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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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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玩东海后,天钧带领众弟子回临安西湖行宫。

    微微没跟这么多人出门玩过,一路上兴奋不已。龙芸却是闷闷不乐。

    微微看出龙芸不高兴,以为她是因为刚拜师,心情紧张。

    微微摇着龙芸的手,“姐姐,你不用担心啦。师尊人超好的,特别和蔼可亲。”

    和蔼可亲?……你对这个词是有什么误解!

    微微说:“我刚见师尊的时候,也特别害怕,就担心师尊不要我,担心师兄师姐不喜欢我。见到师尊才发现,他人可好了,一直关心我鼓励我,还让阿栎师姐带我。然后师兄师姐也都可好了,帮我换药,给我带好吃的。大家都超好啊!过几天你跟他们混熟了,就知道他们有多好了。”

    龙芸很诧异。

    上辈子自己拜入昆仑,她是最小的师妹。在她拜师前,石栎是唯一的女弟子。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石栎一直并不怎么待见她。

    那时的龙芸,谨小慎微,从不轻易求助。几位师兄师姐,功课繁忙,她也不敢打扰。师尊就更不用说了,不是在藏书阁便是在闭关,只有检查功课时才能见到。

    只有大师兄浩汤,会来主动关心她,指点功课。可是大师兄一年之中,倒有一半的时间要回幽州长城。余下半年在昆仑,要修行,要授课,要帮师尊处理事情,还要管上清宫所有师弟师妹的杂事。

    上辈子在昆仑,最多的回忆是孤独的苦修。余下不多暖色的日子,就是大师兄在的时光。

    现在……大师兄不在。

    她拜师这样重要的日子,他也没有来。

    算了。她反正也没有勇气再找他说话。

    “不共人间。”

    这是上一世她问姻缘时,天机司长老给她的回答。

    进了临安城,微微看什么都新鲜。

    微微自小生活在东海,长大后又被一直关在宗门内,从来没有到过繁华的都市。见了这样热闹的市井,雀跃不已。

    微微问石栎:“师姐师姐,我们还能在临安待几天呀,不会马上就要去昆仑吧?”

    走在前面的天钧听见,回转身说:“不急。便在临安宿上两日。然后你们三个刚入门的弟子,要跟师兄师姐去长安,上妖籍。”

    “哇,去长安啊……太好了!”微微高兴极了,忙向天钧行礼,“谢谢师尊!”

    接着又来摇龙芸的手,“姐姐以后我们就有身份了。可以到处乱走了!”

    又去拉石栎,“师姐师姐,长安好不好玩呀?”

    石栎还没回答,微微又道:“长安大还是临安大?”

    天钧道:“长安临安,各有各的好,可是你一个小孩,一定不能单独行动。出去玩,天黑前一定要回来。阿栎撄宁,你俩至少得有一个人跟着。”

    石栎撄宁应是。微微很高兴,“今天还能出去玩吗?”天钧和蔼道:“去吧。阿栎跟着。”

    龙芸听着天钧跟微微的对话,十分惊讶。

    和蔼可亲……他对微微,真的是和蔼可亲。

    叫师兄师姐带她出去玩。龙芸从来没有过这待遇。

    微微跟石栎走了。龙芸、撄宁和大徽,跟随天钧回到行宫中的竹砌居室。

    天钧在长桌之后落座。接着让三名弟子分两边落座。

    天钧盘问了大徽的身世。大徽如实交待了以前在天台山为狼王的事情,但是回答得很简单,仿佛是不堪回首。

    天钧没有勉强,只道:“‘徽,仙行所系者,使人心向道,普渡众生也。’既入昆仑,希望你能一心向道,普渡众生。”

    大徽挠脑袋,道:“听不懂。”

    撄宁道:“就是叫你多做好事。”大徽哦了一声道:“我就关心有没有包子。有肉包吃我肯定费那大劲去啃人干嘛。”

    天钧也不以为意,“大徽有目疾。撄宁,这几天你好生照顾他。如果要出门,务必小心行事。狼王大徽威名在外,千万不可与人发生争端。”

    撄宁应是。

    龙芸腹诽,叫一个缺脚的照顾一个眼瞎的,您可真行。

    天钧的眼光便扫过来。龙芸后颈一凉。

    天钧又对撄宁道,“这一回我们从朝廷手中抢人,恐有非议。我虽已面圣,却未知会天机、除妖二司。撄宁,你替为师拟两封信,分别交南伯子葵、傅说二位长老。便说昆仑收伏妖皇,意欲劝其为善,造福苍生,别无他意。长安朝中,江东仙门,但有风吹草动,你须知会与我。”

