走回去,别急,小心摔了。”
“知道了。”她说着,打开了车门下去了,“拜拜。”
杜韵庚:“嗯,拜拜。”
“拜拜啊傅同学,明天学校见。”秦岁安说。
傅绥清笑着说好,关上了车门。在雨里,她小步地往小区里跑。
“别看了,咱们也要回家了。”秦岁安朝后面说道。
杜韵庚收回视线。
司机师傅笑笑,“现在的小年轻哟。”
接着车子启动,继续往前开。
傅绥清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和妈妈都在家。江夏看她浑身都湿了让她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傅绥清把书包放回房间里,松了口气,还好书包一直抱在怀里没有打湿。
程明术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了个微信群聊,在里面问大家都到家了没有。
好几个都回复到家了,连张姗姗和徐乐梦都已经回复了。
傅绥清也跟着回了一条。
新的消息又弹了出来,有人问怎么建了个微信群,之前都一直拉的qq讨论组来着。
接着是杜韵庚发的消息:可能是因为我的原因吧。我之前的qq号忘了密码了又换了手机号就一直没弄回来,觉着麻烦就没再创一个号,所以现在只用微信。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他只加了微信的班级群,都没加qq群。
群里有人回复:原来是这样啊,行了记住了,以后要联系你就直接微信联系。
江夏敲了敲她的房门,“别玩手机了,快去洗个澡。”
“知道啦,妈妈。”
傅绥清把湿衣服换了下来,穿着睡衣去了浴室。吹完头发出来了才去看放在桌上的手机。
还是那个新建的群聊,群聊里几个男生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计划着下次出去打篮球的事,也有人在抱怨下周开始就没那么多时间可以约着出去了。
滑出群聊,她看见杜韵庚给自己发了消息。
杜韵庚:记得冲杯感冒药。
已经是二十分钟前的消息了。她回复了一句好。
傅绥清从房间里出来,江夏已经给她冲好了感冒药,“挺烫的,你放会儿再喝。”
“知道啦。”傅绥清把杯子从餐桌上端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她卷着腿坐到了沙发上,觉着无聊就翻起了相册。
视线慢慢挪动,直到看见一张照片停了下来。
她点开。
那是中午放学出教室的时候在阳台上照的。中午的时候还是阳光明媚的,蓝天白天特别漂亮。学校教学楼前种的她不知道品种的绿树衬得风景更美。对面的那栋教学楼上,白色的外墙瓷砖上还印着“不比基础比进步”的橘红色大字。
她顺手就拍下来了。
她切回微信的界面,用这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文案是:kky。
kky。
kan kan yun。
看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