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境
师妹都直接挑战了,师兄不应战有些说不过去。
但是,要应战的话……
浩汤:“要不然一起上?”
陆通迟疑道:“额,一起上打刚入门的小师妹?……”
浩汤道:“没什么。欺负新人是本门优良传统。”
“就怕一起上都输。”撄宁担忧道,“要是团灭了,会怎样?”
这时所有人耳边都响起师尊幽幽的声音:“——那就全体罚跪。”
浩汤:“……”
撄宁:“……”
陆通:“……”
因为排行最末,陆通被第一个派上场。
撄宁叮嘱道:“你看能不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浩汤道:“你看能不能使美人计。”
陆通:“……”
感到被羞辱了。
陆通最先跃上试境台。
龙芸道:“不是吧,他们居然派你上场?”
“……”
感到被羞辱了!!
龙芸心里有点犹豫。
之前打方技是因为恨方技嘴贱,打莲颂完全就是因为讨厌天绝。
毕竟这是新弟子试镜,相当于入学分班考试,实在没必要这样招摇。要是把师兄们全都打趴了,一来师兄脸上不好看,师尊脸上也不好看,二来……她总不能真的去当真人,开课收徒吧。
龙芸是愿意输的。只是……输给陆通?
此时的陆通不过五境。输给陆通那就只能评四境。未免太叫人看低。
陆通硬着头皮道:“师妹先请。”
龙芸也不客气,躬身施一礼,接着双手袍袖朝天一挥,再起五行土风沙走石。
这一招杀伤力不算太大。但若对方灵力太弱,很轻易便能将他吹落试境台下。
陆通左手点出,一招五行金点石成金。便有几道砂砾,化作金色光箭射向龙芸。
龙芸信手以青绸打开光箭。陆通借这个机会,再施一招五行金烁石流金。
漫天的飞沙走石,忽然倒转方向。数千沙砾变作金色的流火,朝龙云扑去!
龙芸退让闪避,转眼退到试境台边沿。
台边有一株枫树枝叶低垂。龙芸顺手从树枝上取下一片青枫。
转身时便有流火,从她发梢掠过。
一侧的麻花辫竟燃起火。微微在台下不远,大叫道:“姐姐辫子着火了!”
龙芸掐了个冰诀,捉住发辫。辫梢上的火立即熄灭,却能闻到些许焦味。
龙芸一面闪避流火,心下有些诧异。
这是她初入昆仑时的陆通,印象中陆通灵力并不算强,对战时多靠近攻,以铁钩袭击对方要害,扰乱对方术法取胜。
此时的龙芸身负几大高手,灵力九境,远高于陆通。可她的飞沙走石,却被陆通轻易化解。那就说明陆通绝非泛泛之辈。
龙芸绕去试境台另一侧。
回身时便见陆通抢上前来,右手空袖一只金钩伸出,猛然探向龙芸!
拔剑已然不及。硬要以手臂去挡的话,只怕要受伤。
龙芸衣袖甩向金钩,将那金钩裹住。
金钩上的利爪忽然探出,将那浅青的袍袖划破几道口子。
金钩穿过衣袖,向她面颊袭来!
龙芸不得已自断衣袖,人向侧旁倾斜。
这下闪避得十分狼狈。险些没掉落试境台。
太清玉清众人亦皆毫异。龙芸对战八境的莲颂,七境的方技,毫发无伤;此时对战五境的陆通,竟然差点被逼落试境台?
龙芸收起了小视之心。
心中暗暗诧异。为什么呢?印象里的陆通非常单纯,几乎有些迟钝,他的招式向来一板一眼,容易被人预判。临场应战有时甚至会输给境界比他低的对手。
可此时的陆通,却仿佛身经百战。对龙芸的闪避与惯用招数,仿佛了如指掌;而方才的近攻,像是能对她的闪避方向做出预判。
龙芸是变强了,可是师兄也变强了。
龙芸几个闪跃,重新回到试境台中央。
这时陆通又使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招数。
只见他轻声念咒。试境台的一角,出现一口金色大钟。
龙芸大吃一惊。
五行金金钟大镛。
接着空气中现出一根金色的棒槌,便朝金钟撞去。
——当!
龙芸耳畔剧震,不自觉地捂住耳朵。
当时与天机司东海一战,朝闻道曾以法王钟对付龙芸。此时的金钟声响远不及法王钟震耳欲聋,却也叫龙芸心神大震。
龙芸稍稍有些慌乱。眼看一炷香烧到一半,缠斗下去,便胜负不分。
龙芸闪跃至金钟之旁,举剑去阻棒槌。没想到她阻住这边,另一面又出现一根棒槌。
——当!