    撄宁鞠躬道:“是,师尊。”

    天钧点头,“行。你跟大徽且退下。龙芸留下。”

    撄宁跟大徽出门去了。

    竹砌居室一时空空荡荡,变得非常安静。只听见外间竹筒击石的清闷声响。

    只剩下天钧和龙芸两人。

    龙芸低头跪坐在蒲团上,安静如鸡。

    天钧坐在长桌后,一只手搭在面前的古琴上,轻轻摩挲着琴柱上的沟槽,一时也不说话。

    他偶尔瞥一眼觑向龙芸,又即刻收回目光。

    就这样,两人相对沉默了得有半刻钟。

    这种极有压迫感的沉默,龙芸很熟悉。

    上辈子,大雁塔之钥失窃,长安出事以后,师徒俩有无数次这样的对峙。每一次这种单人训话,都叫龙芸脊背冒汗,战战兢兢。

    可这时的她,早已不是上辈子那个什么都不懂,怕师尊怕得要命的小妖精了。

    微微说天钧和蔼可亲,也许是吧,但肯定不是对她。

    “你似乎……不大想拜师?”

    师尊来了这么一句。

    「——你觉得呢?」

    龙芸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十分乖巧,跟背书似的特溜。

    “弟子能拜入尊上门下,实在是三生有幸。师尊不嫌弃我愚钝,将我收列门墙,弟子感激涕零,千恩万谢。”

    活了两辈子,如果有什么经验教训,那就是在上位者跟前装乖。

    然后找机会,一招制敌。

    龙芸低着头,规矩地跪坐在下首的蒲团上。

    那双绣着霞纹的白色云靴,慢慢踱至眼前。

    头顶轻飘飘来了一句:“有那么感激吗?”

    「那可真是太感激了。」

    龙芸一边腹诽,头已经给师尊磕上了。

    “若不是师尊赶来及时,弟子此时已死在除妖卫剑下。师尊救弟子于危难之中,弟子对师尊铭感于心,不敢忘却。”

    “你也知道。”天钧轻声叹气,“朝廷认定你为妖皇,你却如此高调行事,怎么可能不招来祸端呢?——起来答话。”

    龙芸站起身来。

    此时的龙芸还是少女身量。被东极宗幽囚十六年,平时也没什么吃喝,身形长得又瘦又小。站在天钧面前,真就是一小只。

    天钧站在龙芸跟前,低头审视她片刻。

    然后背着手,绕着龙芸踱起圈子。

    “你妹妹姓水,你为何姓龙?”

    “弟子被水若芸父母收养。原本并不姓龙。”

    “你的生父生母,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说出来吓死你。东海龙王好伐。」

    “弟子不知……”

    “那你怎么又姓龙。”

    「因为我本来就是一条龙。谢谢。」

    “因为……弟子……自己取的……觉得……比较……酷。”

    「编不出来了。天哪还没问完吗?」

    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这货绝逼不是重生。要不问不出这么多醉人的问题。

    龙芸平视便只能看到天钧的衣领。他穿着一身云白锦缎,外面罩了一件浅青色的仙袍。襟口袖口镶着金边,绣有云霞的图案。

    视线再往上挪一点,便能看到他隆起的喉结,还有那有如汉白玉似的颈项。

    天钧绕完圈,停在龙芸正前。

    这时的师徒俩,离得很近,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如果咬上去——」

    龙芸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东海一战,她与天钧隔得太远,没有机会使出噬神术。

    但是现在么……

    要想快速提升实力,最快的办法就是获取别人的修为。

    获取修为的办法,噬神术是其一,即直接吞噬他人的元神。

    又或……修行妖道。跟男人睡觉获得修为。

    上辈子,龙芸能位登人极,泰半要感谢魔尊社桧。

    可是代价太过惨烈。这辈子,打死她也没勇气再下一次万魔窟。

    假如是天钧的元神……

    「如果能得到师尊的元神,哪怕只有一半……」

    「就再也不用怕除妖卫了吧?」

    他们离得这么近,如果能趁机不备,直接一口咬上去……

    上辈子,以弱胜强的仗,打得不少。用的是偷袭的手段。先示弱,再一击制敌。这对她来说简直驾轻就熟。

    但天钧并非江东凡手。九境修士,在天下任何一个门派,都属佼佼者,可要放在昆仑,不过是弟子的最高水平。

    九境之所以是九境,是因为境试只能考到九境。再往上,真人和仙尊的境界,是没有考试衡量的,只能通过他们之间的比试来大概判断境界。

    至于天钧……传言他的灵力深不可测。五百年前,他就镇压了他的师叔,上一辈的无咎仙尊。若此传言属实,五百年前,他就至少是二十境往上……

    上一辈子,龙芸到死也不知道,师尊的修为到底有多深。

    她打败师尊,凭借的是御神令下数个顶级式神的元神之力。像鬼主万乘那样宗师级的元神,单拎出来也不是天钧对手。

    而眼下,她并没有式神帮忙。

    可那个危险的想法,一次次从脑海中冒出来。

    「如果能吞掉师尊的元神……」

    「可要是一击不中……」

    那又怎样,她还怕再死一次吗?

