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你还笑得出来?
睡??
我们睡吧?
这话听上去怎么不太对劲啊?
林织叶猛地站起身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正要往后跌倒之时,感到一双强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她慌张地推开了那双手,背过身去。“是 是该睡了。我,我睡东厢房。”她指了指东边的房间,“你,你睡哪儿?”
“我睡东厢房吗?”
闻言,林织叶僵住了。他的语调没有起伏,听不出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她试探性地瞥了他一眼。
不对劲啊,以云渝的性格,他是不会开玩笑的,然而,如果说他是认真的,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不可能是这种不懂礼数的人。
林云渝察觉到林织叶满是疑惑的目光,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织叶,你的问话是多余的,既然你睡东厢房,那我自然是睡西厢房呀,难道我要睡东厢房吗?”他赶忙解释道。
她愣了一下,这话听上去言之有理。
和他独处的紧张,让她头脑都不利索了。
“我累了,早点去睡了。你也早点睡。”林织叶转身向东厢房走去,步履之间,裙摆轻扬。
林云渝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扉之后,方才松了口气,转身向西厢房而去。
忙碌后的她脸颊绯红,眼神闪烁,实在是太可爱了,让他忍俊不禁,想逗弄一下。
但是林云渝这个憨厚老实的男人是不会逗弄人的。
差点他就忘了自己还是林云渝的身份,让另一个自己露出尾巴了。
好险好险。
以后他一定要万分注意才行。
毕竟林织叶爱的是林云渝,而不是原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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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村头的鸡鸣声还未彻底唤醒沉睡的大地,林家的大门便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敲击声。
“林姑娘,在家吗?”门外传来一个拖长了音的声音。
林织叶轻启门扉。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见到林织叶便作了个揖,说道:“侄女儿久违了。”
林织叶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如今一眼望去,你已是亭亭玉立,真是儿时不识君,问君何事辞家乡。我们两家许久不来往了,今日听闻你回来了,特意来看看你。”突然冒出来的远方叔叔跨过门槛,双眼转动,扫过屋内陈设。“这宅子打扫得真是清爽。”
林织叶淡然一笑,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她知道这人言不由衷。
原主的记忆中并无此人,而眼前之人分明是冒名顶替,想要投机取巧。
“叔叔记忆倒真好,织叶小时候颇为怯生,陌生人难以接近,叔叔何时与我有过这番亲近?”林织叶语气虽温和,话中却透着几分试探。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旋即又道:“哎呀,看来是我记错了,那时候抱的是你的姐姐。不过无妨,亲戚之间何须分得那么清楚呢?侄女儿你做生意赚了钱,叔叔真心替你高兴。”
林织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她感觉到了对方话中的别有用心。
这时,中年男子似是毫不顾忌地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吐露了他的真正来意。
“说来也是巧合,最近家中生意上遇到了些小麻烦,钱两周转不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亲戚间应该互相帮助。”
他的眼神忽闪忽闪,显得有些许躲闪,又像是在衡量林织叶的反应:“侄女儿,叔叔我这次来,其实是想看看,你能否借些许银两给叔叔我,帮叔叔我度时艰。”
果然,开口就是讨银子。
林织叶神色恬淡地说道:“叔叔,我这次回来的有些匆忙,身边没有带什么银两。”
中年男子闻言脸色微变,但仍勉强维持着笑容,说道:“侄女儿,你我虽不常聚,但血脉相连,岂可因为世俗之物而生分隔?”
“叔叔言之有理,然而生意之事,我还在摸索领悟中,资金周转,亦非儿戏。叔叔的难处,我心有领会,但出借银两之事怕是难以成就。”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声音也不免提高了些:“侄女,你这是何意?难道叔叔我一片痴心,竟换来你的冷眼相待?”
林织叶见此场面,知道若再不给他些东西,今日难以善了。
她宛若不觉,缓缓起身,从木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绣花钱包,钱包虽小,但工艺精美。
这绣花钱包是她这次从县城特意带回的手工艺品之一,本想赠予曾经在林家有难时伸出援手的好心人的,如今要给这等小人实在心有不舍。
她转首对那中年男子道:“叔叔,这钱包是我在县城选购带回的,就当是我对叔叔的一份扶持吧。”
中年男子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他知道今日是不可能得到更多了。
他接过钱包,面色稍霁,强作欢颜:“侄女儿还是有孝心的,叔叔我就收下了。今后你若有难,叔叔我定不会坐视不理。”
言罢,中年男子起身,含糊其辞地告了别,怏怏离开了林家。
林织叶关上了大门,怒火在心,却不好发作。
不曾想,才坐下没多久,敲门声又响起了。
门外又出现了一队访客。
为首的是一位张大娘,手里攥着一方破旧的手帕,眼角含着泪花,一脸悲戚。
她的身后跟着几位村民,各个面色凝重,仿佛背负着沉重的困顿。
林织叶看到她,眉头微微一皱,但面上仍是和颜悦色:“张大娘,您这是……”
张大娘擦了擦眼泪,颤声说道:“林姑娘,咱们村子里的情形,姑娘你也是知道的。今年粮食的收成不算好,坏天气连绵不断,加之官府的苛税,真是让人喘不过气来。如今家中老小,唉……”
她身后的几个妇人都开始抹泪,肩膀颤抖。
“我们这是实在没办法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这几日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听说林家近来生意兴隆,你又是个疼惜乡里的好心人……我这……”
她话还未说完,便放声大哭起来,声音在宁静的村落中显得格外刺耳。
林织叶倚靠在门槛上,面露怜悯之色,轻声问道:“那张大娘,具体而言,你们希望我如何帮忙?”