龙芸离金钟太近,险些被震聋。
她赶紧退开。这时反应过来,龙泉倒转刺向陆通。
陆通一面使金钟大镛,一面以铁勾回击。
铁钩与龙泉重重一撞,火星四渐。两人都朝后退开。
陆通的铁钩被打出去。而龙芸也感觉到虎口一痛。
金钟大镛不止。两道棒槌同时击钟。
龙芸开始头痛。她一手按住脑袋,打算速战速决。
于是,龙芸使出风霜刀剑,接着又配合一个万箭穿心。十数道冰箭便向陆通胸□□去!
陆通急速闪避。龙芸仗龙泉堵在旁侧。
这一下,陆通要么被冰箭穿心,要么被龙泉击中。要么就只能跌落试镜台。
陆通选择了主动退下试境台。
他跃至试境台下,道:“输了。”
金钟消失。耳边的钟声停止。龙芸喘了一口气。
这一仗胜得并不如想象中的轻易。
杞玉道:“上清宫龙芸对陆通,龙芸胜!”
这一战打得非常之精彩。台下所有人都看得目不转睛,这时有的大声叫好,有的心中暗暗比较。
陆通下台来,回到上清宫弟子中,道:“还是输了。”
风絮道:“师兄威武!差一点就赢啦!”
钟平也在旁观战,这时已简单包扎伤口,跟着道:“陆师兄很厉害。”
陆通挠头,小声道:“我们其实是……”
太清玉清两院弟子,纷纷小声议论。
杞玉道:“陆通有这样实力,怎么没过六境?”
李观亦十分诧异:“去年跟陆通交手,没见他这般身手。”
方技在台下观战,也十分惊讶。
师书坐在他身边。方技道:“上清宫的实力,比之去年……似乎有所不同?”
师书点头道:“的确。”
接着撄宁上台。他坐在轮椅中,手摇折扇,衣袂翩翩,以土遁术来到试境台中央。
龙芸扬眉道:“你?怎么有勇气上来的?”
撄宁摇扇笑道:“男宠的觉悟。”
龙芸:“……”
撄宁接着道:“妖皇殿下强我太多。我如果要求你只能用一系术法,你愿不愿意答应?”
龙芸道:“行啊。你是土系的,那我也使土系。这总公平吧?”
撄宁笑靥灿烂,“那一言为定了。你要是使了别系术法,就算你输哦。”他一面说话,一面手中早已掐出咒诀,“你比我厉害,我可不让招了啊。”
话音才落,试境台上又出现了那口金钟。
龙芸:“……”
撄宁说开打就开打,根本就不给她机会,直接一根拐杖扔过去,开始敲钟。
当!当!当!!
龙芸双手捂耳尖声大叫:“你限定我只能用土系,你却使出金钟,要不要脸啊你!”
这钟声与法王钟不可同日而语。并不叫她头痛,只是叫她心烦意乱。
撄宁笑嘻嘻道:“要脸的能当男宠吗?”他嘴上调笑,手下可一点不含糊,一面敲击金钟,一面折扇递出。
龙芸心中烦躁。她下意识想使风霜刀剑,想起约定,若使除土系以外的术法算输。于是还是一招飞沙走石。
可是风一起来,即刻转换方向。遍地飞石沙砾,全都往她脸上扑来。
土系是撄宁本脉,他对土系术法信手拈来,对常用招术的破解之法更是烂熟于心。龙芸施飞沙走石,真是往他枪口上撞。
龙芸心中烦乱。满天的沙砾飞来,杀伤不大,却叫人灰头土脸。龙芸只得以袍袖遮住面颊,挡去砸来的沙土。
这一挡,便失了进攻的先机。撄宁笑眯眯道:“师妹,我要反击了。”
他展开折扇,凌空一扫。空中的沙土向一处齐聚,攒成一个土堆,接着便在扇风鼓舞下朝龙芸重重撞去。
五行土飞土逐害。
这也不是什么杀招。本是修士在野地驱赶妖兽的招术。就是用一个大土团子吓走野兽。
……有点骂人。
但要不躲,马上被砸成一个土人。
龙芸当然不肯退,递出两道绸带打向那土团。土团登时便炸,散出无数黄土。
……好样的。又吃了一脸土。
她上台前,衣襟整洁,浅青裙衫宛若荷塘莲叶;长发一丝不苟,仔细编作两根麻花辫。
而现在……
一侧辫梢被烧掉了。右手袖子被陆通抓烂了。
发辫松散,满脸是灰,浑身是土!
