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13）
“村里的宋知青和王知青成了一对，今早还在知青院里摆了一桌酒，不过我看那两人脸都是板着的，一点儿也不像新娘和新郎官儿。”
潘金花猛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让在场的众人有些发懵。
那知青结婚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都还还是个孩子呢。
唯有林雯雯一人愣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
“他们前些日子做出那样的‘丑事’，若是不结婚，不就成了耍流氓？
这样也好，这辈子他们这对狗男女提前凑成一对，受尽村里人的鄙视和唾弃，我也就能安心了。”
林雯雯感慨世事无常之时，一旁的老爹却扫兴地问起了考试的事情。
“婉妗，雯雯，你们的考试成绩什么时候能出来？能顺利拿到毕业证不？”
林达山依旧满怀期待地看向两个女儿，至于两个儿子的成绩？别提了，也就那样儿。
这俩臭小子还是没考上初中，林达山也只能让这两不成器的儿子先回家种地，家中的希望放在了两个女儿的身上。
“这。”林雯雯心中一慌：
“我该怎么回答？爹也真是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问出这种扫兴的问题。”
林婉妗斜着眼扫了一眼身旁的林雯雯，对着林达山回复：
“文老师说，成绩明天下午就能出来，通过毕业考试的名单会粘贴在宣传栏里，到时候直接回班级找她拿毕业证就行。”
“明天？”
林达山激动了一下，心里还琢磨着明天上午去向村长请个假，下午亲自陪着闺女们去学校看成绩。
“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学校查成绩。”林达山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婉妗对此表示无所谓，可林雯雯却立即开口反驳：“不行！”
见家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她的身上，林雯雯的脸色有些僵硬：
“爹，我考试考得不好，你还是别去了吧。”
林雯雯死要面子，预感到她的成绩并不理想，不愿意父亲去学校见证她的失败。
听小女儿这么说，林达山心里已经确定，往常学习最为出色的小女儿在这次的毕业考试上栽了跟头，很大可能毕不了业。
“真的？！”林达山仍然不甘心地看向林雯雯，心想：
“雯雯以前的成绩可是好到能够被老师带着去县城参加竞赛的程度，如今怎么就连毕业证也拿不到？”
林达山的心凉了大半，连家中最有出息的小女儿都折戟沉沙，婉妗这个成绩平平，在家里如同透明人一般的三女儿恐怕也考不上。
林达山几乎都要死心了，看来他老林家的祖坟冒不了青烟，一个像样的读书人也出不了。
林达山面色灰败，全身上下散发出萧条的气息。
在场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打扰到一家之主——林达山。
夜色渐深，劳作了一天的潘金花和林成功和林成仁兄弟二人早已饥肠辘辘。
除了林达山和林雯雯之外，其余人都在厨房里帮忙煮晚饭。
林达山自顾自地生着闷气，林雯雯也跑回房间偷偷抱怨：
“不就是没考好吗？！我以后可是将军夫人……”
晚饭吃饭的气氛僵硬，林达山草草地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
林雯雯更是端着饭碗偷偷跑回房间吃。
“爹是不是生气了？”
林成功这个傻大憨这会儿才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
他扭头悄悄看向二弟，希望从他的口中得知父亲生气的真相，再由果及因，好好劝劝他爹。
“唉，你说呢？这不是明摆着吗？咱爹是恨咱们几个不成器，念书念不好，一个出头的都没有。”
一提到念书一事，林成功立马蔫儿了下去：“读书啊？这事难，我怕是完不成爹的心愿。”
林成功挠了挠头，一脸为难：“老二，你脑子灵，要不你再努力读书试试？”
老大将问题推给了老二。
老二林成仁连连摆手：“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也不爱读书，一读书就脑子疼。”
两兄弟你推我让，最终一同认为，像读书这等费脑子的事情还是由家中的两个妹妹承担比较好。
婉妗吃完饭洗完碗进屋的时候，林雯雯还半坐在床上捧着碗吃饭，见婉妗进来，她连头都没抬：
“老三，你是不是很高兴？”
婉妗看向林雯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考试没考好，你捡了个漏，现在变成家里成绩最好的那一个，你满意了？”
林雯雯的语气变得越来越阴沉：
“你当初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没提醒我早点去考试，害得我考试迟到……”
林雯雯的怨气犹如滔滔不绝的江水，怎么说也说不完。
婉妗掀开被子上床，再被子一盖，背对着林雯雯，就着她的抱怨声逐渐陷入了沉睡。
“……我告诉你，爹娘已经答应我了，霍家的亲事终将落到我林雯雯的头上，没有你的份儿。”
林雯雯喋喋不休，完全没有意识到对面的婉妗早已进入了梦乡。
末了，她还作了一个总结：“在这个家里，我是最受宠的那一个，你永远别想取代我的地位！你听清楚了吗？”