张大娘抽泣了下,随即又道:“林家时来运转,定是有余银在握。若能借些银两给我们渡过眼前难关,来年丰收,定当加倍奉还。”
林织叶微微颔首,似是沉思,半晌后才答道:“家中确有些许储蓄,但都已用于铺面运转。如今手头紧缺,未带余银,实在是难以应允。”
村民们闻言开始窃窃私语,面露不满,有的甚至不无嘲讽地笑道:“林家都和县令攀上亲戚了,又在县城内开店,怎会无银可借?”
林织叶知道,这群人就是饥饿的豺狼,不给他们点肉吃,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乡亲们有困难,我自然是愿意助一臂之力。但施舍银两,并非长久之计。我从县城里带了一些布匹还有一些吃食。布匹助你们自制衣物;吃食解你们一时之急。至于银两,却是不宜轻易动用。”
张大娘不甘心,脸色一沉:“姑娘说的倒轻巧,我们这些人哪有那手艺自制衣物?银两倒是最直接了当的,姑娘何不大方一回?”
林织叶神色不变,平和以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若今日借你银两,明日你又会因何而来?不如我取些布匹和吃食,你们各自回家,动手做衣。至于耕作之法,我家中有几本古籍,记载着不少增产之术,愿意的话,我可以借你们参详。”
林织叶的话音刚落,村民们原本沉闷的脸庞忽地露出些许狡黠之色。
随即,一名壮硕的汉子挺身而出,冲着林织叶抱拳一礼:“林姑娘,真是高义薄云,我们这些粗人哪里懂得您那高深的道理。不过既然姑娘好心,我们怎好拒绝。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进去搬些布匹和粮食。”
话未说完,村民已蜂拥而入林家大院。
林织叶皱着眉头,步伐紧随其后,只见那些村民如同入无人之境,随手拿起院中晾晒的布匹,将粮食装入自己粗糙的麻袋之中。
几名更是心怀叵测的村民,竟开始打量起堂屋中的陈设,贪婪的目光在雕花的梨木桌、古色古香的书架上流连忘返。
一名村妇更是手脚俐落地拿起桌上的玉石笔洗,藏入宽大的衣袖之中。
林织叶见状,心中一紧,急忙叱道:“休得无礼!”
那村妇闻声,顿觉不妙,面色一变,却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林姑娘,我这不过是想看看,这玉石笔洗雕得真是细致啊。”
林织叶深知对方心照不宣,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硬下心肠道:“若真欣赏,日后再来细看不迟。今日,还请各位把手中物什放回原处,只携带我所赠之物。”
村民们闻言,却不照做,面面相觑。
林云渝的身影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堂屋的门槛上,他的出现如同一阵突起的山风,无声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言未发,只是缓缓转动脖颈,双手抱拳,腕关节随之旋转,清脆的关节声响彻在这宁静而紧绷的气氛中,像是无形的权杖,重重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群村民,原本贪婪的手心开始渗出冷汗,紧握的财物似乎在此刻变得滚烫而难以再握。
村民们纷纷不情不愿地将手中的物品一一放回。
那村妇更是赶忙将玉石笔洗从袖中拿出,放回桌上。她的动作宛如触电,颤颤巍巍,仿佛那玉石笔洗重逾千钧。
林云渝冷哼一声,那声哼如同雷鸣,震得村民们心惊胆战,携着布匹和食物如丧家之犬般逃离林家。
林织叶关上院门,脸上的平静终于波动起来。
她靠在门板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额头上的青筋隐隐可见。
真是气死她了!她气得想打人!
“强盗!一个个都是强盗!”失去情绪管理的林织叶大吼大叫,猛捶墙壁,结果墙壁没事,作用力让她的手瞬间红了起来,痛得她直哈气。
“连墙壁都欺负我,还有没有天理了!”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托着下巴,生起了闷气。
林云渝惊讶地看着一向面上淡定的林织叶像个孩子一般宣泄情绪,看着她那鼓起的腮帮子,和撅起的樱桃小嘴,越发觉得她可爱了,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意。
不曾想,林织叶在余光中注意到了林云渝的笑容,怒气上头的她立时将矛头转向了他。
“笑?你还笑得出来?有这么好笑吗?”她怒吼道。
林云渝见状,脸上的笑意迅速收敛,他意识到这个时候的笑容对林织叶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走近了些,语气温和地说道:“他们若真贼心不死,恐怕今日的损失不止这些,你今天处理得已经相当好了,别气了。”
“别气了?你可知道,那些东西是我省吃俭用,一点一滴积攒的?眼看着他们把我辛苦攒的东西拿走,我能不气吗?”
林云渝想要开口,却只听到林织叶声音更高了几分:“倒是你,为何还能笑得出来?你不生气吗?”
“织叶,你误会了,我…”他尝试着解释。
“误会?我看是你根本不在乎!”林织叶打断了他的话,一双杏眼圆睁,柳眉倒竖。
林云渝愣在原地。
片刻后,他头也不回地跨出了院门。
林织叶虽然嘴硬,见他就这样离开了,心里一片狼藉。
她看着空荡荡的院落,不住地抽动着鼻子,委屈和落寞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润湿了她的眼角。
她独自呆坐了一会儿,只有那扰人的风在耳边吵闹地吹。
正当她垂头丧气准备站起身,回厢房的时候,林云渝忽然又出现在了门口,手中捧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他搬石头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