撄宁还故作关心,忍笑道:“芸师妹,你要不要紧?”
手上的招术是一点没落下。那边金钟阵阵,一声急过一声。
龙芸耳中瓮瓮作响。
虽然灵力强盛,可在土系术法上,她并非撄宁对手。真是准确地跳进对方挖的坑。
龙芸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输给师兄,现在她好胜心起,不再管之前的约定。
龙芸掐剑诀,起五行水风霜刀剑。
撄宁道:“刚说了不是只用土系吗?”
龙芸叫嚷道:“你都用金钟了,我管你呢!”
说着又将冰箭聚向一处,一招万箭穿心,十数道冰箭向撄宁射来!
撄宁一个土遁闪避。龙芸再施以地缚之术,困住撄宁轮椅。
轮椅的双轮被牢牢束缚在地上。轮椅一时无法动弹。
撄宁掷出拐杖,又去敲钟。
龙芸拔出龙泉,便朝轮椅中的撄宁刺去。
撄宁迫不得已起身腾空,离开轮椅。
旋即抓住拐杖,稳稳落地。
但这时的他便有些被动了。因为单腿拄杖,他在近战时便处于下风。
龙芸仗剑挺刺。撄宁闪避得有些狼狈。
一手挥扇挡格,一只拄杖腾退。几下倒退,重新回到轮椅上。
但这时轮椅被缚。解地缚咒需要时间。
撄宁一手挥扇,使了一招五行土固若金汤。
一道金色结界横在试境台中央,将撄宁与龙芸隔开。
龙芸在结界之外,一时未能突入。
撄宁在结界的另一侧。龙芸要打他,只能从试境台下绕。但那样就算输。
撄宁再次敲钟,扰乱龙芸破咒,同时翻出折扇。
撄宁的玉柄折扇,扇面上绘的是青山巍巍,扇背绘的是大江奔流。
这时扇面朝上,一道青金色的光芒由扇面亮起。试境台下的人们纷纷护住眼睛。
光芒投射处,半空中出现一座巍峨的青山。
五行土泰山压顶。
那座扇影投成的泰山,便朝龙芸压顶而至!
台下,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方技尚未退场,半躺在树荫中。这时飞沙土砾扑面而来。方技却无暇遮挡,只是望向头顶上的泰山,纳罕道:“……怎么会?”
泰山的阴影遮没了半面试境台。此时的龙芸,要么被泰山压倒,要么只能跳下试境台。
但她偏不。
龙芸站在原地,拔出龙泉,指向天空;双足稳立,顶天立地。
龙芸全神贯注,将七成灵力注入龙泉。
龙泉剑光大盛!
泰山压顶!
剑锋直直刺入泰山!
巨大的灵力直贯而入!
顷刻之间,黄土纷飞,泰山裂成数块!
同一时间,龙芸脚下所踩的试镜台上,出现几道巨大的裂纹。一作二,二作四,裂纹迅速生长,无视结界,一直延伸到整个试境台。
试镜台周围,飞沙走石。人们尖叫着倒退。天钧翻掌召唤结界,再次将试境台笼住,使台上的咒术不至于波及旁人。
泰山化作十数个碎块坠落向地,一至地面便消失不见。
可试镜台却裂出了巨大的十字形沟壑。深沟两侧的土地不断后退,沟壑不断地生长、加宽。
一道沟壑由撄宁的轮椅下通过。撄宁连人带椅掉入深沟之中。
龙芸一直全神对付压顶而至的泰山。直到泰山碎裂,龙芸才有暇他顾。
可这时台上撄宁已消失不见。固若金汤的结界已经消失。
“……撄宁?”龙芸唤了一声。
却没有回应。
龙芸大吃一惊。
龙芸几步抢奔上前。
天崩地裂造成的深沟可达百丈。如果地壳很薄,就像东海那次,便会有岩浆喷射出来。
寻常人掉入沟壑之中,绝计难以生还。
龙芸俯在地上,朝深沟往下看。只见沟壑深不见底。
“——撄宁!!”
龙芸大叫。
回音从很深的地方穿上来。
这下糟了。这时的她灵力太过强盛,竟不知自己挖出这样深的沟壑。
便听身后一声轻轻的,“……我在。”
龙芸惊喜转身。
一片青色枫叶,便轻轻贴在了她满是尘土的额头上。
撄宁飘然退后两步,安坐回轮椅中,浅色的衣襟竟是一尘不染。
他手摇折扇,面上似笑非笑,道:“师妹,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