林雯雯唇角一勾，眼中写满了自得。
……
久久没有得到婉妗的回应，林雯雯眉头紧蹙，支起身子走到婉妗的床边：
“睡着了？！”
在婉妗的期待和林雯雯的排斥中，第二天终究还是来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下午，已经在家吃完午饭的婉妗和林雯雯二人离开家，向着学校前进。
一路上，林雯雯磨磨蹭蹭，心里知道自己的成绩大概率很差，晚点儿知晓自己的考试结果。
婉妗依旧没有管她，匆匆赶往学校后直接奔向宣传栏，在左侧的红榜上从下往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咦？为什么还没有我的名字？”婉妗已经看了大半，但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只得继续往上搜寻。
“哇！我是第一名？！”
婉妗终于在红榜首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分数，她顾不得多想，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教室悠然走去。
这会儿来学校的毕业生们不多，文老师也才刚刚到教室。
婉妗敲了三下门：“报告老师，我是来拿毕业证的。”
“是婉妗啊，快进来。”
文老师笑容满面地打开了教室的门，邀请婉妗进来。
“说实话，你还真是仙人不露相，我单知道这几个月你很努力，却不知道你竟然考得这般好，一考就考了一个第一名。”
文老师将讲台桌上的名单抽出来再加上一支笔递给婉妗。
“喏，名字签一下。”
婉妗拿笔端端正正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后，文老师便拿着一本毕业证，一张奖状和一个红包递给她。
“你这次考了第一名，不仅有学校发的奖状，还有五十块钱的奖学金。
这钱你收好，可千万别弄掉了。”
婉妗重重地点了点头：“老师，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这五十块钱简直是意外之喜，正好前几天她刚刚卖了人参得了五百块钱，现在用钱也有了个说法。
文老师见她欣喜的模样，欣慰的同时也有些遗憾：
“可惜现在不能考大学了，要不然以你的成绩，肯定能考上大学。”
文老师问了一句：“林同学，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婉妗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回村里种地吧。”
婉妗并未将自己已经报名光明奶厂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又不是考上了，若是说出来还不知道引发多少祸端呢。
文老师听到这种话，想了想道：“婉妗同学，无论如何，不要忘了学习，老师相信你一定会遇到出人头地的机会的。”
婉妗点了点头，将毕业证书、奖状和红包放进书包中。
等她离开教室，陆陆续续也看到不少老同学。
再一次路过宣传栏的时候，婉妗一眼便看到林雯雯面色惨白地站在白榜的面前。
“想来她的成绩应该不大好吧？”
婉妗无意戳人家的肺管子，瞥了一眼扭头就走。
过些日子就要参加招工考试了，她还有好些事情没有做呢。
婉妗带着毕业证书满载而归，林雯雯则带着满腔怨念，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村里人也知道林家这两个闺女考完试的消息，林家的隔壁邻居李大芳对这件事情尤为关注。
要知道人家的小闺女可是为自己贡献了一分钱呢。
也不知道咋回事，这林雯雯不是和知青好上了吗，怎么现在又闹掰了？
李大芳有些遗憾，不过最近看林家两口子的脸色不大好，想必他家的四个孩子都考的不咋地。
“婉妗，雯雯，你们成绩出来了没？咋样啊？考的好不好？”
李大芳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向着林家两姐妹询问。
“哼！”
林雯雯知道眼前这李大芳是潘金花的老对头，冷哼一声就扭头离开，半点面子也不给，端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婉妗虽然得了第一名，但她不是一个爱炫耀的性子，遂简简单单回复了一句：
“考得还可以。”
仍在田间劳作的李大芳望着姐妹二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嘟囔：
“嘿，人家这姐妹花性子还真不一样。”
……
村里也有人在公社高中读书，两姐妹的成绩最终还是在村里传开。
村里人也没想到平日里成绩好的不得了的林家小闺女这次考了个垫底，连毕业证也没拿到。
林家老三竟然还拿了个第一名，据说这第一名还有50块钱呢！
默默无闻的林婉妗成为了村民口中的风云人物，她一出门便受到村民们的指指点点。
有些迷信的，甚至还直接抱着两三岁的大娃娃上门，请求婉妗亲自摸摸娃娃的脑袋。
婉妗这头热热闹闹，林雯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老三，你怎么就这么爱出风头？”
林雯雯没想到平日默不作声的三姐竟然考的这么好，甚至还得了50块钱，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说到这50块钱，一家人的看法各有不同。
潘金花：“小孩子拿这么多钱干什么？万一哪天弄掉了咋整？”