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孰人仍记
明嘉年间,国泰而民安。满朝文武和百姓都称赞永嘉帝英明神武,治国有方,是百年难遇的明君。人们感叹于其幼年丧母,孤苦无依,却成长如斯,能在先帝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说他是紫微星转世。
相传,有宫中近侍曾见永嘉帝在御书房藏有一女子画像,晚年的永嘉帝有时会对画而泣。
至于这女子是谁,有人猜是永嘉帝早些年的心上人,也有人猜是永嘉帝早亡的母妃,众说纷纭。
然而,在这世上,除却永嘉帝怕是没几人还记得画中这位曾惊才艳艳的传奇女子了。
“好了,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散学罢!”夫子顺了顺半白的胡子,“夕荷留下”。
“啊?"学堂末位靠墙角处,方才还在慢腾腾收拾书箱的小姑娘迷愣愣的抬了头,瞧了眼夫子,刚对上夫子的视线,又跟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忙不迭的低了头“哦”。
学生三三两两的出了门,夕荷他那继母所处的二妹妹临出门前还不忘回了头上下将她打量一番,同身边的小婢女带着几分轻蔑的相视一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夕荷依旧慢悠悠地将笔墨纸砚一件件地收进书箱,递给小槿,这才一步步的挪到夫子跟前。
夫子放了手里的书,抽出今早她刚交上去的课业,翻开了,搁在案几上,先是赞赏的点了点头:“你这文章写的倒是很不错”复又皱了眉,叹了口气“就是你这字,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夕荷低垂着脑袋,只绞着手指,也不知是听见了没有,夫子见她这般,拿着戒尺轻敲案几:“前些日子交与你的字帖可有模吗?”
“嗯,模过了。可是夫子您也是知道的,学生这字再好的字帖也是浪费。”
“那便更要静下心来,多思多练,功夫到了,字自然就好了。你今日回去将这几日学的书抄三遍,明日我要查。”
夕荷这才抬了头,瞪圆了眼睛“啊!三遍!明日就交,这太急了,夫子再饶我两天吧。”
夫子的眉皱成了八字,迟迟不应声。
夕荷抿了唇,乖巧的笑“这几日天气甚是炎热,夫子授课实在辛苦,我亲自下厨,给夫子做上一碗冰凉爽口的冰酥酪。夫子喜甜,我就再淋上一层香甜的桂花蜜可好?”
夕荷偏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瞧着夫子的神色,片刻总算后见夫子总算松了眉头。“只饶你一天,后日必须交,少一遍都不行。”
夕荷忙笑着应下来:“谢夫子,学生记着了。”拜了拜夫子,便朝小槿递了眼色,出了学堂。
夫子瞧着夕荷匆匆的出了门,摇了摇脑袋:“这丫头,最是懂拿人痒处。狡猾!狡猾呀!”
“小姐,今儿也抄书,明儿也抄书,这得抄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小槿嘟囔着抱怨。“夫子叫我多练,那就先练着吧,总能练好的。”
“小姐,你说你学什么都快,怎偏偏这一手字写的这般烂,跟小鸡爪子挠过似的。”
夕荷瞪她一眼,:“我……我的字不是烂,就是……就是不那么好看,不也能看懂嘛?你要是再要说我,今日做的冰酥了,就不给你了。”
小槿立即捂了嘴:“哎呀,别呀,小姐。小锦闭嘴就是了。”
“你呀,就是个贪吃鬼!”夕荷笑着骂她。
夏日已至,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
正是傍晚归家时,金灿灿的阳光,斜斜的透过沿街的树木,洒在地上便是一片片晃动着的斑驳,似乎还带着夏日特有的余温。
桥下的荷花正是盛放之时,夕阳的光,给这一位位在风中摇曳的“粉裙女郎”镀上了金边,荷香阵阵,连河水也被渲染成了暖橘色。时有小舟从荷花中穿过,去往归家的方向。
就连鸟儿也归家了,在枝头上叽叽喳喳的,似乎在唠家常话。
到处是一片祥和温馨的景象,夕荷不由放慢了脚步。
过了桥走不了两步,便到了穆宅。这里就是夕荷的住处,是夕荷呆了十几年的地方。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天气也微微转凉了。夕荷和小槿进了门,身后小厮关了宅门,将那余辉和温度一同挡在了门外。
两个小姑娘回了家,刚进前厅,就看见穆家主君正一脸不悦的坐在厅上。
夕荷敛了笑意,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父亲。"看到旁边坐着她那个二妹妹穆夕月,便知晓今日是要挨训的。
穆老爷搁下手里的茶盏:“听你妹妹说,你今日又被夫子留下来训话了。”
“是,女儿不如妹妹聪慧,夫子多指教两句是应当的。女儿今后会更勤奋的。”
夕荷这话说的圆润,穆老爷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只道:“虽不聪慧,却还算谦恭有礼。”
“姐姐还是努力些的好,你次次都被留下训话,丢的可是一家人的脸。你说是与不是啊,父亲。”穆夕月轻笑着同穆老爷说话。
“多同你妹妹学习,连你们夫子都夸她文学好呢。”父亲又端起了茶盏,显然没有在同夕荷说话的意思。“先退下吧”。
夕荷对这种事情似乎早就习惯了,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恭顺的行礼“是,父亲。”便退了出去。
小槿气呼呼的“二小姐那是什么意思呀?哪有妹妹挤兑姐姐的道理。夫子只说小姐的字要练,又没有说小姐学的不好,也不知道她和主君说了什么。主君也是,也不问缘由就来说小姐,可真是气死我了。”
夕荷忙捂了小槿的嘴“慎言,这不是在我们自己的院子。被父亲或是二妹妹他们院里的人听去,又是一顿发作,再惹得一身麻烦,好不烦人。”
“可小姐,你就不气吗?主君也是你父亲呀,你怎么不同主君解释呢?”
“我也曾解释过的,可父亲从来都是偏信二妹妹的,多说又有何益呢?”夕荷低垂了眼睛
“走!我们去厨房做冰酥酪,前两日我还新学了做桂花糕,今日正好练练手,顺便给祖父送点。”夕荷又恢复笑颜,仿佛刚才的不愉快并没有发生过,连同着那一点失落也销声匿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