    天钧这时发问:“你小小年纪,又被幽囚于仙门,是如何击败这么多高手的?”

    来了,问题来了。

    龙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没有办法回答。

    她用的是噬神之术。这是上辈子从魔尊社桧那里学来的。如果要解释噬神之术,那就得解释重生的事。

    “我……我曾经遇到过一位不知姓名的仙人……”龙芸开始瞎编,“他看我受欺凌,实在可怜,于是便教了我自保之术……”

    “是吗?”天钧问,“什么时候?在哪里?这人长什么模样?”

    “他是……他是东海仙岛上……一位,呃……白头发的老爷爷……”再编就要露馅了。

    龙芸偷偷抬眼看天钧。他正漫不经心地看向竹室的中柱。中柱以竹管制成,竹管表面绘了游龙纹路,由地面一直延伸到梁上。

    他抬头望向横梁。下颏被拉出极好看的弧度。侧颈如白璧,光洁无瑕。

    龙芸不再等待。她无声地扑向天钧,犬牙毕露,照着天钧的脖子狠咬过去——

    最近的时候,师尊肩上的发丝,抚过了她的额头。

    天钧眼色骤冷。右手一格,袍袖到处,一股极其强大的灵力,朝龙芸的额头撞来,直接将她击飞出去。

    压顶而至的劲力太过霸道。龙芸眼前发黑,人已飞出去,直接压碎了一张矮几。

    没有给她任何反应时间,一道金色的绳索便如游蛇般,自动缠住了她的左右手腕。绳索回转游上那雕了龙的横梁。龙芸被绳索带着,生生地悬在半空。

    紧接着,一道金色的长鞭,破空而至。龙芸甚至没来得及低头躲避,那鞭子便直接划开了她的后背,从后颈一直劈到腰间,划拉出皮开肉绽的一道。

    背脊巨痛。痛到灵魂出窍。

    夺魂鞭。

    夺魂鞭是昆仑重刑。

    上一辈子,龙芸受了七七四十九鞭,百余年修为全数被废,命去了大半。

    夺魂鞭之所以是昆仑重刑,因为它不仅造成肉身伤害,还伤及元神和魂魄。只要贯注灵力足够,一鞭足以废去一境修为。修为低的弟子,挨一鞭三年白练,挨多几鞭直接魂飞魄散。

    这般昆仑重刑,轻易也不会对弟子使用。被施此刑的,往往都是背负人命、叛出师门、欺师灭祖之徒。天钧是昆仑戒律院长老,夺魂鞭由他掌管。上一世唯一一次他亲自以此鞭执刑,就是对龙芸。

    而当时的龙芸,不过一个平凡七境弟子。判四十九道夺魂鞭,与死刑无异。

    冷汗嗖嗖地往下淌。龙芸脸色煞白,疼得叫不出声。

    他一点都没有变。仍然是那个冷酷绝情,高高在上的昆仑仙尊。

    “噬神之术。”天钧眸光森冷,有如寒冰,“此乃昆仑上古禁术。你从何处学来?”

    上辈子拜师,师尊赐她血玉红翡作见面礼。那枚血玉,龙芸一直带在身边。受昆仑雷刑时,血玉碎了。她一片片找回来粘好。

    这辈子拜师,上来直接赏了一道夺魂鞭。

    龙芸心中苦笑。

    那苦笑到脸上,变成一抹充满挑衅的讥笑。

    龙芸嘴角溢出血丝,冲天钧笑道:“——想学吗?”

    夺魂鞭破风的声音传来。龙芸咬死牙关,认命地闭上眼。

    但这鞭没落到身上。

    只听见一声闷响,有人替她接住了那道鞭子。

    龙芸睁开眼。大徽不知何时,竟挺立在她身前。

    就他那点微末的灵力,竟然徒手抓住天钧劲道十足的一鞭。

    他那爪子,大概率要废了。

    大徽一手高举,抓住金鞭。整条胳膊都在抖,却没让开。

    语含威胁之意,“打我主人,也不看看狗是谁?”

    龙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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